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
潇溯离把他们送回学校后接到了一个自称闻人南里助理的电话，说他已经失踪几天了，在不在他那里。
闻人南里的事他没有跟叶卿河提起过，也觉得没有必要提。
后来他在海边的一个屋子里找到了喝醉酒的闻人南里。
空酒瓶打翻了一地，人也躺在地毯上昏迷不醒。
潇溯离走到他身旁坐下，一言不发。
闻人南里单手撑在头上慢吞吞地爬起来，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然后调侃着说:“你怎么来了？刚回国？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了吧？”
“你接手了公司？”
闻人南里坐回沙发上，没否认，“人总是要有点追求的。”
“接受了商业联姻？”
手一僵，他垂眉，随手开了一瓶酒猛地灌入肚子里，好半晌才说话，“嗯！”
“因为我吗？”潇溯离语气疏离，让他心一颤。
闻人南里实话实说，“为了让你更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没必要。”
“有总比没有好。”
“……”
“总归是跟你有点像的，而且我想着，就算不在一起也没关系，你能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
“潇溯离，我五岁起就认识你了。”闻人南里凝视着他，目光似水。
“我七岁就喜欢你，比你喜欢叶卿河还久。”
“可能你不知道，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你有什么交集的。”
“你很好，什么都好。你知道吗？自从认识后，我一直在看着你，你走路的时候，你偷偷关注她的时候，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后来我才发现这种关注就是喜欢。”
“我知道你的一切，可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后。”狭长的眸子露出的净是痛楚。
他自小父亲就跟他说潇家二公子虽然是个私生子，但他天资聪慧，博学多才，三岁读诗五岁通算法，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天才，他父亲说要是能有他一半聪明就无憾了。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放得下，可当我知道你抛下工作去找她消失两天之后，我觉得……我没办法再继续了。”
“所以我答应父亲接手公司，答应了商业联姻，我原本打算就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既然你来找我了，又叫我怎么放手？”
这一刻，潇溯离觉得眼前这张脸还是他熟悉的，只是这个人他突然间觉得不认识了。
闻人南里募地榄住他，双手放在他的颊边，狠狠地盯着他幽深的眸子，想看透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叹息道:“对不起。”
潇溯离垂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看不出情绪。
……
很多年前，那个少年对望着窗外戴着耳机静静出神的白衣少年说:“溯离，我喜欢你。”
白衣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不懂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傍晚放学，潇溯离都会坐在走廊上看书，等隔壁班的女孩走了之后才放下书跟在她后面回家。
当时两人还没那么熟，潇溯离静静地送完那个女孩子回家之后天已经差不多要黑了，他站在路角处等他，为的是等他转弯时自己能对他说:“好巧啊，要一起走吗？”
潇溯离的性子很冷淡，一般都是他说了很多话之后他才会淡淡地回一两句。
同班的同学很纳闷地说潇溯离那么不好相处，为什么还会去招惹他？
他没回答，心想着大概是自己傻吧，傻到以为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足够久，他就会喜欢上自己，傻到以为他对自己包容和亲近是因为他也喜欢自己。
每天能跟他说一两句话自己也会高兴很久。
……
垣潜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跟言兮墨哭诉，说自己被人欺负了。
言兮墨一听顿时坐不住了，哪个王八蛋糕子活腻了，敢欺负他的人？
尽管内心汹涌澎湃，表面上还是装得一手好×，“那个人是谁？”
垣潜收了收鼻涕，没有回答他，而是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很软，“十五，是我，把那小子的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又打了个电话，语气很凶恶，明显有人撑腰了嚣张了不少，“喂，我是谁？……我是你大爷，你现在有空吗？……图书广场见。”
