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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平安


  请支持正版!  慕容渊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愿意改嫁。这个新妇貌美年轻, 何况嫁来的当夜,自己儿子就翻墙跑了,丢下年少的新妇独守空房。这事就算他再怎么偏向自个儿子, 也觉得这事上, 实在是对不住新妇。

  现在新妇不肯改嫁, 慕容渊怎么也想不通。

  “你这孩子别糊涂。你还年轻。回翼州,你爷娘会给你寻个年轻郎君嫁了,阿六敦原先就对不起你, 现在他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也没有人何必要替他守节。”

  明姝跪伏下头,慎重的给慕容渊磕头,“儿愚钝, 得幸能入慕容家, 只恨儿命薄, 没有和夫君一同生儿育女的福气。可儿想给夫君抚养嗣子, 好让夫君九泉之下, 也有人祭祀!”

  说罢她再次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还请家公成全!”

  少女言语里已经带了哭音, 纤弱的身躯跪伏在地颤抖不已。

  柔弱凄美, 我见犹怜。慕容渊见到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身为一州刺史, 自然不可能连个新妇都容不下, 只是青春年少的大好年华, 都用来守寡了, 未免有些太可惜。

  “你这孩子还年少, 一时半会没想通。夫丧过后,你若是有意改嫁,和我说一声,我派人送你回翼州。”

  慕容渊说完,就让她退下。

  明姝退出去,外头寒风瑟瑟,这平城的天,凉的叫人猝不及防,寒风灌入袖管,将两条胳膊冻的半点知觉都没有,她搓了搓手臂,生出的那点暖意瞬间被寒风给卷走。她低头回房了。

  慕容陟的尸首没有被带回来。北面打仗几乎都是骑兵,策马奔腾,有时候尸首就叫马蹄子给踏成了肉泥。

  家仆挑着招魂幡在屋顶上喊了几天几夜的名字。明姝守在刘氏身边,陪着她一道听外头的声响。

  刘氏伤心欲绝,床都起不了,听到外面家仆每呼一次儿子的名字,就掩面大哭。她这段日子,没有一天不哭的,两眼肿的和桃子大小,再这么哭下去,恐怕双眼就要哭出事了。明姝没权,捏着袖子和她一道哭的伤心。

  似乎她们两个就是这世上,最伤心的伤心人。

  刘氏到底气力有限,哭了好一阵子,哪怕伤心欲绝,还是强撑不住那汹涌的困意,趴在枕头上睡去。

  明姝见她躺下了,也到一旁的厢房里头稍作休息。

  “五娘子在外头哭,哭完了还得回来陪着夫人哭。眼睛都肿了。”银杏取来热帕子,小心翼翼的敷在她眼睛上。

  “五娘子。”银杏见明姝敷着眼睛躺在坐床上,略带点小心开了口,“郎主说甚么时候送五娘子回翼州?”

  “家公的确这么和我说了,我说我不想改嫁,就这么给夫君守节吧。”

  银杏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压着嗓子尖叫,“五娘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随意说的!”

  “我又没有随意说。”明姝没动,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好不容易能躺一会,她可是连动都不想动了。

  “我想过了,夫君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夭折的小儿。到时候肯定会从族内给他过继一个孩子来。到时候我把孩子养大就行了。捡现成的。”明姝可不愿又嫁一回,还不如捡个现成的儿子,比的和几乎和陌生人一样的男人相处强。

  “可是那也是别人生的,不是亲生的,谁知道长大了是个甚么样?”

  “那是品行不好,要是真得品行不佳,哪怕是亲生的,也还不是一样的。”明姝眼睛盖着,嗤笑了下,“好了,我也累了,别吵我了,等我好好休息会。”

  一连几日,府里都是忙着操办丧事。因为尸首都没寻着,棺木里放着的只是慕容陟生前穿着的几件衣物而已。

  墓穴也已经定好,就差一个给亡人送终的人了。

  慕容陟无后,就得从族中过继一个过来,给披麻戴孝,送棺木出门。明姝等的也是那一日,可是慕容渊似乎没想起这回事,有日午后,明姝端了药去刘氏那儿伺候,遇见慕容渊也在那儿。

