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调查
“你说，‘亡境’？”
却茕确认道。
时星引未立刻回他，于是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旭日初升，一缕阳光从钻过窗子，正投在她脚下。
经过一夜的抢救，大火已经扑灭，时星引跟着却茕回到了郡王府，待他把时星引留下的尾巴扫掉，两人才有时间才交流昨夜的变故。
宴会上的黑影，诡谲的叶池，引发火灾的魔物，以及包庇魔兽的梁水。
钓饵和猎物。
遥远的记忆突然袭击她的识海，一句“是亡境”脱口而出，她的声音很轻，没想到依然被却茕精准捕获。
不知为何，却茕对这个初次听说的名词，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亡境……是什么？”
“一种特殊的秘境。”
半晌，时星引摇了摇头。
“只是最糟的一种可能性，还不能完全肯定。”
却茕察觉到了时星引隐晦地回避。
作为早已飞升的上仙，时星引自然掌握着许多秘闻。
平日里对于却茕发问，她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不藏私。便是真的问到了禁忌，也会直言“为何不可说”和“何时才可说”，像这般含糊其辞的状况从未有过。
应当是“亡境”这个词语本身，或是它牵连的什么东西，触碰到了那位隐藏在“洛紫玉”这个面具之下，至今不愿透露姓名的上仙的私隐。
——那也是却茕一直妄想追寻，却不得法窍的东西。
或许现在正是机会，继续追问吧，她会告诉自己的。
于是带着三分私心，却茕道：“你似乎对这个‘亡境’有几分忌惮，突然放弃袖手旁观，冒险亲自参与调查，是因为这个吗？”
“真敏锐……”
时星引叹了一口气，没有因为被看透心思而恼羞成怒，相反，却茕的洞若观火让她决定放下顾虑稍作解释。
“昨日你我所见的魔兽和黑影，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遭遇的那个亡境，他们散播诱饵捕获食物有些相似——形式上的相似倒是其次，严格来说并不能锁定‘亡境’这个唯一答案，更重要的依据，是我的直觉。”
直觉并非百分百可靠，这就是她强调‘亡境还只是一种可能性’的原因。
却茕心里了然。
可是即便还只是一种可能性，她也为此选择走出名为“洛紫玉”的安全面具，亲自涉险。
“如果是最糟的情况……”
“即便真的就是亡境也不用太过担忧，”时星引娓娓道来，“亡境的危险正在与它的特殊，而它的特殊大多来源于它的稀有，就像一道谜题，若你不知它在问什么，答非所问自然无法解开，可若是知道，解开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亡境也是一样，只要能够辨认出来，便一定可以解决——这就是我打算和你一起行动的原因。”
更多的确是不再说了，她给出的信息依然在亡境的真相边缘游走，也就是说，时星引认为他没必要知道更多。
却茕心中似有重重迷雾笼罩，只等一阵清风拂去，还心境以清明。
关于亡境的信息会是这阵风吗，他若有所思。
“你修整一下，过些时候，我们一起去那个叶池看一看。”
一锤定音。
待两人修整完毕，已至午后，进宫，前往叶池。
宫妃投湖案无疑是目前最大的线索，叶池的调查自然是首要目标。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并不灼热的日光投在波光粼粼的皇家园池之上，确实赏心悦目。
只可惜少了违和，也就少了线索。
两人并肩围着叶池转了一圈，又御剑在上空调查了湖面，具无线索。
“或许是时间不对，晚上再来。”
却茕提议。
异变都是晚上发生的，昨日白天他们也没有看出叶池有哪里不对劲。
时星引颔首，目光一扫，看到了岸边的熟人。
越玲玲和师启站在树荫里，正和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嬷嬷说话。
昨日的骚动为他们的任务清单增加了内容，分别前，几人便约定好了的今日的分工。
印潥调查城外，特别是护城河，洛红玉负责城内，重点是昨夜受灾的区域，越玲玲师启调查宫中的活物，而这位戴着面纱的“时前辈”自然要和却茕一同行动，目标就是事件中心的这口池塘了。
一方面却茕为她做了担保，另一方面，时星引虽然现在借着阅历前辈的范儿做得十足，可□□到底还是一个炼气期修的仙入门者罢了。
要想保持威严，自然只能狐假虎威，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家的托儿身边了。
见她目光凝滞，却茕立刻追随而去，心领神会间，几个呼吸后两人就降落在了越玲玲和师启身旁。
