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讨债鬼

　　“刚才是你拔了我的气门芯子？”我镇定下来，先拿话稳着，往他脚下瞧去。\r

　　黑糊糊地，根本没有影子。\r

　　果然是撞邪了。\r

　　“给我，给我东西。”这人叨咕着。\r

　　我定了定神，掐着一个法诀，喝道：“滚开。”\r

　　掐着法诀，表明了我是修道人的身份。修道人有拿鬼的法术，比木匠和杀猪的更高明，鬼物见到了，一般都是不敢招惹地。\r

　　这人桀桀地说：“你给我一双腿，给我一双腿。”\r

　　人身上有正气，除非阳气低迷，否则也不会随便撞见鬼东西。可我现在喝醉了，阳火不旺，这一套就不管用了。\r

　　真不该喝酒。\r

　　“给我，给我啊。”他伸手来摸我，凉冰冰的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

　　“滚开。”\r

　　我运起鬼力，一拳朝他打过去。\r

　　他一下子从自行车上滚下来，抱着断腿，哇哇的大叫。我有些不忍，是不是过分了？这人抬头，阴毒地看着我，突然往上一跳，就没了影子。\r

　　头顶风声响起。\r

　　我急忙往旁边跳开。\r

　　一大截梧桐树枝突然断了，正好掉落在我的头顶，扬起烟尘。要不是我跑得快，就已经被打的头破血流了。\r

　　“我要弄死你。”\r

　　这人大叫着，就没了影子。\r

　　我急忙回了别墅，一路上总是疑神疑鬼地，总觉得那个鬼一直跟在我后头，但是回头看，却什么都发现不了。\r

　　跑回别墅，发现叶牧还没睡，就把这事告诉了他。\r

　　叶牧敲了敲桌子，说道：“你说那个人没了腿，找你要东西？还跑的很快？”\r

　　我嗯嗯点头，他想了下，就说道：“我大概有数了，你碰到胀鬼了。这种鬼没有腿，但是跑的飞快，所以专门替死人讨债。”\r

　　讨债鬼找我干嘛？\r

　　他笑着问我：“你是不是欠别人东西了？”\r

　　“我又没有跟人借钱。”\r

　　叶牧慢条斯理地说道：“欠的东西可以很多，除了钱，一根线，一袋米，欠了人家也是理亏了。”\r

　　我一脸不满：“我又没管别人借东西，讨债鬼找错了。”\r

　　叶牧摇头，我不禁纳闷起来，难道我真欠别人东西了？他摆摆手，道：“幸亏你今晚喝了酒，要是把讨债鬼打死，那才糟了。”\r

　　我心里好奇。\r

　　叶牧慢慢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阴间也是这样的道理。你把讨债鬼打死，那就是想赖账，对方就会用更严厉的法子对付你。”\r

　　“更严厉的法子？”\r

　　叶牧说，讨债鬼烦得很，先是通知一声，然后会往饭碗里丢铁钉，管你家扔石头，丢破鞋，在床上塞一条毒蛇。\r

　　“如果还不还，他就让你一家子屎尿都撒不出来，活活憋死。”\r

　　我听得心有余悸，这逼债的招数太绝了。\r

　　“他可比阳间的同行厉害多了。”\r

　　等到天亮，叶牧带我去了丧葬一条街。\r

　　费老看到我们，准确的说，是看到叶牧，这贪婪的小老头变得小意又殷勤，把一张凳子擦了又擦，才请他坐下。\r

　　“叶先生，没想到你会到我的小店来，真是蓬荜生辉。”费老激动地说道。\r

　　“不用客气。”\r

　　费老更加拘谨了。\r

　　叶牧说：“我徒弟得罪了胀鬼，我知道你门路多，帮忙打听下出了啥事。”\r

　　“胀鬼来找胡莽了？怕是欠了别人东西吧。”费老笑嘻嘻地，忽然就变了脸，惊讶道，“胡莽是您的徒弟？这，他不是翠婆门的弟子吗？”\r

　　叶牧含笑不语。\r

　　费老又惊讶，又羡慕，嘀咕道：“这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修了十辈子的福了。”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瞪了他一眼。\r

　　老头一拍脑门，叫道：“我懂了，难怪这小敢一个人就敢去找香樟会所的麻烦。要知道您是他的师父，借她两个胆儿，宗白桃也不敢放肆啊。”\r

　　这么大的面子吗？\r

　　叶牧笑了笑，一副默认的样子。\r

　　你能谦虚点吗？\r

　　费老说道：“我来问问。”\r

　　我看他拿着几张黄纸和一个破碗，钻到里屋去了。里头黑糊糊地，偶尔有古怪的声音传出来。各行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压着好奇心，跟叶牧在外头等着。\r

　　过了半个多钟头，他钻了出来。\r

　　“您请看。”\r

　　黄纸上多了一个古怪的图案，歪歪扭扭地，根本看不懂。\r

　　叶牧打量几眼，问道：“你是不是坐了摆渡人的船？”\r

　　摆渡人？是那个渡我过河的黑心鬼？\r

　　费老唰地一下就变了脸，差点跳起来，叫道：“摆渡人？胡莽怎么招惹到这号人物了？这事可就难办了。”\r

　　我想了下，这才记起了被他勒索一块黄药精的事情，当下愤愤道：“那厮是趁火打劫，我要是不答应，肯定会被推下水。”\r

　　费老一脸同情，道：“那你可真是倒霉。”\r

　　我眼皮一跳，试探道：“难道这个摆渡人很难对付？”\r

　　费老唉声叹息，说：“你这小子真是个能惹祸的。摆渡人不是人，而是酆都的一个公差，负责捞起那些在阴河落水的可怜人。”\r

　　酆都？公差？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入行没多久，但这件事情我还是听说过。\r

　　提到这两个字，费老神色也不对，喃喃道：“酆都……，又叫酆都罗山。古籍记载，在北方葵地。周廻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人死皆至其中。”\r

