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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强撑的盔甲


那天赵东阳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周凌玲正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
  侧过头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一尘如洗,洁白无瑕,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枝叶缝隙间射下来,跳动着点点暖光,周凌玲却感受不到一点点暖意,全身都是冰冷的,医生的影子在她眼前晃动,当那冰冷的器械生硬地打开她的下体时,她紧闭着双眼,手死死地抓住床单,她睡过去了。
  “你可以下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冷冷地下着命令,她艰难地挪动着离开了这冰冷的房间,甚至在休息室都没有停留,走出手术室,长椅上坐着一个等待手术的年轻女孩正依偎在男孩的怀里嘤嘤低语:
  “我们将它生下来好不好。”女孩望着男孩,满脸地哀求。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的吗?乖,等以后条件好一些,我们再要好不好。”男孩轻言细语地哄着女孩。
  “可我这都是第三次,我不想失去自己的骨肉,我们将他生下来好不好,”女孩拉着男孩的手抚在她的腹部,低声地祈求着。
  “医生说,我这样对身体不好,可能以后很难怀孕的。”女孩的眼睛红红的,一脸地害怕不安。
  ……
  周凌玲耳边飘过这些话语,每一个做人流的女生都有一段不可诉说的经历和故事,她不禁回头去看那女孩,一张年轻的脸庞,泪眼朦胧,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破碎感。
  赵东阳扶着她走出了医院,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电话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何书婷的,周凌玲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有事就去忙,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周凌玲说完就闭着眼睛靠在后座。
  阳光照射进车窗,她苍白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支离破碎的感觉。
  赵东阳看她情绪不稳定,摁掉没有接,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周凌玲回到了自己原来买的公寓里,房子只有60平米,很小,她偶尔会回来住,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赵东阳将她扶到卧室里,让她躺着。
  赵东阳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些东西,提回来,他煮了开水,冲了一杯热牛奶端了进来。
  周凌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双目显得大而空洞,整个人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朵,毫无生气。
  赵东阳心有余悸地看着她,他还从未见过周凌玲如此憔悴,以前的她像是一朵长着刺的玫瑰花,骄傲美丽,鲜活张扬。
  “凌玲,喝杯牛奶”?赵东阳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完全与熟悉的那个她判若两人,让他十分地痛心,满眼都是担忧与关心。
  周凌玲的眼睛看着天花板,置若罔闻,颤动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青色的阴影。
  他喊了两声,她仍然没有理会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周凌玲很怕,怕自己睁开眼就暴露了心底那股蔓延开来的悲伤情绪,几乎要将她湮没,她的胸腔里像盈满了苦水,很胀,又酸又涩。她只能闭着眼睛,她不能在他的面前流泪,这是她最后强撑的盔甲了。
  他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人,赵东阳知道她身体还很虚弱,现在不适合追问她什么,房间内的空气沉闷无比,两人各怀心事。
  赵东阳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更让她难堪,他也需要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将牛奶搁在了床头柜上,道:“我去超市买些菜,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你打我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周凌玲依然无动于衷,在他转身离开时,她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凌玲的房子在市区,购物很方便,附近就有很大型的超市和商场,他担心凌玲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敢在超市里耽搁太久,买完了就匆匆赶回来。他推开门,凌玲还是保留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赵东阳将买回来的食品分类整理好摆放到冰箱里,整理完冰箱,他到厨房里将买回来土鸡放到紫砂锅里炖,放了一些红枣、枸杞在里面。
  屋子里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有一股霉味,他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阳台上养的花浇了水,他忙乎了一下午,总算是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打扫完卫生,厨房里的汤差不多煲好了,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勾起了人满满的食欲。
  赵东阳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了卧室的床头柜旁。他走到落地窗前,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只留了一层轻纱,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他想让凌玲见见阳光,闷在屋子里,她的情绪只会更糟。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猛然照到脸上,周凌玲睁开了眼睛,可能是光线太强,而她又太虚弱了,她抬手挡住眼,金色光芒从指缝间一泄而入,刺得她前一片模糊,头晕目眩,她想爬起来,可是浑身都没有一丝力气。
  赵东阳伸出手将她扶着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他端过鸡汤递到她手中,而她却将整个鸡汤打翻到床上,洒的床上、地上到处都是,碗也摔碎了,她的手也被烫红了。

  “我不要你管,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凌玲歇斯底里朝他怒吼,使出全身力气将他往外推,自己却跌在了地上,脸色一片煞白,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捂着自己的腹部直喊痛。
  你喜欢他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令人很失望?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见他的身影?你这样做值得吗?这些话从嗓子眼冒出来,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质问已发生的事,没什么意义。
  赵东阳垂下眼睑,不去看一旁哭泣的女孩,然后转身离去。
  这样就可以了。
  他想。
  可面对凌玲他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做不到不管不问,他努力地压制着胸腔里冒起的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
  赵东阳将床铺里外换上了干净的,又找了一套睡衣放在床铺上。
  他的眼里饱含着怜爱与痛惜,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她蜷缩一团,不知道是冷还是虚弱,赵东阳找了一床毛巾被盖到她身上。
  倒了一杯热糖水放在她唇边道:“喝一口。”他的声音轻缓温和,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周凌玲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眸,那双眸子带着一如既往的光芒,是那样的熟悉却有些陌生,那里有她不曾看懂的碎裂与深邃。
  这次她没有拒绝,听话地双手抱着杯子,轻啜了几口热糖水,一股滚烫的暖流涌向五脏六腑,她觉得周身的疼痛似乎舒缓了一些。
  她靠在沙发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语,眼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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