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消失
这四年，奇奇怪怪的景象我已经见过不少，对于有些画面，我几乎已经锻炼出了很强的耐受力，可那都是直接看到的。
此时此刻，那些原本可能会偶尔看到的东西就在我怀里，我恐惧到几乎要颤抖起来，可是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回想笑笑那张白净又讨喜的小脸，还有那双明亮的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
那双漆黑的，带着恶意和怨毒的漆黑的眼睛，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却是这个。
不是假的，不是错觉，那时候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我梗着脖子不敢侧脸，更不敢低头去看，只能僵硬的继续往前走。
黄金金就走在我的身后，而明灿则哼唱着一首小调蹦蹦哒哒的走在前面，可是我却觉得体温都已经随着那些冰冷而开始流失，我越来越冷，不远处的店门好像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我快走几步，和明灿并肩而行，终于，我看到了。
那洁白的月光，还有月光下摇动着的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苍绿而茂盛的野草。
门前的水泥地上，我颤抖着想要把笑笑从怀里放下来，却觉得怀中忽然一空。
笑笑不见了。
我瘫坐在地上，满头冷汗，黄金金见我忽然停下坐在了地上，声音中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没事，腿忽然软了一下。”我断断续续的回答。
月光下，我看到我白色的半袖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手上，胳膊上，凡是抱着笑笑时接触到过的地方，都是那冰冷的还在不停往地上滴的液体。
但是，在黄金金问我的时候，那些鲜红的液体却仿佛褪色了一般，在月光的照映下逐渐消失了去，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诶？哥哥，笑笑呢？”明灿听到声音后回头，却只看到我自己坐在地上，“我还以为他会不走呢。”
“笑笑走了，明天他饿了就会回来了。”我伸手抹了一把冷汗，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整个人都脱力了，只好喊明灿拉我一把。
黄金金在锁门，不多时，便也来到了我和明灿身边。
我这时已经好了许多，便招呼她可以走了。
黄金金的自行车停在我们家楼下，这样她就可以直接从有路灯的小区里穿过去，直接走到大路上。
凌晨四五点钟，天快要亮了，但有些路的路灯已经熄灭了还没有开，从小区里穿出去的城市主干道上路灯整夜都会亮着，她从那边走也安全一些，没有月光的时候也不会看不清路。
路上，明灿问我笑笑是从哪里来的，我也只好跟他一一解释了。
听到我说笑笑大概没有钱吃饭，所以才会跑到厨房来偷东西吃，明灿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
这些年，他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了，虽然他的力量强大到我也一直靠着他的保护才活到现在，但他的言行举止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笑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也不像我一样有哥哥，还没有钱，只能偷东西吃，笑笑好可怜啊。”明灿低着头，有些同情的说，“那笑笑以后来饭店吃饭，哥哥可以一直给他吃的么？我可以把我的吃的分他一半。”
“你吃的东西笑笑不能吃。”我无奈道，“笑笑是客人，和咋们不一样，不能吃你吃的食物。店里是由正常的食材损耗量的，笑笑来店里，我都会给他做好吃的，不会收钱的。”
“我知道，哥哥最好了！”明灿笑着抬头，蹭了蹭我的胳膊。
一旁的黄金金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这几年她越发沉默起来，我也不求她能主动插入我们的谈话，只希望她能多笑笑。
三年前开始，她就逐渐不再见人就笑了，我知道，这是失去了七情之一的缘故。
那时候我拼了命的想让她开心一些，搜集了不少笑话书，还给她的手机里传了不少的脱口秀视频。
那时候还算有用，可是时间长了，她也就不像一开始一样那么容易就开心了。
我很希望，就算不能把她的情找回来，她也不会渐渐失去喜的能力，而是就像笑笑一样，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笑一笑。
可是，她最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老板说的爱情，并不只是夫妻情侣之爱，那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