　　关键是最后一句。\r

　　人死皆至其中。\r

　　那里是一切亡魂的归宿，有黄泉路，有三生石，有望乡台。人死后，鬼魂飘来，会有阎王断定生前善恶，判定来世做人还是做畜生。\r

　　就算是这一行的人，都不爱跟酆都打交道。\r

　　去过酆都地，都是死人了。\r

　　摆渡人是酆都的公差，别管大小，一般人都招惹不起他。管你生前权势滔天，富贵赫赫，死后就是一个鬼魂，都要受到酆都的约束。\r

　　“意思就是说，我不能赖账呗。”\r

　　费老点头，说：“欠活人的债，也别欠死人的钱，不好弄啊。”\r

　　“我去找一块黄药精好了。”\r

　　祁连山，坐忘峰。\r

　　费老翘起大拇指，跟看白痴一样瞪着我。\r

　　老头呵呵道：“小伙子，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黄药精是什么东西吗？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根须子。”\r

　　这么值钱？我吓了一跳。\r

　　叶牧笑了下，说道：“我的弟子就这么不值钱？”\r

　　费老干巴巴地笑道：“瞧我这记性，忘记胡莽是您的弟子。但，但是北派的话，跟酆都的关系……。”\r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

　　“所以要找中间人递个话，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叶牧抿了一口茶，说，“一事不妨二主，你给我问问，那头能不能放弃？”\r

　　叶牧拿出一张紫金符纸，朱砂夭夭，如龙蛇盘绕。\r

　　费老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手脚哆嗦，颤声叫道：“玄灵真形符咒。”\r

　　“这就是补偿。”\r

　　费老哆嗦着双手捧过，说：“这，这也太贵重了，那我就去问问。”\r

　　“我也要看着。”\r

　　“行，但是你们不能出声，否则的话，事情不好办。”\r

　　叶牧多拿了两团棉花，塞进了我的耳朵里。\r

　　费老拿起两个鬼面具，给我们戴上。他这个里屋黑漆漆地，点着五根蜡烛，豆大的火苗映着墙上的一副神像。\r

　　那是一个浑身赤红的鬼物，有铁链从耳朵里传出来，吊在一口大锅的下面。\r

　　难怪费老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他竟然拜的是一个鬼王。\r

　　“我开始了。”\r

　　费老拿起一根长幡，开始手舞足蹈，嘴里唱着古怪的韵律。\r

　　屋子里荡起了一阵阵阴风，有腥味冒了起来。\r

　　烛火一跳，然后就变成了绿色，屋子多了一个没腿的人。他趴在香炉前，贪婪地嗅着，把烟气都吸进了肚皮里头。\r

　　讨债鬼来了。\r

　　吃人嘴短，自然要好说话些。\r

　　等胀鬼吃饱，费老跟他一阵叨咕，一人一鬼就这么絮叨着，时不时地争执几句，我这才明白，叶牧为啥要塞住我的耳朵。\r

　　人有人话，鬼有鬼语。\r

　　你跟鬼商量事情，自然要用鬼话，才能显得更加亲切。只是鬼话难学，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般人没学会，就已经疯掉了。\r

　　胀鬼一阵嘀咕，然后拿起紫金符纸消失了。\r

　　费老就这么站着。\r

　　等了大约有半个钟头，胀鬼又回来了，不过这会儿，他已经变得两手空空了。费老露出欢喜神色，我也松了一口气。按照他之前的说法，只要对方肯收了东西，我欠的债务自然是一笔勾销了。\r

　　谁知道胀鬼一阵叽里咕噜，说的滔滔不绝。\r

　　渐渐地，费老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神色阴阴地，很是大声地嚷嚷了几下。\r

　　“滚，你这个无耻东西。”\r

　　他收起长幡，把香给掐灭了，一脸晦气地说道：“对不住，这事我没能办好，怕是有些波折。”\r

　　我瞪大了眼睛。\r

　　费老尴尬地搓着手，低声道：“那边说，你给的符纸不错，能抵半个黄药精，还剩一半，照样是要给地。”\r

　　我差点破口大骂，呸，真是无耻。\r

　　看费老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符咒肯定十分珍贵。对方贪墨了不说，还不肯放过我。尤其这还是花的叶牧的钱，我心里更加不好受了。\r

　　我冲胀鬼叫道：“呸，赶紧滚。回去告诉摆渡人，他有种就过来拿。只要他敢来，我就把他打得魂飞魄散。”\r

　　我气坏了。\r

　　胀鬼一脸凶巴巴地哼了声，就要离开。\r

　　“谁让你走了？”\r

　　叶牧冷冰冰地说了声。\r

　　他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看得我都是心头发颤。他缓缓说道：“我给酆都面子，酆都区区一个摆渡人，就敢甩我的脸子？”\r

　　噗通。\r

　　费老竟然摔了个跟头，他这会儿脸色发白，嘴唇都青了。\r

　　你这么怕干吗？\r

　　“祸事了，惹大祸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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