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裴年的戏份也已到了尾声。
开拍前，她坐在椅子上一遍遍钻研剧本。
天澜宗遭遇魔族袭击，宗主率一众师兄弟奋力抵抗，大师兄云清力挽狂澜，却在战况焦灼之际遭遇敌人暗算，是一直被掩护在众人身后的林薇薇，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这是裴年最后一场戏，也是对她演技要求最高的一场。
本场只有打酱油戏份的许哲溜达过来，“紧张吗？”
裴年闻言，自信地挑了挑眉，“紧张？不可能的。”
她昨晚可是和老师讨论到深夜，早上又特意早起拉上小橙对了一小时戏。
“我！”裴年拍拍胸脯，“今天争取一条过！”
许哲捧场地鼓掌，“有志气啊裴女士。”
话音刚落，那头便传来了副导的催促声，“演员就位，马上开拍了！”
裴年和许哲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剧本，各自跑到了站位上待机。
从裴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不远处与男主角并肩站着的杭思嘉。
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竖起，侧脸柔和沉静，带着剧中角色特有的坚毅，偏偏说话时酒窝深陷，平添了几分少女的甜美。
思绪飘散间，前方已经动了起来。
裴年淡淡收回视线，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这部剧播出后，杭思嘉大概又会圈一大波粉。
她和杭思嘉现在的口碑两极分化，想要逆风翻盘，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
天澜宗自山脚绵延而上的台阶上，堆满了尸体和大片的血迹。
交战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可魔族不仅没有败势，反而愈战愈勇，士气高涨。
在击杀了一个魔族士兵后，沈明徽刀尖滴血，喘着气站在了一个弟子身边。
“其他宗门呢？还没有消息吗？”
一个时辰前，他们就给其他宗门传去了消息，可到现在，一句回话都没有收到。
弟子胸前被砍了一刀，浓稠的血液渗透了衣袍。他用佩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很虚弱，“还没有。”
长时间的苦战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迟迟等不来救援，却更加让人绝望，“师姐，我们今天是不是都要死在这儿？”
他没有等来沈明徽的回答。
沈明徽僵在了原地，目眦欲裂，却只能绝望又无助地大喊：“云清！小心！”
远处，云清大口大口喘着气，而他身后，一个魔族士兵正挥刀砍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天而降，炙热的血液喷洒，落在了地上，也洒到了云清脸上。
云清嘶吼着：“薇薇！”
林薇薇被他揽在怀里，单薄瘦削的身体里不断涌出血液。
匆忙赶来的师兄弟联合击杀了周围的魔物，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
从来都是站在山顶，被众人仰望的大师兄，在这一刻，却害怕得连指尖都在颤抖，“不怕，不怕。师兄会救你的，师兄一定会救你的。”
林薇薇无力地扯了扯唇。
她依然穿着那身白衣，苍白的脸上沾满血迹，却有一种妖异的美。
她柔弱了一辈子，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和心上人并肩作战的能力。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林薇薇视线模糊，却努力地想要看清。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儿成婚、生子，看着天澜宗一日日壮大，直到屠尽天下魔物。
林薇薇咳嗽着，眼角不断沁出泪水。
她靠在云清怀里，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我想和娘亲葬在一起。”
云清慌乱地用衣袖替她擦去泪水，“你不会死的，薇薇，师兄保证，师兄一定救你。”
林薇薇却已经听不见了。
她怔怔地望着天空，嗓音轻柔又缓慢，“山脚下，一定……能看见很多花吧？”
雪在这一刻下得更大了。
少女发髻散落，衣裙染上了血，远远望去，像是雪地里开到荼蘼的花。
-
“卡——”
方才还闭着眼不省人事的少女“腾”地一声坐起来，在雪地里蹿得比谁都快。
裴年兴奋地凑到导演身边，“怎么样导演，过了吗？”
落后她几步的许哲慢吞吞走过来，“这还不过？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导演笑骂道：“你小子。”
说着，他抬手叫来杭思嘉和男主角，“都过来，看看这一段。”
几分钟的画面很快播放完。
导演双手环抱着在胸前，“裴年，你看出什么了？”
裴年歪了歪头，“我觉得，我演得还挺好。”
她从小就自信，也从不会吝啬对自己的夸奖。
导演点点头，却道：“还有一些小瑕疵。”
他顿了顿，在裴年忐忑的目光下，慢悠悠补上后半句话，“但瑕不掩瑜，你的表演很有灵气。”
裴年惊喜地睁大眼，没想到自己会从一直不喜欢她的导演嘴里听到如此高评价的夸奖。
她毫不犹豫地深深鞠了一躬，“我会继续努力的！”
导演拍拍她的肩膀，“尤其是情绪感染力上，这一点思嘉你得多跟裴年学学。”
说完，他偏过头大声宣布：“恭喜裴年杀青！”
周围响起阵敷衍至极的掌声。
裴年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她走到导演面前，再次郑重地鞠了一躬。