黄金金失去的，是七情之爱，是爱的能力。
没有爱，黄金金就会对一切喜欢的事物都失去兴趣，对家人朋友的感情，就会逐渐消失。
甚至我清楚的知道，黄金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以前保持一致，以前的她给家人打钱，现在的她也还是这么做，即使她已经对自己的家人失去了爱。
至于她还留在饭店的原因，一是和老板签订的契约，二就是她的理智控制之下所做出的合理选择吧。
如果她能够像以前一样，像现在的笑笑一样，就好了。
即使不喜欢什么人什么事，至少还能够开心着。
“我回去了，明天见。”如同遵循惯例一般，黄金金冲我挥挥手，接着便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月光下，她的白裙子格外的好看。
我叹了口气，牵着明灿的手上楼，空气中隐约又传来了笑笑咯咯的笑声，我只当没有听到。
回到家洗漱之后我们就休息了。明灿不需要睡觉，但我还是培养了他每天都要休息的习惯，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我身体里。
这是因为我总害怕他会再次消失的缘故，所以，我才强迫他每天都养足精神。
我们两个是高低床，晚上他想在外面睡的时候，就躺在我上面。
我一从床上坐起来，明灿就感觉到了，马上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揉了揉眼睛，我从枕头边拿了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只是我平时觉得没什么事就都是三点才起床。
“忽然就醒了，你怎么不去玩儿？”我一边说着，起身走到了窗边，拉开遮光窗帘，让窗外的阳光照进卧室。
今天天气很不错，太阳明晃晃的，让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起床洗漱，明灿则去热早餐。
说是躺床上休息，但明灿一般都是睡不着的，所以每天早上七点钟他都要再出门一趟，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些包子油条豆浆牛奶之类的东西回家，等我醒来后再一起吃。
我看着明灿身上有些脏了的衣服，问他：“你又从草丛里走了？”
这是明灿的一个坏习惯，去任何地方最好都要走直线，我说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直接命令他，他才不再每次回家都带我飞上去，从阳台回屋里。
平时他出门也有这样的习惯，但他喜欢这样，我也就不拘着他了，只能任劳任怨的帮他洗衣服。
明灿吐了吐舌头，冲我点头。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先去换衣服。
待会我们还要去趟城隍庙那边，店里的调味品最近用的有些快，再不采购我怕半夜会忽然用完。
吃完早餐我和明灿就出门了，小区门口有公交车直通市中心，我们会在市中心转车再去城东那边，一来一回就得两个小时，我们得快一点才能赶上六点之前的公交车回来。
来去郊区的线路少，晚上公交车就停运了。
只是这么早就出去，我们还是没能顺利抵达市中心，而是在半道上就熄了火。
公交车坏了，我和明灿想打车却怎么也打不到。
这趟公交除了上下班的点，隔半个小时才开一趟，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干瞪眼。
我挠了挠头，想着店里的调味品大概还够用两三天，索性决定明天再来。
这是我这些年的经验。
一旦发生了什么不顺利的事，不管计划要做什么，都赶紧停下。
我带着明灿，一路晃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场，便决定进去逛一圈。
这家商场我和明灿来过几次，之前给明灿买衣服就是在这。
但是明灿长不大，一年买几次衣服也就够穿了，所以我们两个直接坐电梯到三楼的玩具店溜了一圈。
明灿很喜欢收集一些小汽车一类的玩具，我们两个的书房除了电脑以外，就是两个收纳箱里明灿的那些玩具了。
“哥哥，我们给笑笑买点玩具好不好呀，这样白天我们看不到笑笑的时候，他也能自己和自己玩儿。”明灿盯着一个钓鱼盘，晃了晃我的手。
“好，你挑吧，别买太多，不然笑笑也带不走。”我笑着摸摸明灿的脑袋，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熊玩偶，“笑笑的衣服上有小熊，给他买一个小熊好不好。”
虽然昨晚最后的那些回忆并不是十分美好，但对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我心中还是有一些同情，便尽可能的和明灿买了一些小玩具，希望笑笑能开心一些。
想到那些殷红的鲜血，我就不敢再想下去，笑笑究竟是以怎么样的一种形态，来到饭店的。
我知道，那背后承载着的，一定是我不会想要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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