第11章 月饼
穿堂风不知不觉更大了些，吹得院内那番茄幼苗都微微闪了腰。
醉酒后的记忆碎片终于如拼图般渐渐拼凑完整，林绾绾恨不得原地化身土拨鼠遁地而逃。
“景公子不好意思厨房还有事我先走了！”
林绾绾随意寻了个由头转身便逃，小脸红得像那箩筐里的大番茄一样。
果然最可怕的不是醉酒，而是酒醒了之后还有人帮忙回忆。
她光以为自己只是酒品不好而已，没想到原来还能触发耍流氓的隐藏技能。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双皮奶……不，是景迟年！
“绾绾，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宋茗进厨房帮忙端些烤串去前头，却发现她脸色极不寻常。
林绾绾双手捂脸，试图帮自己降降温却徒劳无功，瓮声瓮气道：“天气太热……”
“外头风那么大，哪里热了？”宋茗莫名其妙道，“莫不是发烧了？”
说着便用手去探她额头，却被她靠着墙蹲下躲开：“姐姐别管我，待会儿就好了。”
然而这不正常的劲儿还没持续多久，虎子火急火燎闯进厨房道：“不好了不好了，衙门的黑面捕头来咱们醉茗楼了！”
宋茗眉心一跳，醉茗楼好端端地做着生意，怎地就招来了捕头，而且还是那传说中凶神恶煞毫不留情的黑面捕头？
林绾绾被这么一打岔心情平复不少，将玉佩收好便随宋茗一同去见那黑面捕头。
人还未见到，却先听见几声精力充沛的狗叫，林绾绾被吓得一个激灵便明白过来黑面捕头指的是谁。
城里人多，许冬给大黄脖子上挂了绳子，一手牵着大黄，一手提着坛青梅酒。
林绾绾见大黄栓了绳子才松了口气：“黑面捕头大驾光临，差点把我们这些小百姓吓破了胆。”
许冬一愣：“黑面捕头？我还白面馒头呢。”
景迟年出了醉茗楼正打算回景记茶庄，听见许冬这句，凉飕飕道：“平日多照照镜子。”
大黄赞同地一连汪了好几声。
“嘿，我又不是姑娘家，照什么镜子？”许冬将青梅酒举了举挑衅道，“就你这嘴欠的，怪不得没口福。”
“阿姐托我给林姑娘送坛酒来，说是怡姐儿吃了山楂糖雪球后胃口好上不少，多谢林姑娘。”
林绾绾一见这眼熟的酒坛，顿时又有些头晕，奈何禁不住青梅酒滋味极佳的诱惑，还是接下了许冬递过来的酒坛。
景迟年上马车前瞥她一眼：“酒量不大，酒瘾不小。”
林绾绾却狡黠一笑：“景公子慢走啊。”
她算是想开了，美酒当前，谁能拒绝？左右以后喝酒时小心些，别再喝醉就是。
时至中秋，茶园一案终于了结。由于人证物证俱在，铁胜难逃罪责。只是王氏一口咬定大火乃无心之失，再加上确实并未有人亲眼瞧见是铁胜故意点火，因此便免去了铁胜的牢狱之灾。
但为安抚民心，知县仍判了铁胜游街示众，加上五百两银的赔款。铁家虽不至于倾家荡产，却也几乎将家底掏空才凑足五百两银。
游街当日恰逢中秋佳节，宋茗看完热闹回来嗑着瓜子啧啧称奇：“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游街之时还能与人对骂，铁胜也算是头一个了。”
林绾绾早就见识过铁胜那骂爹骂娘的本事，对此毫不意外，只专心做着手里头的抹茶月饼。
她将面粉白糖和水按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并搅拌均匀，加入适量抹茶粉后揉搓成长条，切成几块揉成光滑的面团，放在一旁备用。
月饼的馅料口味至关重要，林绾绾准备上南瓜泥、紫薯泥和红豆泥，将抹茶面团压扁后分别塞入不同馅料，再捏紧收口沾上少许干粉，放入月饼模子中压制成型。
脱模后扣出，在成型的月饼底部刷上一层薄油防止粘锅。隔水蒸上一刻钟后关火出锅，茶香清浅，饼香浓郁，馋得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中秋正是月饼最热门的时候，赵师傅跟着学了一回便也开始动手制作。宋茗伸手想先来一个尝尝，却被林绾绾毫不留情地挡下了手。
“这些都是要送给景公子的，姐姐等下一锅出来吧。”林绾绾将月饼装进食盒，一刻也不敢分心，像极了护食的小猫。
宋茗笑着缩回手打趣道：“这么多都给景公子，人家哪里吃得完？”
“吃不完可以送人。”林绾绾撇撇嘴道，毕竟自己醉酒后不仅占了人家便宜，还把这事全给忘了，便想趁着中秋佳节送些礼赔罪。不然总感觉自己像个拔吊无情的渣男。
“女大不中留哟。”宋茗看着小姑娘逐渐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虽然她知道二人关系另有隐情，但要说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她是绝不信的。
林绾绾提着食盒往景记茶庄走，穿来了这么些时日，她这个路痴总算把各条街都给记熟了。
街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小贩都早早地出来摆上摊子，挂好花灯，只等着夜幕降临做上几笔好生意。
林绾绾看得稀奇，这还是她来这里过的第一个节日，心中难免有些期待。