二人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师启和越玲玲与他们打招呼，嬷嬷立刻向郡王行礼。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有点进展，如果有你的帮助或许能更顺利一些！”
越玲玲的声音里有几分如释重负。
对方发出了邀请，自己这边暂时没有进展，两人对视一眼，同意随行。
越玲玲和师启是从德妃的身边人开始问询的，可惜他们早已被审过很多遍，凡人手段仙家手段都试过，没有问出比口供里更多的东西。
一筹莫展之下，他们扩大了调查范围，找来了宫中资历老的嬷嬷，想试试她们能不能想起些能派的上用场的阴私。
没想到，还真就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线索便是眼前的这位嬷嬷，她曾是负责管理记载宫中人员信息的宫人录的女官，如今在制衣处领了个闲散的差事养老，本不欲掺和进这件事情，只是今日被修者盘问的时候，到底还是表现出了些许疑虑，这才被越玲玲撞到。
“这位嬷嬷说，往年似乎也有宫娥投池而死，”越玲玲指了指叶池，“而且有不少都没找到尸体派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和德妃娘娘很像。”
“当真如此，这线索怎么今日才显于人前？”
越玲玲答不上时星引的问题，转头看向师启。
“前辈有所不知，”师启款款而谈，“凡间宫廷每年死伤失踪的宫人不在少数，若是死法不好外传，主子们会给管理宫人录的女官赛些银钱粉饰，光看名册是看不出来的，除找接手的女官确认。”
他的目光转向跪着的老嬷嬷，她闻言已经开始发抖。
“这种会被追责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自己抖出来，今日若不是玲玲师妹突发奇想，也不会有这般进展。”
时星引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嬷嬷银白的发顶，意有所指地评价道：“倒是巧合。”
“这件事现在不会追究，嬷嬷，现在正是你将功折罪的时候，只要你尽心尽力。”
有了却茕这样的保证，嬷嬷自是赌咒发誓自己一定尽力配合。
于是一行几人前往存放宫人录的地方。
神识一扫，寻找有关名册并不费力，可需要老嬷嬷一本一本排查确认要费很多事件，等存满一整个房间的名册全部确认完毕，已然日落西沉了。
他们当真整理出来一个跳湖而亡，却未能寻到尸体的宫女名册。
而令人心惊的是，这样的事情自建国开始便有，频率逐渐提高，近二十年竟然几乎年年都有，除了寥寥几起以外，竟都发生在春夏之交——正是此时，也是德妃跳湖所在的时节。
一切似乎早有端倪。
那个他们此行想要揪住的“因”很早就开始结“果”，而将他们引过来的皇室委托，只是这些“果”里无法再被忽视的一个而已。
整个事件似乎比开始预想的还要严重。
越玲玲和师启去进一步核实调查名单的事，时星引则和却茕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叶池之畔。
夜晚的湖面没有一丝照明，本应幽暗可怖，可今夜星光璀璨，星罗棋布地倒映在池水之上，将那份幽深的恶意一扫而净。
“昨日也是这般？”
却茕摇了摇头。
时星引看着这一池的星光若有所思。
看着倒有几分镜湖的意思。
星盘为天道之影，星象宫正中又有一镜湖，则为星盘之影。
亘无垠闭关之后便再无仙人见过星盘了，便是星象宫的人也是通过镜湖观测星盘的。
镜湖无虞则星盘无虞，星盘无虞则闭关中的亘无垠无虞。
这份相似，大抵是巧合，说起巧合——
“你知道冥府有一座业池吗？”
微凉的晚风为时星引的轻叹裹上了一丝潮气。
却茕颔首。
传说那是罪大恶极之人受刑的地方，待在业池之中赎完罪孽，方能清白的转世。
“叶池这个名字，起的可不怎么讲究。”
却茕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次说的是眼前的叶池。
叶池原本取自秋日落叶浮满池，可经她一说，倒让人觉得不对味儿起来。
两人在叶池周围探查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还是要下水。”
却茕正要应她的声，却突然一顿。
“最好不要下水。”
他的声音里少了些底气，时星引转头看他，只见却茕眉头紧锁，似乎自己也有些疑虑。
莫不是被魇住了？
时星引素手在他眉间一点，片刻之后，却茕如梦初醒。
“闻峣。”
他喃喃自语，突然转头问道。
“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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