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灯火葳蕤。
青城亮着一城的灯,散着这座古城的烟火味。慕家宾朋满座,在堆了厚厚的梨花雪的雪园里摆了十几桌。
青城是现代生活里,极少存留下来的古城,里面有许多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通灵世家。慕家就是一个。
此刻的沈离坐在摆在梨花树下的那个木桌旁,托着腮,伸着鼻子,闻了闻斟在白瓷茶盏里的酒,咂了咂嘴,点头道,“好酒。”
慕心投来一个鄙视的眼光,又拿出一个白瓷杯,灌上满满的一杯浓茶,“你别喝了,等一下我哥过来闻到你一身的酒气,又要说你皮子发痒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离摆手道,“不急不急,慕也说了,他要到七点半才到,现在才六点半,还有一会儿。”
慕心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沈离的脸,“你说说你,要相貌没相貌……”又斜着眼看了看她的上半身,极其嫌弃,“要身材没身材,还有点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我哥又高又帅又有内涵,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沈离喝下杯子里最后一滴酒,又赶紧大口喝浓茶,压下嘴里的酒味,抬头想了想,“可能是我比较善良吧。”
“……”
这时有几个长得标志,穿得也都是体面的几个女孩子走过来,被张管家引着到沈离她们这张桌子。这张桌子原本就是要给青城的有声望的家族的小姐女眷们准备的,她和慕心就坐到了桌子的右边,腾出其他地方给小姐们。慕心给她们倒茶水,沈离则在一旁继续喝浓茶漱口。
那些个女孩子相互都认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但平日里沈离和慕心都是跟着慕也和其他人出去做任务的,和青城里这些小姐们接触得少,她们并不不认得这俩人。她们俩个在旁边听着她们说话,也不插嘴。
文家二小姐文珍自己倒了一杯毛尖,捧在手里,“大家都到齐了,就欣怡还在路上,她还是这么晚,到时候我们成了,她就真的连哭的几乎都没了。那丫头,喜欢慕也喜欢那么久,今天咋这么不积极!”说完她捏了一块糖酥放在嘴里嚼吧着。
沈离愣了一下,抬头看看那吃糖的漂亮小姐姐,又看了看慕心也目瞪口呆的脸,有些尴尬。
文珍拍了拍手,将因为吃糖酥手上粘的糖粉拍落下来,道,“我可是早打听了啊,慕家的大少爷今晚会出现,到时候谁抢到就是谁的,管你们灌酒还是下药,你们要想办法把慕也给办了……”
沈离,“?”
李小雨笑了笑,白了她一眼,“你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慕也原本就有个女朋友呢,你以为你今晚耍些花招弄个什么邂逅,慕也就能看上你?”
“没事,我打听了,慕也现在的女朋友就是城南沈家的二女儿沈离。”文琴又捏了一块绿豆糕,一边吃一边眯着眼睛笑。
“哦~”周围的气氛似乎轻松了许多。
沈离,“?”
“沈离,不就是那个那个整天打打杀杀,像个男的一样,经常惹事的小痞子?”云家小姐云帆吐了一口气,很放心的样子。
“对,除此之外,她好像长得还不怎么样。”又一句补刀。
沈离低头喝了口茶,把装酒的白瓷杯子拿起来,仔细看它里面的纹路。
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只有她尴尬。
但是听到别人在背后这样说自己,沈离自然是不太高兴的。许久,她咳了一声,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道,“你们背后这样说别人,不太好吧?”
文琴斜着眼扫了一眼她,“切”了一声,“又没说你,你出个什么头啊?”
云帆小姐这才注意到这桌上还有两个人。她看了看沈离,又看了看慕心,想了很久,似乎没有在记忆中看见过她们两个,笑了笑,“张管家说了这桌是世家小姐们的,你们俩个,是哪家的小姐,好像面生得很。”
慕心喝了口茶,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我是你们想要下药灌迷汤的慕也……”她故意放慢声音,“他妹妹慕心。”
“……”
云帆的脸抽了一下,她笑了笑,“慕家的小妹妹呀,呵呵呵呵……没见过哈,呵呵呵呵……”
旁边其他的人也跟着尴尬地“呵呵”,有的拿着糕点吃,有的低头去喝茶,空气几乎发烫、凝固。
“那你是……”文琴斜着的眼光正了过来,变成温婉的笑,问道。
沈离讪讪地笑,对着那些个漂亮的小姐姐笑,指了指自己,尴尬地,“嘿嘿,沈离……”
文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扶着那颗梨树才站得稳了些。
…………
辞了那些贵家小姐,沈离一个人闷闷地在西阁花园那里走。这些年待在慕家,不开心的话就会在西阁的高台上站着吹吹风。西阁是古式建筑,和正常的楼相比大概有四楼高。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青城的灯火。
万家灯火看得太多,只会更寂寞。
她朝着高台下面的湖里扔石子,一扔一个准,闷闷道,“长得不漂亮怎么了?!身材不好怎么了?!……”又扔了一个石子,“再说,我哪里身材不好了?!”
