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光明下的阴影
痛。
无边无际的痛。
像是一个有了生命的茧蛹在抽丝剥茧，一丝一缕，我能清晰感受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我的身体，一下一下，那种痛从下方开始蔓延，像是磨砂片在玻璃窗上刮着。
然后从未知的某一刻开始，那种痛蔓延开，明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却从四面八方侵入我的身体，像是有钝物敲打心脏。
心裂了，很均匀。
大概是瞎了吧。
某一刻开始，这个念头无比清晰的出现。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黑暗席卷前发生的一切都如烙印般呈现在眼前。
被算计了，不是阴谋，却是阳谋。
一个类似海底世界的玻璃通道就把彻底击垮了，粉粉碎碎。
那一刻，我被刺激得慌了，本能想要逃跑，然后一脚踩进了陷阱里，大概是玻璃珠子？摔倒前似乎眼角有闪光划过，位置也是算计好的，摔倒，然后一头撞在某物上。
画面太清晰了，明明是身处黑暗，却好像连黑暗也有了光彩形成了画面，上车时下意识观察的环境栩栩如生的浮现，每一寸，印在脑子里，于是形成了诡异的一幕，深陷黑暗却“看”见了自己摔倒的画面。
如果不是有人拉了我一把，那摔倒时我一头磕到的就不是扶手而是边上的削尖的铁棍了！
江依水，你真的要我死啊！
如果不是祝倚琳，恐怕我已经死了吧！
可是，为什么，黑暗前的画面无比清晰，心里却有一股悲伤让我不愿意醒来。
明知如果我醒不过来就会让江依水得意，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排斥苏醒？
……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回归大脑，终于感受到身体，我弯了弯手指，可却不敢睁开眼。
万一，瞎了……
慌乱了很久我才察觉到耳畔有一道平稳的呼吸，很近很近，却很轻，像是生怕重了会吵醒沉睡的公主。腰间有一道温热的力度，粗粝的触感，肌肤相帖，却没有一丝力度，好像是舍不得离开却又生怕一碰就碎的玻璃。
我的心颤了又颤，原来，我一直被这样珍惜以待吗？
手指忍不住的攀上身边的脸颊，粗糙的发梢有点油，怎么办，有点出戏，想笑又想哭。
他是一直守着我吗？
这样一个洁癖，为了我头发也不洗了？
该不会像狗血故事里一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守着我吧？
哦，不对，现在就睡着呢。
指尖轻移，划过发梢，耳廓，脸颊……有些扎，连胡子都有了啊！
下一刻，手指被捉住，陷入温暖的手掌，与此同时，一道沙哑得不像话的低音响起，“醒了。”
那声音像是蹉跎的沙砾，短短两个字，一笔一划却藏着惊人的情绪，比湖边那此还要让人揪心。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懊悔？
我的眼睫不住的颤抖着，好像本能告诉我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一只手一直放在我腰上，明明侧睡压着的手抬起是件很吃力的事，他却别扭的用压着的手握住我的手。
“浅浅……”
低低的声音敲打而下，我像是受了惊一般，下意识睁开了眼。
光线不亮，即便是从黑暗中猝然进入光明也不刺眼。
我，没瞎？！
转头，那张憔悴的不像话的脸深深刺痛了我的眼，漆黑眼眸下的深青色，微微发红的眼角，还有刚才摸到的胡子拉碴，这个本应该天塌下来都处事不惊的人此时一副劫后重生的表情，比什么都震撼。
“我……”卡带般的声音，干涩的喉咙，咽了几口口水下去才有所缓解，“我睡了多久？”
裘丞的眼睫颤了颤，亲吻了下我的唇，“三天。”
三天，他，吓坏了吧。
我想笑一笑安慰他，可却勾不动唇角，而且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就开始发酸。
“发生什么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我问出这样无聊的问题，可是某一瞬间，我的心一下子空了，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
为什么死里逃生看见心爱的男人同样在乎我，可我却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医院，太平间，横在我和我妈之间的他。
好痛。
头好痛，心也好痛，有什么本能在促使我不去思考。
怎么了？
我究竟怎么了？
“浅浅，浅浅……”一声声的呼唤，沙哑又焦急，还有无法掩饰的悲痛，催人泪下。
脸上的湿润明明白白告诉我自己在哭，为什么？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说过不哭的，为什么哭？
我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却一个劲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哭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对不起，对不起……”
好难过，为什么？
我，怎么了？
我的心像是陷入了悲伤钩织的迷宫，怎么都转不出来，直到……
“别这样，会有的，我们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那样艰难的话语我听着都不忍心，可却出自裘丞之口。
所有的挣扎一瞬间都没了，我被他紧紧抱着，却被抽了魂。
痛。
好痛。
这一次我终于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揪心的痛来自哪里。
来自那只手覆盖的地方，我的小腹。
……
我的孩子没了。
……
那天裘丞闭着眼，一直抱着我跟我说：“浅浅，会有的，我们会有孩子的，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你相信我。”
在这样疲倦到让人心疼得麻木的安抚下，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守在床前的人换成了梁祁。
那个总是没个正经的妖孽坐在椅子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
梁祁说：“对不起，我发现的时候你的状态太差了，我不敢告诉丞丞，你的身体太差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会害死你的，他会害死你的……我不敢告诉你，你一定会要他的，你要是走了怎么办，丞丞会疯的……我以为我可以的，我可以调整好你的身体，我可以保大也保小……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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