“抱歉导演，我之前的工作态度……很不端正，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导演在圈内也待了许多年了，懒惰耍大牌的演员也见过不少，肯正经道歉的，裴年还是头一个。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得给你道个歉。”
他承认，过敏那事儿，是他对裴年存了偏见。可再多的偏见，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也早已消失殆尽。
没人会不喜欢阳光上进的人。
导演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缓缓说道："这个圈子里，老实本分的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但保持初心的人，总能走得更远一些。"
“同事一场，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几步外，杭思嘉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原本轻松的心情在瞬间变得沉重。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开始不受控制了。
裴年怎么会突然改变那么多？
从工作态度的转变，再到如今和导演的攀谈，甚至是李好的突然离开……
这一切，绝不只是偶然。
杭思嘉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年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变了再多又怎样，无论如何，裴年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
因为只是配角杀青，剧组并没有大张旗鼓地举行杀青宴，裴年也只叫上许哲简单吃了顿饭，便收拾行李回到了连城。
到家时正好晚上八点。
裴年没有提前告诉方若，因此摁响门铃后，里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门。
“这么晚了找谁啊？”
“年年？”方若一脸惊讶，眸子里又有掩藏不住的欢喜，“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让你爸去接你啊。”
裴年：“这不是给您和爸一个惊喜吗？”
她提着箱子进门，往客厅瞟了眼，“你们看什么呢——”
话声戛然而止。
裴年看到电视屏幕上自己的脸，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看综艺了？”
“这不是为了你才看的？”
裴书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点评，“你这裙子也太短了。”
尴尬。
太尴尬了。
裴年站在原地，不断收缩的脚趾都快把拖鞋抠破。
她不顾父母的挽留，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去看节目。
一关上门，裴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点进视频软件。
然后，她就被满屏的弹幕给晃瞎了眼。
【啊啊啊林子帆好帅！】
【cpddddddd】
【哥哥我可以做你头上唯一的瑶吗？】
裴年：“……”
别说了，我也想。
但有一说一，这节目虽然热度不高，剪辑的却还不错，笑点泪点都有，进度条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最后。
在这一刻，裴年也和所有正在看节目的网友们一样，十分期待结果的公布。
可节目组却稍微卖了个关子。
【什么嘛，不能直接公布吗？】
【盲猜一个冠军林子帆。】
【哈哈哈那女网红肯定是最后，太做作了！】
满屏的弹幕中，缓缓出现了陈可的脸。
一道变声过的嗓音提问：“你觉得这次销量最低的会是谁？”
陈可蹙着眉，犹豫了两三秒，“裴年？”
下一位接受采访的是林子帆。
他表现得比陈可更为难，斟酌了半晌，才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
裴年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
网友们都以为她会和前面几位的回答差不多，可这姑娘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她支着下巴，神色轻松又自然，听清问题后，一秒都没犹豫，“最低我预测不出来，不过最高我倒是能猜一猜。”
节目组：“谁？”
裴年哈哈一笑，“我啊！”
采访到这儿就结束了。
裴年捏着手机，恨不得给那天的自己狠狠来一下。
怎么就那么自信呢！
万一没拿第一，岂不是又要被网友骑脸输出？
屏幕中已经出现了统计数据用的柱形图。
裴年觉得她当初高考查分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深呼吸了口气，把手机调了静音，又倒扣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仍是觉得紧张，刚想下床去浴室洗把脸，就听见门外传来两道尖叫声。
裴年心跳漏了一拍。
她翻过手机，飞快地扫了一眼，片刻，又不可置信地移回视线。
只见屏幕中属于她的那条明黄色柱形，直直蹿到了最顶端。
而她的名字旁，赫然显示着一行字。
销售额：2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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