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生
闻言，越玲玲顶住反胃的感觉，开始努力从记忆力调取那锅肉和那堆骨头的样子。
可惜那只怪物让她过于不适，以至于她对于那些“食物”她只是匆匆一瞥，只记得它们都被分割成了易于啃食的小块，而且人肉本就与猪肉有些共同点，就更难以分辨。
“你怎么知道的？”
她有些奇怪，像洛紫玉这样养在深闺的幼童，怎会知道这种事？
“我有段时间随先生习画，为了画得更传神，研究过女子的体态，不巧涉猎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
这当然是胡说，不过唬住涉世未深的越玲玲不成问题，为了圆谎她回去后要开始学画了……不过也可以借这个名义画些符咒阵法之类的防身。
“难道那些怪物是把那些单独带走的女孩杀掉，然后烹制作为食物再投喂回来吗？那这些孩子——我们在囚禁者眼中，不是和畜生一样吗？”
这个猜测使得越玲玲汗毛直立，她的脸色变得比时星引的还要苍白。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啊？”
这也是时星引奇怪的地方。
对方不希望她们在被带出这里之前死去，是为了将她们带出这里之后拿走她们的命，那么他们所图之物就隐藏在女孩们死法中了。
至于尸体又被以那种残忍的方式送回来，恐怕也不是单纯的顺手而为。
想到屋内囚徒们精神恍惚的样子，时星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自己现在被困在幼童的身躯之中，唯一能够提供的帮助是侥幸保留下来的匕首，失去灵力的越玲玲显然是现状唯一的突破口。
“玲玲姐，你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办法使用灵力吗？”
没法使用灵力也有很多种可能性，捋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
“恩……我说不准，我感觉我除了虚弱一点，经脉灵脉都没有受损，但就是使不出来法术。”
不是修士的问题，也不是灵力能否被利用的问题，那就是环境的问题。阵法，空间法宝，丹药……时星引的脑海里瞬时冒出数十种可能性，每一种都有可能，根本无从下手。
“那以姐姐现在的状态，有把握击败先前送饭来的怪物吗？”
越玲玲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过他们出手，不敢托大，而且即便顺利离开了这座囚屋，我们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是否有逃出生天的路径和可能，贸然出手并不明智——但若是别无他法，我也愿意奋身一搏。”
时星引同意这个观点，绑匪能悄无声息地将他们虏到这里来，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绝不会给她们留下硬碰硬的机会。
目前她所知甚少，无论是用以反驳还是佐证她的诸多猜想，现在对境况的了解都不够她做下判断，更远远不足以支撑出逃计划。
情报……情报，得想办法获得更多的情报。
交流片刻，两人决定分头行动。越玲玲尝试在这个囚屋里寻找能够帮她们逃出生天的破绽，而恢复到可以缓慢行动的时星引则尝试与屋内的囚友交流，最好能够从理智尚存的女孩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除了她们之外，屋内还有十三个女孩。时星引一个一个尝试沟通，情况果然不乐观。
八人已经疯癫到完全无法沟通，三人在被提问后还能做出一定的反应，可以勉强辨别情感倾向，剩下的一个是方才被打断腿的少女，已经不省人事，而另一个看上去与时星引差不多大，唤作艾小霜。
艾小霜躲在屋里离门最远的那个拐角处，几乎整个人埋在茅草里。以六岁的身体发育程度来看她也过于矮小了，又是躲在阴暗的角落，方才那怪物推着食物进来的时候她也一动没动。若不是越玲玲经过时碰到了她，她们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可惜她似乎也受到了些冲击，说话不是很利索。
经过一番交流，她们了解到艾小霜似乎是除了她们之外最后被关在这里的孩子。她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几个能够交流的人，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不再交谈了，只是瑟瑟发抖或者低声喃喃自语。
看来这种症状可能和待在这里的时间有关。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吗？”
艾小霜大幅度地摇着头，仿佛并不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为了把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自己的世界甩出去，她的目光没有焦点，面上的污垢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
时星引和越玲玲对视一眼，决定暂时放弃深究这件事情。
“那你知道，有什么可以从这个屋子里出去的方法吗？”
这本是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姑且一问，却没想到得到了耐人寻味的回应。
艾小霜犹疑的眼神定格在时星引的眼睛上，双手剧烈地摇晃，神态像是用整个生命在拒绝这件事一样。
“不可以出去！不可以出去！”