言兮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欺负你了？”
“也不是欺负我，就是欺负我家小师妹了，我们师兄弟呵护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就这么入狼口了，一想起来心里就痒痒的，心一痒拳头也痒，我觉得我要教训他出气了我才舒坦。”
“……”
尽管自己觉得垣潜不应该关心那小两口的事，出于本能，言兮墨还是觉得媳妇就是用来宠的，所以他二话不说很爽快地跟着垣潜去图书广场。
“就是他，阿墨，帮我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太阳不是从西边升起的，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垣潜扯着言兮墨的衣袖指着潇溯离，一副“看，我有靠山，我不怕你”的样子。
言兮墨:“……”
潇溯离:“……”
见言兮墨正看着潇溯离发呆，垣潜生气了，“还愣着干啥？给他点颜色瞅瞅，省得他整天欺负我家十五。”
“……”言兮墨一动不动，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倒是潇溯离很淡定地走上来了，道:“言老师这是在遛小孩？”
“不，是小孩遛我。”
垣潜怒了:“……你到底动不动手？不动手我上了。”
潇溯离没说话，一直看着他身后。
垣潜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杀气，他一回头，果然看见了笑吟吟的叶卿河，“十五，你咋在这呀？”
叶卿河走近他，“二师兄我发现你很可爱。”
垣潜笑得路边的花儿都开了，“哎呦喂，你才发现我可爱啊！！那你说说，我哪可爱？”
“傻得可爱！”
潇溯离迎了上去接过叶卿河手里的书，注意到旁边有一直在对她笑，她诧异，“言老师？”
言兮墨眉开眼笑，“叫我表哥。”
“……”叶卿河没听懂。
垣潜也没听懂。
垣潜拉着言兮墨的手含羞地说道:“阿墨，这位就是我一直在跟你提的，我的旧情人十五。”面向叶卿河，更加害羞，“十五，这就是我……唔，我男人。”
言兮墨眼角一抽。
潇溯离面无表情。
叶卿河想抽死他，什么叫他的旧情人？
所以说垣潜的心上人果然一直都是男的吗？……有趣！！
言兮墨觉得自己有必要要解释什么。
他直视垣潜，正色道:“垣潜。”
垣潜打断他，“叫我小宝贝。”
在场的三人纷纷抖下一层鸡皮疙瘩。
“介绍一下我家人……”
“哎呦，我还没准备好那么快见公婆。”
言兮墨青筋暴跳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潇溯离是我表弟。”
“……”
“……”
“……”
垣潜拂袖离去，言兮墨在后面狂追，一边追一边说好话，“我也是刚知道。”
刚知道什么？刚知道潇溯离是他表弟吗？垣潜的脸越来越黑了。
“哎你别生气。”
“……你最好跑快点，不然等我追上你就惨了。”
言兮墨咬牙切齿，“……我让你在上面！”
垣潜停下脚步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真的？”
“千真万确。”反正谁在上面都一样，垣潜注定不能反攻。
叶卿河惊愕，问潇溯离，“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嗯，我也可以让你在上面。”
“……”
翌日，垣潜打电话给叶卿河说言兮墨要请他们吃饭，当做是介绍了。
三人在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饭馆“喝”上了。
言兮墨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果汁，举杯对叶卿河说:“溯离就麻烦你多担待担待了，他性子偏冷，你多包容包容了。”
“应该的应该的，倒是二师兄……难为你了。”
“无妨无妨，就当供了个活祖宗。”
垣潜，“……”
对于叶卿河这么快能接受他们这段感情，言兮墨倒是有些诧异，“你不反对？”
“不，祝你们百年好合。”事实上她很感动和激动，毕竟她是腐女。
垣潜更感动，不安分地绞着手指，“十五，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知道的，你一直都是我的情人，我之前还怕跟你说了这件事你会接受不了，我……”
叶卿河无奈了，“你想多了。”
……情人？
“我怕你接受不了我们的真爱，我一直都喜欢男人，那个你……”
“我能接受。”
“……”垣潜眨巴眼睛，“真的？那你之前怎么接受不了我？”
言兮墨望茶壶。
叶卿河望天……她现在还能说自己是女的吗？
再翌日，叶卿河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闻人南里。
“走，请你喝咖啡。”
“潇溯离呢？”
“在公司，今天就我们两个。”
叶卿河颔首，没拒绝。
……
“哎叶子，今天你有空吗？”余歌叫住早起要去图书馆的叶卿河。
“有啊，怎么？”
“我家人给我安排了相亲，就待会九点，你陪我一起去吧？给我壮胆。”余歌说。