  这对老夫老妻沉默相对,见着她进来了,只是让她坐在一旁。

  慕容渊向来话语不多,沉默寡言,但刘氏平日里却很爱说话,哪怕哪个女眷头上的步摇戴歪了,都能拿出来说上几句。

  这样的安静实在是叫人不安,明姝有些不安。

  “只能这样了。”慕容渊突然开口,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病榻上的刘氏。

  刘氏闻言,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子……要是当初早早拦住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现在这么说,也都晚了。谁知道他说跑就跑。”慕容渊手掌覆他自己的膝盖上,指节发白。

  “就这么定了。”

  刘氏只是哭,并不答话。

  明姝瞧见这样,似乎有些明白,这应该是为了给慕容陟选嗣子。

  她心头有了些小小的雀跃。脸上还是一惯的悲哀,眼圈红红的,似乎还没有从丧夫之痛里恢复过来。

  “五娘先回去吧。”刘氏转头对明姝道,“明天家里要来人,你去准备一下。”

  家里要来个孩子,的确是要准备的,明姝退下去,让人准备了一些孩子喜欢吃的糕点,甚至她自己从自己带过来的那些嫁妆里头挑出个小玉佩,到时候作为给那个孩子的见面礼。

  刘氏病倒在床,不能管事,所有的事一股脑的全都落在了明姝的肩膀上,不管什么事,刘氏撒手不管,全叫明姝做主。

  新妇管事,很少见到。明姝在家的时候,上头嫡母对她撒手不管,仍由她和野草似得长,管家之类的从未教过她。嫁到恒州刺史府上,上面有婆母刘氏。基本上就轮不到明姝来掌事,现在要她出来挑大梁,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明姝忙得手忙脚乱,外头是一串来讨她主意的。她叫人在外头等着,一个问完了,再来下一个。忙得水都没有机会喝一口,好不容易处理完,让银杏上了热水。水才入口,就听到那边说人已经来了,请她过去见个面。

  从族兄弟那儿过继一个年幼的孩子过来,司空见惯。孩子过继过来之后,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变故,就和生身父母没有太大关系了,算作慕容陟的儿子。而她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男人难伺候,何况那个梦境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忘记,每每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宁可养大个孩子,也再不想改嫁一回。

  她马上起身到前面去。

  到了堂屋里,慕容渊高坐在上,她俯身给慕容渊见了礼,随即站在一旁。明姝稍稍抬头,目光在堂屋内扫了一圈。

  他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孩子,相反堂屋外的庭院里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着皮袍,边缘缀着皮毛。

  今日阳光很好,但却异常的冷。而且起了大风,少年不和其他人一样把头发盘在头上,而是披散下来,落在身后,风一起,发丝飞扬。

  阳光下,他肌肤白的几乎耀目。眉目清冷,要比这风更冷。

  那张脸在阳光里,越发显得清楚。这个少年生的妍丽又不失阳刚,轮廓已经显出男人的分明。

  双目冷冽,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站在那儿,和立个大冰块似得,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明姝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少年眉目又生的太好了些。生的和女人一样美的男人,并不少见,难得的是这样眉目生的美,却没有阴柔之气。

  立于庭中的少年察觉到打量他的目光,眼眸微动,向明姝这边看过来。那目光如刀,犀利非常,似乎要剐开她肌肤一般。

  他目光触碰到自己脸上,似乎有实实在在的痛感。

  明姝呼吸一窒,下意识别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慕容渊没有发现两人间小小的异常,“五娘,这是二郎。”

  二郎?什么时候多了个二郎?

  明姝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这家里只有一个独子么,这个二郎是怎么冒出来的。

  她下意识蹲了蹲身子,那少年的目光依旧很冷,他脖颈轻微的歪了歪,打量了她两眼。最后停在她脸上。

  他目光如冰,纯粹的毫无半点杂质。

  “见过小叔。”明姝低头,贴合严严实实的衣襟里微微露出白皙的脖颈。

  那少年这才有了反应,两手抱拳冲她作揖。

  “见过嫂嫂。”他低头的模样和方才冷冰冰的不同,有了那么点有礼的味道。

  明姝耳朵里听到这身嫂嫂,有瞬间,梦境里那声充满了讽刺的嫂嫂重叠在一块,叫她生生打了个冷战。

  梦境和现实缠绕,叫她缓不过神。

  慕容渊见新妇保持着屈膝的模样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奇怪,“五娘?”

