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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玩伴


  洋务运动轰轰烈烈的展开后,奕就变得忙起来,难得有早点回府的时间与喜弋和载澄共享天伦。这段日子里,喜弋经常带着载澄到宫里看望皇后静芬,载澄也有了一个小伙伴,就是玉兰的儿子载淳。

  就在我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进行吏治整顿的同时,一场我与玉兰之间隐藏的斗争已经展开了。

  垂帘之初,我以议政王的身份,总揽朝中大权,部院大臣遇事必先与议政王相商,惟我的意见是从,这一切,玉兰看得一清二楚。而我“希冀垂帘其名,而实权归己”的心思,玉兰也当然不会不知道。权力欲极强的她是不会听任我的权力日益扩张、重演肃顺擅权局面的。只是大乱当前、“发捻横行”之时,尚需利用我主持内外事务,所以她一直隐忍未发,但她时刻都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默默地窥伺着时机的到来,以图巧妙地削弱我的势力。就在我集中精力在内政外交方面大展宏图,力挽危局的之时,她趁其不备,给予我沉重一击,连折我的两位股肱大臣:何桂清和胜保。

  或许她认为剪除我的这一羽翼的时机已经成熟,于同治元年十月二十一日发布谕旨,声称何桂清身犯二罪:一是弃城逃跑,二是避匿达二年之久。命刑部于同治元年十月二十六日将何桂清处决。

  如果说杀何桂清我内心只是隐隐作痛的话,杀胜保则令我痛心疾首

  从表面看来,胜保的种种行为确实给她诛杀他提供了把柄,如命令将胜保革职拿问的上谕中所罗列的罪状,“荒淫贪纵”,“任性骄纵,滥耗军饷”,“携妓随营”,“设局抽厘,便于肥己”,“讳败为胜,捏报大捷”,“收纳逆首陈玉成妻为妾”,“优伶冒充亲军,按月提银三千两,以致各营兵勇,枵腹荷戈,叠经挫失”等。其实这些罪行好些官员也同样或多或少地犯有,并不足以要立即拿问并将其处死。

  杀胜保的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胜保与我走得太近。

  她连斩何桂清和胜保,无异于敲山震虎、杀鸡吓猴,给权势显赫、声誉日隆的我一个严厉的警告,同时也有力地削弱了我的势力。然而,这些又都是在整顿吏治、严肃官纪的名义下进行的,得到了时人的高度赞扬。时人称她连斩何、胜“举国称快”,“赏罚分明”,“军政为之一肃”。她在不露声色之中,既给了我沉重一击,同时又收揽了人心,一箭双雕,表明她的手腕和心计比我明显高出一筹。我未来的政治命运,或许已经被悄悄地笼上了一层阴影。

  政变之后,为了集中精力剿杀农民起义,我推行一套“外敦信睦,隐示羁縻”的方针,以图趋利避害,实现中外和好、相安无事的局面。

  同治元年二月初,在湖南省出现地主阶级知识分子张贴的合省公檄,痛诋法国教堂的种种罪恶。檄文传入江西,被迅速翻印,贴遍大街小巷。很快,两省各地群众发动暴动,捕杀传教士,砸毁教堂、学堂、育婴堂及教民房屋。这就是湘赣豪绅们掀起的驱逐洋教运动。

  这次教案发生后没几天,一辆西洋轿车便停在了总理衙门前,从车上走下几名法国人。他们是法国驻京公使,受其政府指使前来质问中国当局教堂被毁、教民被斩和传教士被捕杀的处理一事的。我很客气地将他们迎进总理衙门大厅内。法国公使一改往日的亲善风格,先是很不客气地批评指责清政府方面没有信守条约内容,保护法国教民和教堂,接着提出赔偿要求。

  从大局考虑,我虽然在骨子里不认同西方宗教,但还是答应了法方的要求。同时奏请皇上发布了一道上谕,指示地方当局:

  “各地方官仰体朝廷不得已之苦衷,妥为驾驭,弗令滋生事端。”

  地方绅民能同仇敌忾,反对教会的侵扰行为,这何尝不是民族正气的宝贵体现呢群众的这种排外心理,在抗击外来侵略的过程中是非常需要的。政府这时也应该加以保护,不能凉了他们的心呀所以上谕中又有指示:

  “妥筹办理,既不可使洋人有所借口,亦不可稍失士民之心。务令中外相安,不生他变,方为妥善。”

