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赶客
面前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泪眼汪汪地盯着她，好似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
林绾绾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她，摸摸她的头顶安慰道：“不怕不怕，姐姐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小女孩接过冰糖葫芦，含在嘴里点点头。
林绾绾牵着小女孩的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处找起。
景迟年快步走近，看着这一大一小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颇为头疼。
他俯下身，耐心询问小女孩：“还记得家住何处么？”
小女孩摇摇头，一双大眼睛眨啊眨。
“那你刚刚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卖糖画那里。”小女孩往一处方向指道。
三人便一起去了那糖画摊子，想着小孩的娘亲也许会过来找。
小女孩看着漂亮的糖画眼馋得不行，盯着一直看却也不闹着要买。
林绾绾见她喜欢得紧便又买下一个灯笼糖画送她。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小女孩得了糖画开心极了，林绾绾想就是现在领着她去把她卖了，这孩子估计还会傻呵呵地帮着数钱。
景迟年见这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林姑娘很喜欢小孩子？”
林绾绾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喜欢可爱的小孩。”
“大黄也很可爱。”
“那不一样。”
她记事起就一直待在孤儿院，院长养了条大黑狗，有次一不小心踢翻了它的饭碗被追着跑了许久差点被咬，给她留下了极深的童年阴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虽没被咬到，但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之后无论是再可爱的狗狗，她见了还是会条件反射地躲开。
不知过了许久，糖画摊子都已收摊走人，小女孩的娘亲终于寻来。
妇人对着林绾绾千恩万谢，捕头抓人的时候动静太大，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挤得分散开来，然后一转眼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踪影。
“以后再和娘亲走散了，记得待在原地等着娘亲来寻，不要乱跑。”林绾绾板着脸严肃地教育小孩，今夜若是遇见坏人说不定就被拐跑了。
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跟着妇人逐渐走远。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林绾绾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在孤儿院的时候，她也期盼过有一天父母会来接走她，却终究只是虚幻的妄想。
而且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连愿意领养她的人都没有。她努力表现得乖巧，从不与人起争执，身边的伙伴却一个一个都被领养走了，最终只剩下她一个。
“该回去了。”景迟年见她又在发呆，第二次提醒道。
夜凉如水，长街繁华也已落幕，少了许多人气，多了几分冷清。
景迟年送她到了醉茗楼后院门口，齐远正蹲在台阶上等着她。
“林姐姐，你回来啦。”齐远一见她眼睛都亮了，拿起放在一旁的食盒递给她，“这个我不知道该放哪里，只好等你回来再给你。”
林绾绾笑着接过：“食盒而已，放厨房里就好，不用特意还我。”
景迟年一眼就认出这食盒便是今日少的那一层，也不作声，只一个眼神让身后一直远远跟着的洪安走上前来。
林绾绾这才发现原来洪安一直跟在他俩身后，她竟然一直未曾察觉。
“林姑娘，这些东西放哪里去？”洪安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艰难开口问道。
兔儿灯、琉璃盏、青花伞、白玉簪……这不都是她刚刚看到过的物件儿么？
林绾绾难以置信地看向景迟年：“你不是说没带银子？！”
“洪安带了。”景迟年面不改色地答道。
“等等。”林绾绾简直要服气，景家这两姐弟怎么都有一言不合就送人东西的喜好？
“我不能收，景公子带回去吧。”
圆月渐渐被云雾淹没，后院似乎更暗了些。
景迟年眼神黯淡不明，从洪安怀里拿过一盏兔儿灯，不由分说地塞进林绾绾手里。
他正色道：“月饼的回礼。”
随即带着洪安转身离开，并不给她一点拒绝的机会。
待两人走远，林绾绾才想起自己不仅没还人家银子，还得了一盏如此可爱的兔儿灯。
她迷迷糊糊地回了房，将兔儿灯放在床边木柜上，恍然间觉得做了一场美梦。