  明姝反应过来,“小叔有礼了。”说罢,她站起身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那少年还是站在庭院里,和她隔了一段距离。丝毫没有上来的架势。

  平城的天,是出了奇的冷,入秋之后,几乎就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她在外头脱了鞋,脚上只穿了厚厚的绵袜,掩盖在厚厚的裙裾之下,可脚底还是能感受到那股透骨凉意。

  若不是在长辈面前,她都恨不得往把两脚往火炉那儿凑。可那少年站在风中,身姿挺拔如松。

  怎么看,这也不是‘二郎’的待遇。

  “嫂嫂盯着我看,可是我脸上有东西?”那少年突然发声,原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点疑惑不解。

  慕容叡好整以暇坐在床上,他长臂一伸,把刀架子上的环首刀拿下来,去掉刀鞘。没了刀鞘的遮盖,泠泠冷光没有半点遮掩折射在他的双眼上,慕容叡持着一方帕子,仔细的擦拭刀身。

  刀身用丝帛擦拭了好几遍,才放到一边。

  “嫂嫂既然来谢我,总不至于空着两手来的吧?”他说着,目光上下把明姝给打量了一番。

  那探究的目光盯的明姝恨不得跳起来拔腿就跑。她还真是空着两手来的,还没等她开口,慕容叡又道,“这不应该啊,平常外头平头百姓家里,得了别人恩惠,上门道谢的时候,手里也要提这个土产。嫂嫂如果真的没带甚么的话,拿自个身上的东西来,也行的。”

  说罢,他恶劣冲明姝一笑。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吓人。

  一个小叔子问嫂嫂讨身上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但明姝不觉得慕容叡对她又这个心思。她总觉得,他对着她就是戏弄,看着她面红耳赤,手脚无措,他就高兴了。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应该没有。

  “小叔对我的恩情实在是太高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些俗物实在是不衬不上这份恩情。”

  慕容叡有些意外的挑眉,这个小女子在外头的时候,被他随意拨弄两下,就面红耳赤,气的哼哼扭头不理人。没想到还能有这份嘴力。

  如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显得他无理取闹。但是慕容叡不是那等轻易顺着别人的话就往下说的人,“俗物?”他笑起来,眸光清冷,笑容妖冶,“嫂嫂身上的东西要是能算得上俗物,那还得了?”

  他没脸没皮,明姝倒是斗不过他了,她拉下脸,“小叔!”

  慕容叡哈哈一笑,“嫂嫂不必生气,我也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嫂嫂何必生气呢?”他一条胳膊挪到了凭几上,说话时候,原本清冷的眸光起了些许涟漪。涟漪动人心,她扭过脸,恨不得把他那张脸给戳个洞。

  “其实嫂嫂来的正好。”慕容叡突然一改方才的轻浮,他严肃起面庞,“我有事和嫂嫂说。”

  他变脸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高超,前脚还在和她调笑,下刻就换了张脸。这个功夫恐怕在同龄人里找不出多少对手。

  他正经起来了,明姝也跟着坐直了身子,把之前的不满和怒火收拾干净。

  “这次来武周县,原本就是给十六叔送东西的,我对过账目,送到十六叔手里的,和账目上不相符。”

  这事其实不是明姝在管,都是于氏一手操办,她刚到武周还没多久就被人给劫持了,到了现在人还没完全从那场无妄之灾里头出来,管事的只能是刘氏派过来的于氏了。

  “这个小叔放心,待会我亲自去查。”明姝道。

  “这个不必。”慕容叡这话让明姝吃了一惊,他刚才那话难道不是要她给个答案,“我自己去问就好,不劳烦嫂嫂。”他见着明姝面露疑虑,加了一句,“我刚才说那话,只是先给嫂嫂打声招呼,要是嫂嫂听到了甚么,不要惊慌。”

  他说着,那抹略带轻浮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要是吓到了嫂嫂,我会心疼的。”

