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薯塔
南溪县百姓最近少了许多乐趣。
一是醉茗楼大门紧闭，反倒给一梦阁招揽生意大好时机。
二是茶馆的说书人不见踪影，上回的故事说至精彩处就断了后续。
失去后才懂珍惜，食客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哪怕在一梦阁也不住念叨着醉茗楼的好处。
而知县府难得一片宁静，家丁丫鬟动作极轻，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府上的千金小姐。
柳香凝患病数日，连房门都不敢出。她对着镜子越看越心惊，诊治许久竟无一丝好转迹象。
孟诗柔端着汤药进来，将镜子用红布盖上：“柳姐姐无需担忧，张大夫妙手回春，定能将姐姐治好。”
柳香凝忍着苦味尽数服下浓稠的汤药，眉头紧皱：“当日是你说此计有用，怎地如今那林绾绾无事，我的脸却怎么也治不好？”
孟诗柔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柳姐姐又何时见过景公子如此这般护着旁人？”
“啪——”
房中传来刺耳的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知县府显得格外突兀。
“那我的脸怎么办！”
柳香凝再也无法忍耐，指着孟诗柔的鼻子喊道。
这一声像是质问，又像是宣泄。
孟诗柔却一言不发，蹲下身默默收拾起瓷碗碎片，任凭柳香凝声嘶力竭地叫骂也丝毫不为所动。
柳香凝连着几拳都打在棉花团上，满腔怨愤无处发泄，最终只能丧气地坐回镜子前，将红布扯开扔在地上。
她拿出悦己轩最畅销的消炎淡疤草木药膏，对着镜子细细涂抹，不肯放过脸上任意一个角落。
“柳姐姐好生歇息。”
孟诗柔任劳任怨地捡起红布，将瓷碗碎片包好，走出房门时唇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抹笑意还未消退，却见长廊转角处，身着墨绿衣裙的妇人牵着小孩袅袅婷婷地走来。
孟诗柔细细打量许久才认出来，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先体态丰腴的妇人，不过月余竟能瘦下如此之多，容光焕发得好似妙龄少女。
景兰笙见她呆愣的模样打趣道：“孟小姐这是不认得人了？”
孟诗柔捏着红布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面上却笑道：“景掌柜风姿更胜从前，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是景姐姐来了吗？”
柳香凝听见二人的谈话声恨不得立马出来迎接，奈何张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她的脸不能见风，便只好待在房内出声询问。
景兰笙牵着恒哥儿进屋，只见柳香凝原先白皙的脸仍红肿不堪，并未有半分消退的迹象。
恒哥儿年纪小，见了这副模样被吓得连忙往景兰笙身后躲。
柳香凝几行清泪流下，刺激得脸上更难受：“景姐姐肯来看我，凝儿万分感激。只是如今这副模样，哪里还敢见人？”
好好的姑娘家脸成了这样，景兰笙看得心惊，但想到自家弟弟托付的事还是开口问道：“柳小姐近日可用过什么药？”
“张大夫开了几剂药方子，服用许久都毫无效果。”柳香凝擦擦泪水，拿起木桌上方才用过的药膏，“就连景姐姐家的草木药膏都不管用。”
景兰笙接过药膏正要细瞧，恒哥儿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阿娘，这个味道好奇怪。”
恒哥儿自小嗅觉过人，有些大人都闻不出来的味道，他一个小孩却能闻出来。
景兰笙不疑有他：“柳小姐若是信我，这盒药膏便让我带回去。”
“这药膏有问题？”柳香凝恍然惊醒。
“眼下还不好确定。”景兰笙将药膏收好，斟酌道，“只是这药膏决不能再用。”
醉茗楼歇业数日，景家姐弟敲开醉茗楼大门时，林绾绾正在厨房研究新美食。恒哥儿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便随他去后院玩，结果误进厨房，看得新鲜就赖着不肯走。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番茄从青涩小果长成了鲜红大果，林绾绾摘下几个做番茄酱，打算配上薯塔一起享用。
自家种的番茄纯天然无污染，她将几个番茄洗净去蒂，底部划开十字，热水烫过去皮。起锅上灶，放入番茄、冰糖和少许食醋，控制小火一边熬煮一边搅拌，煮至浓郁粘稠后撒上适量盐即可。
番茄酱一出锅，引得恒哥儿直咽口水。他鼻子灵，一闻便知其中滋味定然绝佳，却只敢眼巴巴盯着灶上看。
林绾绾看得好笑，用一只小碗盛上些递给他：“恒哥儿乖，给恒哥儿先尝尝。”
恒哥儿脸红了红，却还是抵挡不住诱惑，伸出小手缓缓接过，还不忘学着某人的模样板着脸道声：“多谢。”
都说外甥肖舅，恒哥儿确有几分像景迟年，缩小版的景迟年简直让人的心都快化掉。
林绾绾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能看见景公子脸红的模样？”
不过想到他那冷淡的模样，恐怕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
“林姐姐又在做什么好吃的？”齐远刚刚打理完后院的菜地，回来便见她又捣鼓出新鲜吃食，不免好奇地问道。
“猜。”林绾绾故意卖关子，让他去把土豆洗净削皮。
薯塔做起来也简单，只是切法着实不易。林绾绾有意考量齐远，便给他先示范薯塔的切法，再让齐远上手。
她用竹签从中间穿过土豆，然后从顶部下刀。刀微微倾斜，一边切一边下旋。力度还必须适中，否则薯片与薯片之间的连接处容易断裂，无法连成薯塔。
太薄不行太厚也不行，林绾绾刀工早就磨砺出来，齐远却苦不堪言，一手握着土豆，一手拿着刀，怎么切也切不好，等切到底展开后，全都断成一截一截。与林绾绾做成的一对比，哪里有半分薯塔的模样。
齐远的脸瞬间黑了，林绾绾和恒哥儿却捧腹大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林绾绾笑够了才重新拿起一个削好的土豆插上竹签，让齐远握住，打算手把手教他控制切薯塔的力度和角度。
少年的手微微冰凉，林绾绾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少年的脸瞬间染上一抹可疑的绯红。
林绾绾却浑然不觉，带着他的手一点点开始从土豆的顶端往下一边切一边旋转。
有了她的亲手教学，这次切起来顺畅许多，眼看着马上就要切到最底部，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得如同千年寒冰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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