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成为另外一个人
明明自己还活着啊,就在门外,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在哭,而且这里是医院,不可能把病人弄错
她想进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从她的使唤,双脚如同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动,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路过的护士停了下来询问她,是她熟悉的人,叫罗蓉穿着粉色的护士服圆圆的脸很和气。
“这位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现在夜已深我送您去病房吧”罗蓉尽职尽责地问道
周南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是对方似乎不认识她,为什么,为什么称她为“小姐”,罗蓉平时都像家人一样叫她“乔乔”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南乔感到脑子不够用了,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她她不要轻举妄动
“蓉、蓉姐,这里发生了什么?”周南乔奇怪地问
“啊?!”罗蓉先是一惊,惊讶于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得病人居然能亲切地称呼她为“蓉姐”,罗蓉注意到周南乔身上穿的是VIP病房的病服随后看到周南乔的手,连忙按住她正在出血的手,负责地提醒:“这位小姐,您的手……需要处理一下,麻烦请跟我来”那些疑问暂时抛却脑后吧,病人的伤口要紧
周南乔“嗯”了一声,她也看到了,可是……她从门缝里看到032号病房里的情景脑袋里莫名地冒出“此事必有蹊跷”这句话
假装没有听见哭声,乖乖地跟在罗蓉身后任由她拉着手,她现在要弄清楚这到底是这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她到底死没死啊
为什么她的父母要哭为什么要叫她谢太太、徐嘉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VIP病房,连罗蓉也不认识她?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周南乔一只手捂着裹满整个脑袋的纱布,,另一只手在罗蓉手里,罗蓉小心地处理好伤口,把输液换到了周南乔另一只完好的手背上。熟悉的刺痛,周南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里的疑团笼罩着她,没有心情去考虑其他。
“那个这位小姐,我送您去病房吧”罗蓉小心地问道,VIP病房诶,一直都只有工作了许多年的护师和护士长才能去护理里面的病人,她们这种普通的小护士是没有资格接触的
周南乔点点头,她也有很多话想要问她,输液室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罗蓉带着周南乔七拐八拐地拐到了她刚才出来的病房,打开门,磨磨蹭蹭地安顿好周南乔,尽管有点不舍,VIP病房果然不一样就跟网上图片里的高级酒店的配置似的连墙纸都是温馨的米色
周南乔没有注意到罗蓉的心情,她坐在床上被子盖至腹部,看着罗蓉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即将离开,她心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蓉姐,你坐”周南乔不想她走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我……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吧”
罗蓉听见周南乔这么说,想到自己从毕业开始一直在护理的护理了一年多的病人周南乔,她很喜欢这个病人又乖又听话就算很痛也默默地忍着,两人就像朋友一样然而这样一个人在过去的两三个小时里离开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看着你时星光点点眉眼弯弯的眼睛,护士长考虑到她的情绪并今晚并没有什么安排,别的病人都已经安然入睡暂时用不上她,与其想东想西徒增伤感还不如在这位徐小姐的VIP病房里陪她聊聊,反正她也还没参观够呢
罗蓉已经在床尾看到了名字,徐嘉羽,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
“那个徐小姐要喝水吗”罗蓉见周南乔留下她却又不说话,有些尴尬,毕竟这不是她待的地方
“嗯”周南乔点头,这样下去不行,总是要问出口的
周南乔攥紧手指“蓉、蓉姐”
“嗯?”罗蓉正拿着杯子倒水,纯色的玻璃杯荡漾着同样纯净的水,远远望去仿佛里面已经装满了水却又像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唯有荡漾的水波像一条交界线,告诉这个世界它的存在。
罗蓉仿佛已经习惯了周南乔这么称呼她,在这个失去了相处已久的朋友,却有人用同样的两个字称呼她,多少有些感伤和欣慰,她用眼神意识她继续说下去
“蓉姐,刚才那个032病房发生了什么是吗?”周南乔问道
“哦,那是032病房的病人去世了”罗蓉把杯子递给她,故作轻松:“医院里每天都有生离死别不是吗”
“可是”周南乔握紧杯子,不敢相信,可是她还活着不是吗,就活生生地在你眼前
“她是我从实习开始就在护理的病人,快两年了,是我接触的第一个重症病人也是时间最长的”罗蓉低头拨弄指甲,没看到周南乔脸上的表情自顾自说着:“她在医院住了10年了,她很听话很乖的吃药、打针,平时就上上网看看书,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嘻嘻哈哈或者大叫大嚷,她开心了眼睛会笑,不开心了会看窗外,总是安安静静的。我们都很喜欢她,她仿佛又镇定剂一般,在她身边你会感到很安定,什么浮躁都会在她的身边烟消云散……”
罗蓉还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回忆这,周南乔听不下去了,她是谁,她不是周南乔了那她现在是谁,,是那个谢太太、徐小姐吗可是她明明就是周南乔啊!她的家人呢?她的爸爸妈妈弟弟都以为她死了吗?所以她已经死了吗?只是活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周南乔脑子混乱,她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谁,算死了还是算活着?
