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独一无二
紫奥城，好像从来少不了闲言碎语。自玄凌清醒后把大多的时间给了皇子帝姬们，这本来都还好，再次打破紫奥城平静的事情，还要数玄凌忽然三天两头地往安陵容的长杨宫跑，大多时候他只是坐坐，什么都不说。但是卡着新年之前，玄凌还是给安陵容晋封为了从三品的婕妤。
虽然不是一宫主位，但也明显看得出玄凌对她是上心的，一时间长杨宫的门槛也要被踏破了。玄凌不去其他人那里，所以彼时来说，安陵容算是专宠了。
祺嫔死后余下三个新人都整日提心吊胆着，瑞嫔本来就喜安静，福嫔和祥嫔安分了不少，且也巴巴地送礼想来讨好。
安陵容知道她们的心思，依然选择礼仪相待。其实她对谁都一样，费心讨好不讨好，她都表达得温顺知礼。
还是晨起的日光晒得更好的时候，外头的积雪也晶灿灿的。曹琴默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晒着温煦的太阳，她觉得舒服了很多，里头的温仪正由着奶娘抱着，才睁开眼，一口一口喝着牛奶羹。
音袖心下欢喜：“停了药后，娘娘气色倒是真的好多了。”
曹琴默觉得诧异：“我也觉得古怪，不知太医院这次开的什么药，平常都是些补身子的寻常药方，按理再怎么也不会如此碍着我的身子。”
音袖搁下手中的陶瓷器具，继续道：“这太医院这次开的方子确实古怪，下次奴婢就要找他们问问。”
曹琴默眉头紧锁，语气却平静：“倒是不必太声张，查查药方子和煮药的人就好。”她抬起头来，又问：“给安婕妤的贺礼都备好了吧。”
音袖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娘娘且放心好了，都妥当了，午后就安排人送过去。”
“那就好，我与她虽然并不熟悉，礼数是必须做全了的。”
曹琴默何其聪明的人，她已经不想再傻傻地去投靠谁，皇上现如今疼爱温仪，她需要的是适当的圆滑周全，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过分亲近地去过好余生，安心为温仪做打算。
玄凌还在烦恼，他总是在一些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上烦恼。
“陵容你喜欢哪个颜色的。”
一些上好的绫罗绸缎摆在眼前，像小山一样，安陵容还如梦初醒懵懵懂懂的模样，从来玄凌赐东西都是直截了当的，玄凌赐的也从来都是好的，很少问过嫔妃的意思。安陵容只得像平日那般笑着答道：“臣妾觉着都很好。”
玄凌一匹匹看过，据说都是各地新上进贡的布料。他第一时间奔来了长杨宫，叫人一箱又一箱每一件都不落下地搬到了安陵容的面前。他拿起一匹桃粉色的布料，看着安陵容比划了下：“这个不错。”又皱皱眉头，看向李长道：“叫人把这些布料各捡几匹放到长杨宫的库中罢。”
李长应声。安陵容也懒得推脱，微微倾了倾身子行礼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玄凌喃喃：“冬天马上过去了，是该裁些新衣服了。你平日也爱绣点东西，若是不够了，直管跟他们要就是。”
“是。”安陵容平静地应过。玄凌在她的记忆中总是这样，宠着的时候便是无限荣宠，只是这样第一个念着的恩宠，从前却不是属于她的，一时之间，她常常感到茫然，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玄凌也会想起她，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只是在那里，她偶尔回过头去，就会发现玄凌正看着她。
“陛下，怎么了吗？”
“啊？”玄凌这时会露出窘迫来，慌里慌张看东又看西，然后笑着说，“没什么。”
安陵容回忆起来，这段时间玄凌看着她的神情，总是只有两种，要么是太认真的表情，要么是过于欢喜地笑着。曾经的玄凌宠爱她的时候，也是欢喜的，只是那种欢喜总是漫不经心，她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太随意的欢喜，像是逗一只鸟一样，轻松且随意的欢喜。
安陵容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自然不是特别的在意玄凌的恩宠，但是玄凌的转变，心细如她不可能察觉不到。甄嬛某日到访，海棠色的外裳上浅浅绣着寓意多子的石榴和枝叶，看着倒是大方沉静，鬓上的绒花和金钗也只一二点装饰，十八岁的甄嬛，看着却比大多同龄的人成熟，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气息，看上去像是二十岁出头的人。
她的笑意凝着哀愁：“皇上近日来很是宠爱你，我也替你开心。”
她说这话也是有一分真心在的，再怎么安陵容也是与她交好的人，她当然也不至于想看安陵容落魄，只是前段时间玄凌的甜言蜜语和温柔怀抱她还时时眷恋着，玄凌本就是个薄情的帝王，这点她当然知道，但这一失忆，曾经的椒房之宠，杏花微雨时的初遇，以及那么多的美好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心里隐隐还是不甘心。
安陵容笑道：“陵容哪里比得上姐姐，等皇上再见到姐姐，只怕就忘记陵容是谁了呢。”
甄嬛浅笑，扶了扶鬓边暗红色的绒花装饰。曹琴默忽地断了药，又去查太医院的事；慕容世兰复位，自己与沈眉庄全白费了心思；加上失了玄凌的宠爱，这些日子是她入宫所经历过最为凄苦的。慕容世兰先不谈，如今只能先盼温实初做事时手脚利索，没留下太多的把柄了。
宝鹃上前，递来一碟藕粉桂花糖糕，并其他点心和茶水，安陵容盯着糖糕上晶莹的颜色，苦笑道：“长杨宫小厨房做的这味藕粉桂花糖糕，虽然可能比不得沈姐姐的手艺，也请姐姐不要见怪。”
甄嬛嘴角的笑意格外淡薄，她摇摇头：“我近些日子来没什么胃口，就先不尝了。难为你还惦记着我爱吃这一味点心。”
安陵容软语道：“姐姐尝尝吧。”
甄嬛不再推脱，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二人又闲聊一阵，甄嬛到底提不起太大兴致，自己走了。宝鹃想上前收起甄嬛的茶具，被安陵容制止了。话说甄嬛前脚才走，后脚玄凌便踏了进来。安陵容尚且木然地看着那碟剩下的糕点，只觉得疲惫，疲惫之外，她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也不说话。
玄凌看着，宝鹃才想通报，被玄凌摆摆手示意退下了。
安陵容注意到玄凌的时候，他的影子已经压了过来，安陵容心下一惊：“皇上。”
“怎么也没人通报，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玄凌笑着说：“是朕不让通报的，这是怎么了，糕点不和胃口？才吃了多少就没用了。”
安陵容过了一会，才在嘴中挤出三个字来：“太腻了。”
玄凌又看着那未被收起的茶具，疑道：“方才有人来了吗？”
安陵容总算打起了点精神，笑容没有那么的僵硬：“方才莞姐姐来了。陛下应是不记得了吧，就是棠梨宫的莞贵嫔。从前陛下很是爱重她，莞姐姐饱读诗书，什么都好。”
玄凌不以为是，只是接话道：“既然陵容你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很不错了。”
“是呀。”安陵容的笑意丝毫没有变化，“莞姐姐的好是陵容望尘莫及的。”
玄凌忽然正色：“那就是妄自菲薄了。琴棋书画都是可以学的，但是你的好，是独一无二的。”
安陵容用长袖掩住自己的嘴：“瞧皇上说的，臣妾哪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好处。”
玄凌思索良久，一字一字道：“朕其实也不是很说得上来，但是朕觉得，是心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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