  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的,这家伙嘴里能把人给活活气死,她站起身来就要走,才走没几步,头上一轻,下意识转头,就见到慕容叡手里拿着她的发簪。她还在守孝,头上戴的东西都是玉簪这种没有多少装饰,素净的首饰。

  那只被慕容叡拿在手里的簪子和其他女人戴的没有太多的差别,外头商人手里要多少都能。

  “给我!”明姝急了眼,伸手去抓。慕容叡灵巧一个转身,她扑了个空,又不死心,继续追着慕容叡。慕容叡习武出身,动作敏捷,可偏偏堪堪在明姝快要挨着他的边的时候,闪身躲开,几个回合下来,明姝气喘吁吁,慕容叡面不改色。

  明姝捂住胸口,她脚才好全没多久,不敢乱来。

  她狠狠瞪慕容叡,心下认定了他是要拿她消遣,干脆簪子也不要了,“小叔喜欢,那就给小叔了。小叔的恩情就此两清了。”

  慕容叡把玩着手里的簪子,手里的这只玉簪子样式太简单,简单到男人也能拿来用。不过上头并不是通体无暇的上等货色,可以隐约看见瘢痕,水头并不好。

  他掂量着手里的簪子,眉梢一扬,“就这个?”

  “小叔要这个,既然要了这个谢礼,那么就两清了。”明姝说完,冷着一张脸,屈了屈膝盖,掉头就出去了。

  小小的人儿,心倒是狠,救了她一命,拿根簪子就想就此两清。

  慕容叡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把簪子收到自己的袖子里。两清不两清,不是她说了算。

  明姝回到自己暂居的院子里,阴沉着脸生了半天的闷气。她叫来银杏,“以后要是有人找我,如果不是甚么大事,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好见人。”

  银杏应下来,她见明姝脸色不好,也不敢开口说话,守在她身边做针线活,哪儿都不去。

  武周县天寒地冻,外面冷的连个麻雀都看不着,无事最好不要出门,躲在屋子里头守着火塘最好。

  明姝虽然是慕容渊儿媳,可和慕容士及也不亲近,挂了个亲戚的名头而已。明姝还没傻到真的把自己当亲戚,尤其上回出门叫人掳了去,错不在她,可也知道可能会遭人嫌弃,干脆老老实实躲在房里看书打发时间,等到慕容叡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回平城。

  慕容士及虽然是武官,但朝廷俸禄时常拖欠,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就算是想要索贿,都没有多少。不然也用不着养子反过头来接济他了。但他对这个来做客的侄媳妇还算大方,别的不说,照明用的蜡烛等物充足供应。

  她就着灯光看书,这两天慕容叡没来招惹她,过得还算不错。

  看的正入神,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还没问,就见着银杏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五娘子,大事不好,二郎君把于媪给绑起来了!”

  明姝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带人出门,她回头一看,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不过也顾不上了,赶紧赶过去。

  她知道慕容叡和于氏之间隐约有些不对付,但把人绑起来就另外一回事了。她直接出去找慕容叡,才到慕容叡居住的院子门口,她就看到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的于氏。

  寒风呼啸里,她被捆剪了双手,和头待宰的猪一样,瑟瑟发抖。

  “小叔这是干甚么?”她指着于氏一脸惊恐。

  慕容叡站在阶上,见到明姝来了,下来迎接,“怎么嫂嫂来了。嫂嫂最怕冷,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呆在屋子里头。”

  明姝一听到他关切的话语,头脑里立刻警铃大作,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慕容叡顺步逼近,脸上满是关心,“嫂嫂?”

  明姝到现在对他算是死了心,他肯定是见着自己躲开,故意贴上来的。越是躲,他就越逼上门。

  她算是摸索到一点他的行事风格了。

  “我听说你把于媪给绑了。”她一边说,一边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于氏。于氏现在形容狼狈,完全没有之前的得意模样。之前,她名义上是奴婢,但就算是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新妇,都要让她三分。甚至还要听于氏几声教训,现在慕容叡说把人给绑起来就绑起来了。

  “我说是为了何事。”慕容叡毫不在意的笑,“我之前不是已经和嫂嫂打过招呼了么,怎么嫂嫂还是来了?”

  他话说的轻轻巧巧,声音清越悦耳。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楚。

  果不其然,跪着的于氏满脸惊惶的朝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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