  每次入宫议政,太监给太后和皇上献茶时,西太后必命也给我献茶。有一天,诏对颇久,西太后或许是忘了命太监给我献茶,结果,我一时忘形,径自拿起案上之茶欲饮,但马上意识到此乃御茶,便仍放置原处。我的这个举动举,在西太后眼里,无疑是目无皇上、目无太后的放肆之举。

  另外,我与两宫太后议政时,政见不一,有时佯装没有听到,请太后重述一遍。每与太后有不同意见时,则高声抗辩,请她们以大清为重。还有,两宫太后召见之地任何人不得擅入,无论是谁,不经总管太监传旨不得径入。我时常情况紧急不经太监传旨,就径直入内。

  这些,西太后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时机一到,她要好好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这时,善于察颜观色的西太后的宠监安德海屡进谗言、从中挑拨,使我们之间的矛盾愈益激化。安德海,为人狡黠多智,是她最为宠信的御前太监。一次,他奉西太后之命向总领内务府事的我索要奢侈物品,我不许,声称国家正值多难,宫中不宜过多求取。安德海不服,反问道:“你说我不宜求取的是什么”我一时不能应对,即说:“例如瓷器杯盘,照例每月供一份,总计积存的已不少,干什么又要”安德海说:“往后不要了。”第二天,安德海把我的责言全部告诉西太后,西太后怒道:“这是约束到我每天的饮食用度了嘛”更加对我记恨和不满。

  同治四年三月初四日,我照常入值进见两宫太后。西太后拿出一件奏折严肃地对我说:“有人参劾你”我一愣,忙问:“是谁上的奏折”慈禧非常不满意我傲慢态度,极不情愿地答道:“蔡寿祺”奕訢脱口而出:“蔡寿祺不是好人”

  一听说是蔡寿祺,我的气就不打一处出。这人曾在四川招摇撞骗,现正处于犯案审查之中,他的话居然也听信。于是我平日不拘小节的个性特点又显露出来了,他大声辩说道:“蔡寿祺非好人他旧案未消,是应该速速拿问的坏人。”

  此时的我哪里知道,这个新近以翰林院编修补上日讲起居官还不满一个月的蔡寿祺背后若没有大人物作后盾,怎会胆敢弹劾权倾一时的我呢而这个大人物就是西太后,正是她策划了今天的弹劾案。蔡寿祺是一个很会投机取巧、苟且钻营的人。最近他通过内廷太监安德海嗅到了西太后慈禧那边最近的意向,连上两份意欲扳倒额的折子,正好借机沽名钓誉。我在大殿内的反应失态了。这也让两位太后非常地震怒,她们立即喝退了各军机大臣。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天下已定,我固当诛”一连十几天静坐于王府之中,我暗暗品尝着自己种下的垂帘听政的恶果。想当初,这对母子要用到我稳定内外局势的时候,是多么地客气和给予优待我也原想通过垂帘这种形式使实权掌控于手中,直到皇帝亲政之时为止,没想到两宫太后,确切地说是西太后,有着这么强烈的权利欲望,以往是小瞧了她。

  我被罢黜的消息一时引起轩然大波。王公贵族和诸大臣纷纷上疏,发表不同意见。一向很少过问政事的惇亲王奕誴首先上一疏,表达了与慈禧不同的政见。惇亲王所言颇有道理,但并不一定见效;然而道光帝第五子惇亲王是现存的子弟中排行第一、地位最崇的一位皇子,他的话,慈禧不得不重视。

  然而第二天,情势陡变。慈禧召见倭仁、周祖培、瑞常、吴廷栋等八大臣,又当面百般数落我的种种不是,同时对惇亲王为我说情也表示了不满,极尽嘲讽之能事。并怒称:“恭王狂肆已甚,必不可复用”,铁定了心要惩办我。慈禧内心想削去我的一切权力、排挤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此时,她也还得顾忌证据不足和各位王公大臣的极力劝阻等因素。在国家用人之际,王公大臣们希望不要随意废黜像恭王这样才能具佳的重要宗臣。恭亲王自办理夷务以来,一向主和,颇称西方国家之心;若突然撤换执政,西方国家也会怀疑,乘机要挟,外务就又陷入难办的境地了。西太后从懿旨发出去后中外的反应已知,现在时机并未成熟。她两次召见大臣,商议惩处我,突出最后决定权在自己,然后静待时机成熟,顺梯子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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