头好痛
真的好痛
握在手里的玻璃杯“啪”的一声掉在米黄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罗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看到周南乔抱着脑袋五官都扭到了一起,下的面如土色,连忙开门喊人。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医生护士全到齐了,医生给周南乔检查了一番,叮嘱了一大串,;里外的意思就是:既然伤到脑袋就好好休息切勿多思多虑跑来跑去。
那边护士长时不时地瞪一下罗蓉,眼里含着警告,而罗蓉则低着脑袋一脸后悔,周南乔知道自己这样算是连累了罗蓉,怕是出了这个病房罗蓉就要挨骂,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护士长,罗护士好心送我回来,不关她的事,我还要好好感谢她呢”言罢挤出来个狰狞的笑容,虽然她自己看不到也能感觉到有多不容直视,索性顺着身体反应晕了过去。
已经两周了,她在这个病房里呆了两周了,没有出过门,除了醒来时疯了一样跑到032病房,结果才刚到门口,被里面陌生的说话声止住了脚步,里面的中年女人出来时被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的她吓了一跳,看到她直愣愣地盯着门,赶紧喊护士,生怕是个精神病患者对自家人不利,当护士远远向这里走来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可是双腿不受使唤,她该往哪里去,大门,对,大门,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前面的路
胸腔里剧烈疼痛,腿也愈来愈沉重,为什么,为什么还在医院里,为什么还没有出去?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直到有人抓住她的手臂,一个、两个、三个,她被人抱住,她跑不动了,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不,她不去,她要回家,她要回那个只有几十个平方的小屋。
“谢太太”、“谢太太”
抓着她的人叫她“谢太太”。可她不是什么谢太太,她是周南乔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周南乔不住地挣扎“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哭喊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撕心裂肺地哭过也没有这么狼狈过,为什么不让她回家,她要回家啊
“镇定剂、镇定剂”有人大声叫着
伴随着熟悉的刺痛,周南乔渐渐地失去力气,她被人送回了病房,安静地躺在床上。
032已经不是周南乔的病房了而是换了别的病人住,她也不是周南乔了,她住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周南乔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
泪无声滚落没入发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个被称为“谢先生”的男人,也就是她周南乔,不,现在是徐嘉羽的丈夫,出现过一次,,就在她发疯要回家的当天下午,大概是医院打电话给他的吧,不过她并不关心。
那天他进门后点了支烟,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静静地坐着看窗外的白云,天气很好。
说视若无睹她自己都不信,是怕的吧,一个来者不善的陌生男人却应该是她最熟悉的人。
待烟燃尽男人开口:“徐嘉羽你又发什么疯,别以为仗着爸妈疼你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如果我硬要离婚,你以为爸妈会说什么?”语气生硬带着敌意,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仇人,说完便离开了。
周南乔的爸爸绝对不会这么对妈妈说话,他永远是温柔的,对她,对妈妈,对弟弟,就像一池温泉。
周南乔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她在药效退却后要求护士取来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极其重要。当护士取来是她有些傻眼了,看着那个运动背包以及从包里取出来的东西有些无语,除了钱包,没有一样女孩子会有的东西,镜子化妆品?湿巾?没有,都没有,有的是一些护腕、防护镜、手套、一撮杂草?随身装氧气瓶?甚至还藏着一个睡袋以及一个紧急医疗箱……周南乔望着床上的这堆东西默默地只拿了钱包,别的都让护士收拾好放起来。
钱包里身份证一张,健身卡两张,毛爷爷若干,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大大圆圆的眼睛充满活力,双眼皮,干练的短发,高鼻梁,健康的小麦色,很漂亮却给人一看整个人透露着一股不羁的野性,她的气质和她的长相完全不搭,明明可以是个甜美的萌妹子的说。目光右移,姓名是徐嘉羽,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谢太太了,没想到她真的已经结婚了,出生日期是月24日,比她原来大了4岁,周南乔望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原来这就是她了吗?从今以后自己就顶着这张脸,用这个身体过活吗?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认清现实,死过一次的人格外珍惜生命,阴差阳错得来的他人的人生,能活下去即是上天的恩赐,她周南乔现在能心安理得地借用,将来也能无怨无悔地奉还,徐嘉羽,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对不起借用你的身份生活,谢谢你能让我有机会去做自己曾经不敢做的事。
从今天起周南乔即是徐嘉羽,周南乔会代替徐嘉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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