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乞丐
小吃街准确的说并不是一条街，我看着里面还有不少曲折的小道，这一片都破破烂烂的像是上世纪的房子，建筑风格颇具古意，飞檐翘角也算是有些意思。不过里面几乎都是临街摆个店，少有卖些热汤面之类不方便带走食物的，而且这些能让客人进去吃的店也都不大。
打头是几家卖烤串的，我和明灿要了几串烤肉垫肚子，才接着往里走去。太阳虽然还没下山，但已经有些昏暗，每家店门口都打着大红灯笼，里面散出明亮而不刺眼的暖色灯光，食客们也都三三两两的走在小巷里，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街上还有些挑担卖小玩意儿的小贩，明灿看着一个小贩担子上的木头玩具眼睛都转不开了，我只好大手一挥让他随便挑，不过别想让我帮他提着就是了。
明灿这些年也没个变化，在一个卖桂花糕绿豆糕的铺子前面，那个小姑娘刚开始明灿尝那些糕点还在那里说，小男孩喜欢吃甜食可以多买点这种糕点，虽然甜但是含糖不多，不会长蛀牙。可后一句就变成了您和您儿子长的真像。
我险些把明灿拎起来对着她的脸让她看仔细了，我连个对象都没追到手，还儿子，哪来这么大的儿子。而且明灿一脸清秀，跟个小姑娘似的，比我小时候长的好看多了，长大以后也怎么都不可能是我这副衰样。
明灿到是高兴了，一挥手买了三大包点心，我拦都拦不住。
天色渐沉，我一想到最近要调整作息时间就又有些头疼，索性和明灿放开了吃喝玩，这样晚上回去说不定能快点睡着。
我和明灿将里面的特色小吃吃了个遍，到最后我已经撑的不行了，明灿却还在吃，他倒是不用考虑吧胃会不会撑到这样的问题，只要让自己的舌头享受到就开心了，让我也不由得有些羡慕。
最后我手上也不得不帮明灿提了一兜子吃的，他这次出来有些太兴奋了，我又不想拘着他，刚才路过银行时取的现金差不多让他烧了一半多。
我和明灿走到巷尾以后就往旁边的小道里去了，到了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不少游客，里面却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很多小吃店也已经张罗着要关门。
我们两个绕过那个小巷往来时的方向走，小巷尽头是一个停车场，空荡荡的没几辆车，而且没有路灯，路旁的台阶上有几个花坛，里面满是红色和黄色相间的花朵，我的视力早已在店里锻炼的习惯了黑暗，所以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之中也能看到那些花明艳的色彩。
还有十多米就是正街了，可是我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伙子，行行好吧。”
伴随着这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明明到现在我都不觉得冷的天气，却穿着一身破旧的黑灰棉袄的男人。
他低着头，跪坐在一块毯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掉了大片漆色的搪瓷缸子，里面有零零散散的几毛几块钱，旁边还放着小半瓶大概也是别人给的矿泉水，大概是就打算睡在这个停车场里。
刚才他在一个花坛后面，所以我和明灿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头发油腻腻的打着结，一缕一缕的头发上还有些白色的油漆似东西的黏在一起，棉袄破了洞，露出了里面不太干净的灰色的絮棉，腿上也是穿着一样的棉裤，脚上却是一双夏天能穿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帆布鞋，露出了一截皮肤几乎是黑色的脚腕和小腿。
明灿提着袋子的手抬了起来，轻轻碰了碰我，我以为他是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怜，便伸手掏出了钱包。
说实话，我一般很少给乞丐钱，自从我那时候还在外面打工，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了一个瘸腿乞丐，回头却看到他来我们饭店点了一堆好吃的以后，就从来不给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不像是那样的假乞丐，这样的流浪者大半是没有身份和户口的，所以不能去大一点的正规的工厂或者什么地方打工，现在有些小饭店也不敢收这样没有身份的外来人口了，因为没有身份，所以不知道会不会是逃犯一类的人。
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陈亮收留了我，我大概也会流落街头，白天再去饭店打工。
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同情来，掏出钱包就把剩下的钱抽出了大半，只留了一些零钱压底。
“看看能不能办个身份证找个工作吧，这么着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差不多有一千多的红票子，都让我放在了那个满是污垢的搪瓷缸里，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准备离开了。
那人却忽然抬起了头，忽然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是个好心人，会有好报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头皮发麻想要挣脱开来。
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着，这是不管看到了多少这样的画面都没有办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不对，到了现在，我甚至已经觉得他不再是个人了。
一旁的明灿没再说话，只是走到了那人旁边的空地上，放下了他手上的几兜吃的，又走过来把那人手里搪瓷缸里我放进去的钱也拿了出来。
那人好像还能看到一般，把头转向了明灿，手却还是紧紧的攥着我。
明灿把那些钱拿在手里，只是轻轻地动了动食指，那些钱就在他手里燃烧起来。接着，明灿就把那些钱丢在了那一袋子食物上，很快，火势就蔓延起来，吞噬了那一整袋的东西，明灿的手上也只剩下另一只手提着的玩具了。
那个人像是很怕火，虽然知道这把火不会伤害到他，却还是极为惊恐的松开手蜷缩到了那花坛旁，紧紧的贴着花坛白色的底座。
那些被烧得一干二净的钱却渐渐地出现在了那人的毯子上，接着是吃的，一点一点的都出现了。
那人颤抖着问我：“你知道，你们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团火愈燃愈烈。
明灿回到了我身边，空出来的那只手牵住了我的衣角，静静的站在我身侧，等待我的决定。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否则到下面会很不好受的。”我看着那人的脸，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情。
我很想说自己已经习惯了看到这样的场景，可是喉头的哽咽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
天地为炉，生民为薪炭，人世七苦，怎么逃都逃不过，却还有这样的折磨，前尘后世，难道真是一个因果可以说透的么？
那人看火渐渐熄灭了，竟然趴着过来又一次抓住了我，可这次抓住的却是我的小腿，我吃了一惊没来得及躲开。
“求你，求你帮我，加仑特。”
“那边那两个，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忽然，一道声音如同惊雷一般传了过来，打断了我面前那人的话语。
“求你。”我看着那人渐渐随着那些原本能证明他出现过的东西一起慢慢的消失了去，心中默念着那三个字，加仑特。
他说的，是什么呢。
“哎哎哎，说你们呢，大半夜的在这儿搞什么呢？要放火也选个地方啊，这停车场能烧的起来么？”那个保安说着就上来拉我，“这还带着孩子呢，我说哥们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团灰烬之中，终于连最后的火星也熄灭了，明灿的那把火把这些东西烧的一干二净，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我甩了甩手，挣脱了那个保安的手。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我忽然很讨厌别人拉我，我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个黑色的手印子，几乎还能感觉到刚才那种冰冷的触感。
“我说，你们这里是不是来过一个烧伤的乞丐。”
我抬眼看那个保安，却不料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颤抖着嘴唇反问我：“你胡说八道什么，犯了错认了不就行了么，扯什么幺蛾子。”
我冷眼看着那团灰烬，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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