“相亲？”叶卿河有些惊讶。
这不是要考研吗？还没到结婚的年纪吧？
还是说……她其实真的老了……
余歌很无奈地点头，“对啊，你看我今年都二十二都奔三了，家人听说我还单着就赶忙给我对象。”
她一脸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不用这么着急吧？”
“唉，我妈晚育，生了我哥之后隔了差不多十年才生我，现在都五十多六十了，这不，天天为我操碎了心。”
“呃……”
“你答应了是吧？”余歌嘿嘿一笑，“你等我一下啊，我化个淡妆。”
“你……”叶卿河看着余歌穿在身上的睡衣和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
余歌大手一挥，“哎呀，我很快的。”
事实证明余歌的速度是真的很快，别人用一两个小时挑衣服穿衣服化妆，她用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而且还收拾得人模人样，一改在寝室里头“抠脚大汉”的形象。
两人出发去约定好的茶馆，找到对方指定的那个位置之后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坐在上面了。
她们提前了半个小时结果发现那人比她们还早，余歌对他的印象分顿时加了一分。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背影消瘦却坐得直直的，背影看着还不错，挺养眼。
印象分又加了一分。
余歌拉着叶卿河走过去，走到那人对面的时候他不确定地说:“余歌？”
“是我，抱歉让您久等了。”
那人斯斯文文的，跟他的外表一样，“没事，是我来早了，不过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就别用尊称了。”
“好。”就座后余歌介绍，“叶卿河我室友……叶子，这是粱梓乐粱医生。”
“你好。”粱梓乐说。
叶卿河颔首，“你好。”
介绍完之后就冷场了。
叶卿河端着茶杯视线落在窗外，慢悠悠地喝着。
“听说粱医生是兽医？”余歌问道。
“是的。”
“那平常照顾小动物肯定很辛苦吧？我听说小动物生病的时候挺折腾人的。”
“还好。”
“嗯……呃……其实我挺喜欢狗狗的，你那有没人领养的吗？”
“暂时还没有。”
“……”
之后又冷场了，余歌向叶卿河投去求救的视线，谁知她在角落里喝着茶看着窗外，一副“你们聊，拿我当空气就好”的模样。
无奈中，余歌继续找话题，“你说你比我大不了多少，那你今年几岁呢？”
“24，我刚毕业两年。”
“喔这样，这么说你还是我们的前辈呢呵呵。”
“嗯。”
“……”余歌扯了扯叶卿河的衣角，她把视线收回来，用眼神问:？？
求救场！！
……呃……
叶卿河在脑袋里拼命地找话题，过了半分钟终于说道:“粱医生之前也是c大的学生吗？”
“是的。”
“哦。”
叶卿河看向余歌，眼神无辜，你看，我也没办法，尽力了。
“你之前……有在学校论坛发过一篇文章是吗？署名是:祝酒？”突然，粱梓乐沉沉地开口。
两人皆一愣。
叶卿河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是闪躲之人，“对。”
不得不说她很意外，因为很少人知道她用这个笔名，连垣潜也不知道。
“怎么？”余歌会问纯属是因为好奇。
“当时谢谢你了。”这句话是他对叶卿河说的。
叶卿河不明所以。
余歌也云里雾里。
“那个帖子的其中一个主人公是我。”粱梓乐进一步解释。
这么说她想起来了，当时有一个楼主爆料说他晚上十点在后街小巷子里看到两个拉拉扯扯搂搂抱抱，附上了模糊的照片，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文字意思是说同志很恶心，跟他们做校友更恶心什么的。
这帖子一出，惊爆了整个校园，各位路人纷纷回帖说同意楼主的话。
此事闹得很沸腾，连续一周校园频道上热度不减，那些帖子越骂越厉害，甚至有些人还扬言说要把那对同志揪出来承受大家的鞭笞。
然后混了很久腐圈的叶卿河看不下去了，她当晚用了两个小时的时候敲了一篇文章出来，利用专业的优势写了一篇比原文还早热血沸腾的文章。
文化底蕴之深，知识面之广，文笔之尖锐。
文章一波三折复沓回环错落有致跌宕起伏，大约有两千多字，说了很多煽动人心的话，用了很多经典的句子，大概意思是说，喜欢一个人与性别无关，而且同志也是正常人，除了性取向之外一切都和平常人一样，你们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着要去人肉他们。
不愧是专业的，此文一出，点击量一个小时内就破万，很多资深的腐女说，楼主你真是说出了我们的心思。
之前骂同志的那些人留言道了歉。
更有人留言说，自己也是同志，不过觉得没什么，男朋友也觉得没什么，开心就好。
后来抨击同志的那个帖子就被删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场由文章引发的“血案”因为另一篇文章也终止了。
很多人关注了那个叫“祝酒”的作者，只是那个人发了一篇文章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更过。
