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暴食
我们饭店是逢七要供一次没有钱财的客人，当天没有用完的食材都不能留在店里。可能别的饭店日子和我们不一样，但这个是必须要做的。
可是，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刚才的乞丐因冤所缚，不能离开太远，所以还算是情有可原，但那个女人显然不是。
她刚才的那种情况完全就是因为身体的力量不足以支撑自己行走在世间了，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已经腐坏到了那种程度，而且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形态，看她的衣服都已经成了那个样子，大概也已经在阳世徘徊了好些年了。
即使是遭受了那样的苦难，又没有亲人，也该能知道哪里有能让她控制自己的食物，可是她，完全不像是在一年内有进食过的样子。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武城没有和我们一样的饭店。但这么大的城市，怎么会呢？
刚才的画面已经完全刻在了脑子里，我想忘也忘不了。
乞丐，女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他们都经受过极大的苦楚，但看他们的样貌和衣着，完全不可能是有所联系的人。
酒店离我们虽然不远，但按照我这还算可以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也要过拐角再走一条街过拐角，我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拒绝赵坤的。
刚才我和明灿还逛的不亦乐乎，赵坤说要在小吃街外面等我们，就被我直接拒绝了。
又是一个，我忽然打了个冷战。
刚刚转过街角走到另一条街道上，却看到了又一个一看就不像是活人的东西。
那是一个正在啃食一根手指的男人，骨瘦嶙峋，却又大肚便便，那样矛盾的特征，却又是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衣着整洁，只是有些明显补丁是骗不了人的，一切都彰显着他的拮据。
他坐在路旁绿化带边缘的台子上，小口小口的吃着那截手指，像是有些舍不得把它吃完，就好像那是什么绝世珍肴，只能慢慢的一点点的去品尝。
我看着那男人残缺的小拇指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忍不住定睛凝视了一眼，他用手指尖抱着的那根手指，赫然也是一截小指。
这到底是什么鬼日子什么鬼地方，接二连三的，简直不能让人好好走路了。
即使是晚上我没有在辽城的大街上闲逛过，我也知道辽城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我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的抖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手臂还在持续的灼热和掌心明灿小手的温度，我几乎现在就要跑起来。
那男人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连忙挽救：“武城的绿化做的真不错，这棵树打的吊瓶是营养液吧。”
明灿也配合的回复我道：“难怪这边的树都长的这么好。”
我松了口气，装作无事的往前匀速走过，想要糊弄过去。至少，赶紧离开就好了。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路灯明明灭灭有好几个都坏了，来往的车辆也没多少，这让我更加心慌起来。
我抓紧了明灿的手，生怕他会和我走散，虽然明灿能够感应到我的位置，但也不是说能到我身边就能到的。我虽然相信明灿的本事，却不知道这里还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果有个万一，我哭都没地方哭了。
“饿，饿啊。”那男人就在我身后喃喃自语，我却不敢应声，只是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
“喂，你们有没有吃的啊，我好饿啊，你们有吃的吗？”那男人还在说话，可这次的声音却反而越来越近了，“我不想吃自己了，好疼啊，真的疼，求求你们了，给我点吃的吧，不然，不然我就只能吃你们了！”
话说完的那一瞬间，我只感觉到颈后一阵凉风袭来，下一刻我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火焰的温度和那种有东西被燃烧起来的噼啪声。
我连忙转身后退，是明灿，明灿解决了他。
“别伤到他。”我连忙说到。
虽然我和明灿在规避危险的过程中做了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但如果伤害到这些人，因果却是要记在我们身上的，老板就是为因果所累，所以才会开了这个饭店。
“温度不高，放心吧。”明灿看着那在火焰中打滚的男人，说，“想伤人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该罚。”
“对，不是我们，他也有可能会伤害别人。”我虽然赞同，却忍不住有些悲悯，“不过他也是身不由己。”
这样的人，在民间是有一个名字的：饿死鬼。
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感觉到饱腹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饥饿，所以只能不停的吃，没有吃的，甚至会吞火炭，饮夜香。夜香就是人的排泄物，这个词虽然文雅，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灿收了火焰，大概是觉得这教训已经够了，也不想再为难他。
我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却忽然听见了“咔哒”的一声，我以为那人又想搞什么事情，连忙转身去看，却发现他躺在地上，那身有些发黄的衬衫扣子已经崩了下来，掉落在了石板路上，露出了他那如同女人十月怀胎一般的肚皮。
“饿，饿。”那人嘟囔着，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口子，却像是丝毫不觉得疼痛，“饿，饿啊，别流了，别流了！”
那人说着，竟然哭喊起来，虽然没有眼泪，脸上的表情却悲痛不似作假。
我只觉得口中直冒酸水，刚才在小吃街上入肚的小羊排大鱿鱼桂花糕酥麻花，此刻似乎都要和一股气的涌出来，和那些碎肉作伴。
如果真的吐出来的话，他会爬过来把那些东西也吃干净的吧。
我越想越恶心，一阵反胃，喉头险些没压住，险些就要一口气连着中午的飞机餐都吐出来。
我狼狈的转身往前跑，明灿被我牵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别想走了，你们走不了了。”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阴门大开，你们走不了的。”
他尖笑着，几近癫狂，可没过多久，他又忽然惶恐又着急的念起来，饿，饿，饿，吃，吃，吃，这样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混合着他那种让人发麻的咀嚼吞咽声，我毫不怀疑那一肚子的血肉，其实都是像刚才那样被他从自己身上弄下来的。
虽然知道那只是灵视，我却还是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似乎有几百只小虫在攀爬。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四年的沉淀，我以为已经足以让我应付大多数的场面了，可我的内心还是一样的懦弱胆小，见到这样的画面，我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明灿的神情依旧淡定，应该说，他似乎不会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他永远都是这样淡定又安静的。
我忍不住有些羡慕明灿，可下一刻，无边的恐惧就浸满了我的身体。
我身体的每一寸都忍不住颤抖着，回头，是那坏掉的路灯下一片的黑暗，前方，是完好的路灯下明亮的街道。
可是，我的正前方，分明就是还在吞吃着自己血肉的男人。
我该知道的，我早该发现的。
正常的光线怎么可能完全被阻断呢？那坏掉的路灯下，漆黑一片就是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半点灯光，什么都看不到，我刚才只顾着埋头往前跑，却完全没有发现身前的端倪。
我回头看着身后的阴影，那里是完全的黑暗，就像是一块吸光布，吞噬了所有的光线，我试图伸手在那阴影之中，却发现在我的手指伸进去的一瞬间，它就已经看不见了，完全的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眼前的黑色简直不像是正常的光暗之间的边界，它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盒子，静静的放在那里，等待着猎物走进去，然后将其吞噬。
我低头看了看明灿，只看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是的，明灿也确定了，这里确实不只有眼前的那一个男人。
他一边尖笑着捧起血肉，吞咽的时候不时还会发出那种吞咽过快才会出现的咕噜声：“你们走不掉的，我说过的，你们走不了。”
我抹了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试图把它们抹的平整一些。
“还有，别的东西。”我强行按住了那种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恐惧，希望自己能够先正常的思考。
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我立时做出了决断：“明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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