快走到景记茶庄时，却发现前方一群人堵着路，围成个圈吵吵嚷嚷，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闷响。
林绾绾本想着挤挤走过去，却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少年嗓音：“你是我爹，就能把我卖了？”
“臭小子，去常家当小厮还委屈你了？”
“你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去的。”
她踮起脚尖朝人群里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日站出来作证的铁家家丁齐远，身旁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根木棍不停往他身上抽打。
“齐老六心忒毒，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听说齐老六又赌输了不少钱，正好铁家把他儿子赶出来了，这不急着把他再卖一回好还债嘛。”
“这次卖的还是常家，听说常家二少爷有龙阳之好，齐老六这儿子长得白嫩，说不定就是入了人家的眼哩。”
周围人的话越说越荤，听得林绾绾耳朵都受了污染。少年紧咬下唇神色倔强，齐老六一棍一棍抽在他身上也一声不吭，只能听见棍棒碰撞皮肉时发出的闷响。
“够了。”
林绾绾实在看不下去，挤进人群包围的中心出声制止。
齐老六打得正尽兴，理都不理她。
“你再打，我就去报官。”
“哪里来的小贱蹄子，在这多管闲事。”齐老六终于停手啐了一口，“老子打自己的儿子，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
“那你再接着打试试？”
“老子就打了怎么……”齐老六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夺过木棍，抽在他大腿上，齐老六控制不住地往下一跪又被踢得扑倒在地。
“奶奶的，敢在城里的地盘撒野，不想活了？”
林绾绾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黑大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只脚还踩在齐老六背上，瞬间就明白了许冬黑面捕头的名号如何而来。
“许大哥来得真及时。”林绾绾笑着对许冬竖起大拇指。
“中秋本就要加强戒严巡街，这不长眼的偏要往我面前撞，就怨不得谁了。”许冬松了脚，把齐老六推给身后跟着的小捕快，“把他赶出城去。”
小捕快得了令，押起人就往城门走去。
见捕头都来了，原先围着的人看完热闹后纷纷四散而去，只感叹这黑面捕头果真名不虚传。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齐远拱手诚恳道。
“尽到本分而已，不必言谢。”许冬摆摆手，又见他被拉扯破的衣衫下令人心惊的伤疤，不免多问一句，“今后可还有地方去？”
齐远抿唇摇头，满眼尽是道不尽的酸楚。
林绾绾见他这副模样，便又想起刚穿来那日差点饿死在小巷里，若不是宋茗心善把她捡了回去，如今自己还不知道会是何种境地。
她心一软，脱口而出：“醉茗楼近日招伙计，你可愿意来？”
齐远一双眸子突然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么？”
被这样一双亮得耀眼的眸子盯着，林绾绾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便慎重地点头答应下来。
左右醉茗楼现在生意蒸蒸日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齐远得了准信雀跃不已，眉目舒展间尽显少年郎的欢欣之色。
虽是第二回见他，林绾绾却才发现齐远竟生得这样一副好模样，唇红齿白但也不显阴柔，展颜一笑便如那花开般灿烂。
若真如方才那些人所说被卖去常家落在那二少爷手里，想必定要受些嗟磨。
林绾绾打开食盒，抽出其中一层交给他：“你拿着这月饼先去醉茗楼，找掌柜的说你是我招进醉茗楼的伙计。若是不信，你再拿这月饼给掌柜的瞧。”
“你要是饿了，也先吃块月饼垫垫肚子。”
齐远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接过，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
林绾绾担心他找不到去醉茗楼的路，又托许冬送他一程。
待送走二人后，林绾绾加快脚步走到景记茶庄，终于将月饼送出手。
景迟年打开食盒一看，淡淡道了声多谢，却在她转身欲回之时凉飕飕来了句：
“给了别人，才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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