“出去”这两个字似乎刺|激到了她，她尖叫着摆动双腿，向后退去，一边还捡着手边的茅草向她们扔过来，仿佛这两个新来的女孩是瘟疫的源头一样。
听到她的尖叫，其余的孩子瑟缩了一下。
最后艾小霜再次回到了那个她们发现她的角落，将自己用潮湿腐烂的稻草埋好，警惕地盯着屋里的每一个一息尚存的活物。
茅草的碎屑带着粘腻的糟糕气味劈头盖脸砸了时星引和越玲玲一脸，即便知道对方状态不好不计较，暂时也不好去接触艾小霜套取更多的信息了。
不过，她奇怪的反应给了时星引下一个阶段尝试的方向，她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一点线索。
——气味。
方才被扬起的掩埋在茅草中的气味，比单纯在空气中呼吸到的陈腐气息要浓重百倍，这也提醒了她这种气味里少了一种成分。
人有三急，只要食凡物，便免不了俗。
这里的女孩皆是没有洗过髓的凡人，便是魂灵转世，留下的躯壳自然也是凡物。
但是这里却没有腥臊的气味。
自己做了太久神仙，越玲玲有辟谷已久，所以先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算是一种灯下黑了。
想通这一点，时星引走向紧闭的大门，用力敲下。
“有人吗！我内急！我要如厕！不能出去的话我就要憋死了！”
这一行为无疑是在这口无波的古井中投下了一颗石子，那些女孩发着抖争先恐后地向远离大门的方向移动，越玲玲怔住，她敲了好一会门才走上来想要阻止她。
时星引知道她在想什么。艾小霜提起外面的反应如此过激，可能外面比这里更危险，如此冒进或有不妥。
可在时星引看来，艾小霜很可能对外面有所认知，那就很可能有出去的办法，她虽然精神状态糟糕，但是身体并无伤口。再加上她笃定魔修不会轻易让她们死，这些筹码与作为奖励的外界信息相比，已经足够让她下决定冒一下险了。
越玲玲还是慢了一步，在时星引喊到第五遍的时候，门开了。
五具无皮傀儡一字排开，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时星引举起右手，“我要如厕。”
中间的两只傀儡向后退一步，让出了一人过道，时星引屏住呼吸从他们之间穿过，从囚屋走出，然后“啪”的一声，大门再次紧闭。
她出来了。
一门之隔，囚屋内。
越玲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离逃出生天又近了一步，却没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艾小霜的呢喃。
“她完了……她完了……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她的声音颤抖地厉害，就好像她确实知道什么一样。
越玲玲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喜悦瞬间过度到了担忧和愧疚——出门这个险，原本应当由自己来冒的。
虽然在相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这个还没有自己一半大的凡人小妹妹，当成了和自己平等的存在一同商量对策，但是自己毕竟年长她许多，又是修士，这种情况下待在安全区的应该是洛紫玉才对。
她走向艾小霜，决定再套套话。
若她能力足够，她会努力救走这里所有人的，可惜现在她自身难保，只能见机行事量力而行。
“你为什么说，‘她完了’了？”
艾小霜不回答，只是依然呢喃着一样的话。
越玲玲只好换个问题，“刚才你为什么不去吃东西呢？”
“我抢不过她们。”
艾小霜这次有了回应。
“我会受伤，我会死得更快。”
她的声音依然在发抖。
“我抢不过她们的……我没有出去过……我没有疯……我抢不过她们的……”
“你的意思是，她们是因为出去才变成那样的吗？因为变成那样，才会疯狂的抢那些食物吃的吗？”
“吃了人肉就不用出去了……可是我不想吃……不想出去……不想死……不想被吃……”
艾小霜的眼睛划下两行泪。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绝望占领了她的面庞，她和屋内的其他人的差距似乎又缩小了。
这些囚者，知道她们抢夺的食物是人肉，甚至有可能知道，人肉的出处就是曾经从他们这里被拖出去的同伴。
这算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冲击着越玲玲的认知，先前的几个推测接连被推翻，她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可是越接近真相，她就决绝的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大门又一次打开了。
在傀儡的包围下，和她同行的女孩施施然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看不到和这些囚友们相似的表情，越玲玲终于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大门再次关闭，时星引看到越玲玲立刻冲了过来动手动脚地检查她的情况。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待这场检查结束，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时星引点点头，“姐姐我跟你说说我的见闻吧。”
双手握住越玲玲的手，时星引把匕首化作的挂饰悄悄递给她。
她已经大致了解这里的运作机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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