余歌最先反应过来，“所以你是……？”
粱梓乐很大方地承认，“今天的相亲我原本是不想来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喜欢女人，但是没办法，要给长辈一个交代。”
“哦！”余歌点点头，“那要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吗？”
“不用，我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是谁呢？”余歌就随口问，压根没想过他会回答。
“他叫垣潜。”
叶卿河手一抖，茶洒在了桌上，“你说谁？”
“你的青梅竹马，垣潜。”粱梓乐特地咬重了“青梅竹马”这四个字。
余歌也惊呆。
“……所以你认识我？”
“嗯，经常看到你们走在一起。”
叶卿河点头，“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么说，你愿意撮合我跟垣……”
叶卿河打断他的话，“如果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我会把那篇文章的主题改成《论死皮赖脸的那些事儿》。”
粱梓乐不怒反笑:“你果然有一套。”
“那个……要不要来点甜心？”余歌适当刷存在感缓解气氛。
粱梓乐对垣潜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叶卿河都知道，她现在觉得这天没法儿聊下去了，所以就索性在旁边喝着她的茶，安心当空气。
见叶卿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粱梓乐也不恼，而是问余歌，“你已经知道我的性取向了，这亲是相不成，应付应付长辈就行。”
“嗯，好啊！”余歌也是个爽快人，而且对方一开始就不是她的菜，她不喜欢看起来太过斯文的人，有点像……斯文败类。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余歌觉得跟粱梓乐谈得还算愉快，握了个手之后就拉着叶卿河走了。
中午粱梓乐去c大找垣潜，他不在，室友说他出去了没回来。
结果他在校门口刚好看到垣潜从一辆车里下来。
他想也不想就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手甩开了。
垣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厌恶，“你来做什么？”
“那个人是谁？”粱梓乐紧紧地盯着那辆车。
垣潜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男人。”
“你……”
这时言兮墨走了下来，不动神色地把垣潜拉到身后。
粱梓乐有些惊呆，“言老师？”
“嗯！”
“你们……？”说着他自己笑了，“这样挺好，不过舆论的压力可不小。”
“不牢费心了。”
“阿墨，我现在想吃冰淇淋。”垣潜搂住言兮墨的手臂道。
“想吃什么口味的？”言兮墨淡淡地掀开眼皮。
“榴莲？”
“不。”
“那就抹茶吧！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就把言兮墨拉走了，完全没有理会旁边脸色极其不正常的粱梓乐。
“上次你吃的那个是草莓味的吧？怪不得亲你的时候一股草莓味。”这是垣潜的声音。
“今晚我还想吃你包的饺子，想吃三鲜馅儿的。”这还是垣潜的声音。
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粱梓乐才从垣潜刚刚前所未有的甜腻中挣扎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那种，只有对爱人才会有的甜腻的表情。
可惜的是他的爱人不是他……
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告诉自己就这样算了吧，如果他喜欢的话早就动心了……
不然，不放手的话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晚上叶卿河给潇溯离送饭，吃着吃着发现潇溯离时不时地看着她，目光幽幽的，有点哀怨。
叶卿河头皮发麻，“看我干嘛？”
“好看。”
“……”
又过了一分钟，叶卿河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干嘛？”
潇溯离放下筷子，语气依旧平淡，“听说你今天去相亲了。”
“……”
语气一转，变得委屈，“我吃醋了。”
叶卿河扶额，“又不是我相亲。”
“我知道，万一他看上你了怎么办？”
叶卿河想说不会，但转念一想，问道:“如果真看上了我了，你怎么办？”
潇溯离目光变得严厉，语气变得冰冷，“誓死捍卫领地。”
“……”什么领地，领地是什么领地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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