如果只是一场梦，她贪心地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众人皆以为中秋夜只是捕头例行公事办案抓人，没成想第二日官府竟贴出告示，悬赏五十两银子追捕其中一名仍在逃窜的贼人。
南溪县许久未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一入夜便闭门不出，连带着醉茗楼里都冷清许多。
一桌食客点了些酒水小菜，谈起昨夜之事便激动起来。
“听说这贼人是雍国人，危险得很！”
“雍国蛮子怎么会来南溪县这种小地方？”
“这谁知道？近日还是小心为上，说不准谁家就遭了殃。”
林绾绾坐在柜台后面一边数银子一边仔细听着，想起昨夜差点落河仍觉心惊。
醉茗楼后院就她和宋茗住着，齐远和虎子年纪也都不过十五，若是那贼人夜里闯进来……她不敢想。
“这就是醉茗楼？酒楼破落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一个大腹便便还穿一身白衣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跨进醉茗楼，目光中满是嫌弃。
“少爷当心，别让这破地方弄脏您一身衣服。”男子身后的小厮长相阴柔，竖着兰花指掏出手绢为他将桌凳擦了又擦。
齐远正擦着桌子，见有客人坐下便上前招呼。
谁知那男子一见他，便捉了他的手去，一下一下抚摸着调笑道：“好白嫩的小子，不如跟了爷去，包你以后吃香喝辣。”
齐远慌得连忙把手抽回，男子说话声音并不大，他好不容易得来这份活计，便也不敢节外生枝惹出事端，只好默默忍下。
“公子可要吃些什么，醉茗楼近日有……”
男子还没等他报出菜名，手下动作更加过分起来，竟直接抚上了他大腿。
这一下实在超出齐远预料，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厌恶躲开咬牙道：“公子自重。”
“你这话说得有意思。”男子色眯眯地盯着他道，“你长得这副模样出来勾人，怎地成了我不自重？”
男子的音量拔高许多，引得周围那桌食客纷纷侧目。
“那不是常家二少爷吗，这是又犯的哪门子毛病？”
“我听说齐老六本打算把儿子卖去常家，半路上被林姑娘截了胡招来醉茗楼当伙计，莫不就是眼前这个？”
“哎哟，这下可有的一出好戏看。”
宋茗身体不适先回房歇息去了，林绾绾正忙着数银子，听到这边动静越来越大便将银子收好走过来。
“这是怎么了？”
齐远紧咬下唇一言不发，脸也涨得通红。
“本少爷赏脸来你这醉茗楼，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常兴旺单手支着脑袋，眼神还时不时往齐远身上瞟。
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林绾绾闻言赔罪道：“是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公子见谅。”
常兴旺却不依不饶：“少来这一套虚的，不如让这小子陪我喝几壶酒，今夜醉茗楼我包了。”
“少爷……”感受到失宠威胁的小厮扯了扯他衣角撒娇唤他，捏着嗓子道，“咱们换个地儿可好？”
常兴旺却只是拍拍他的手，让他不要多嘴。
林绾绾终于从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再看身旁齐远一副受了委屈还不敢明说的样子，当下便猜到几分。
“醉茗楼容不下您这座大佛，劝公子还是另觅他处潇洒快活去。”
“本少爷来都来了，你醉茗楼哪有赶客的道理？”
周围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原先还等着看好戏的食客都不禁为林绾绾捏了把汗。
再怎么说，一个弱女子对上个胡搅蛮缠的男人总是不占上风。
林绾绾忽而一笑，正想着用上次整治柳香凝的方法同样来治一治他，却被一道清朗的嗓音打断——
“吵死了。”
林绾绾循声望去，只见那男子一袭暗紫锦袍，头戴金冠，抬眼间尽是不耐烦之色。
“今日真是长见识了，竟有人和狗皮膏药似的，赶也赶不走。”
“你小子说谁是狗皮膏药？”
“谁应就是谁咯。”
剑拔弩张之际，常兴旺身旁那小厮却将他拦下，眼里含着泪水劝他道：“少爷莫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
常兴旺最见不得身边人落泪，当下心便软了几分。
只听那小厮在他耳畔轻声道：“老爷近日正因景记茶庄抢走生意恼着呢，可别触着老爷的霉头。”
念及此事，常兴旺终于败下阵来，冷哼一声便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待两人终于离开醉茗楼，林绾绾安抚齐远让他今日歇息，齐远却倔强地拿起抹布继续擦桌子。
林绾绾叹出口气，转而向方才挺身而出的紫衣男子道谢：“多谢公子仗义执言，今日公子在醉茗楼的帐都不用结了。”
紫衣男子摆摆手道：“姑娘客气，我就是看不惯那种泼皮无赖罢了。”
他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瓦罐，一边打开一边说道：“醉茗楼的菜品是不错，但还缺了些风味。”
林绾绾定睛一看，他用勺子从瓦罐里舀出的竟然是剁椒酱。
“得加上我这辣酱，才算是真正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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