西阁高台上还有一面挺大的铜镜,站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自身全部照进去,有些像穿衣镜。她转头,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因为今天青城的这场宴会极其重要,尹嬷嬷逼着她和慕心换下了运动鞋和便衣,穿上了普通小姑娘穿的长裙子和便鞋,看上去也挺雅致。
沈离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很久,浅藕色的收腰裙,裙摆极大,又是丝绸料子,所以又轻又飘,加上素雅的颜色,显得又高贵又精致。看得很满意,掩着袖子,学着宁家那位极美的宁欣怡小姐说话,温柔地轻声道,“其实,也不丑嘛。”
周围冉冉升起烟花,在天空中绚烂一秒,转瞬即逝。
许久,她低头看了看手表,七点半,慕也该到了梨花台了。揉揉脸,又把手伸到上衣里面,把内衣整了整,聚了聚,看上去身材好了一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柔声道,“沈离,你身材也挺丰满。”
恶心得连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这么急,再陪陪我好嘛……现在才七点半,我们俩再多待一下也没事的。”
“别闹了……”
“再陪我会儿嘛……”
阁楼顶处有一间客房,这声音从客房里传出来的。沈离伸头朝门缝里微微瞄了一眼,看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女背影就知道,慕家二少爷慕君来又在鬼混。
葳蕤灯光里,清风穿堂,将那床边的帘子卷动地异常暧昧,她直直地盯着那小姑娘看,啧啧,缠在他身下,真是水蛇一样软呀,软呀,啧啧啧……
想一想慕君来,她这小叔子怀里抱的小姑娘,那是一个比一个苗条,一个比一个有料,相比之下,他大哥慕也的桃花,就……
沈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马平……,不!他嫂子其实也挺不错的,也,挺有料的。
沈离在慕家学的规矩就是,不是自己的事就不要管。此刻听到客房里有男女鬼混时的暧昧呢喃声,活春宫极其刺激,她那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离开……
但是毕竟不能坏了规矩,也不能干不道德的事。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往另一边走,跨过木楼梯的两阶之后开始向下爬,毕竟,爬的声音要小一些。
沿着木梯下到了三楼,估摸着小叔子那对野鸳鸯不会被自己打扰,沈离深呼了一口气,坐在三楼的木兰椅子上,倒了一杯凉茶,深深地喝了一口。
三楼这里正好对着吹风口,尤其凉快。沈离靠在椅子上歇一下,喘口粗气。心里想着,还是慕也靠谱,又深情又温柔,那慕君来,简直是纵欲过度……这两年来,光带进慕宅的小美女,就有二十多个。现在又是这么重要的宴会,还色性不改,胡乱来。
她可惜地摇摇头,“唉,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慕君来,你不是说你会爱我一辈子吗?!为什么要分手!”一个尖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雪儿,不是这么说的,我,我们俩不合适……”
“你以前明明跟我说过,我是就是你的心,你的肝,你的月光,你梦里魂牵梦绕的模样,你只……”
沈离一口凉茶全喷出来……第一次听到这么恶心这么露骨的情话,还真是有些刺骨。
从栏杆那伸出一个头来,沈离这才看清楚,这不是那H市吴家的吴雪小姐吗,她的头靠在……?没错,慕君来的怀里,双手搂着小叔子他腰,死拽着他不放。
慕君来这时候也探了探头,在细微的灯火里仔细看了看,讪讪地,“哦,阿离啊?”
沈离的脸有些僵,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君来啊,我就来看看风景,不小心看到了不敢看的,我这就走这就走哈哈……”
今天还真倒霉,尽看到不该看的!
“就是她,雪儿,我就是喜欢上了她,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们俩的缘分到尽头了!”慕君来突然冲过来,一把搂着沈离的脖子。与其说搂,不如说是提。他很高,跟慕也差不多高,高我一个头。他躲在沈离身后,胳膊环在沈离脖子上,往上吊着她。沈离几乎喘不过来气,脚尖几乎也要离地了,朝着那梨花带雨的小雪儿招手,“雪儿,小雪儿你别误会……”
吴雪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她靠在柱子上捂着脸哭,一边抽泣一边说,“慕君来,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个多么好的人才要跟我分手……她”吴雪指着沈离的鼻子尖声吼叫,“她要啥没啥,你看上她什么了!呜呜呜……”
“……”
没招谁惹谁吧,今天说话膈应自己的人太多了。沈离朝吴雪招招手,“小雪妹妹,你误会……”话没说完,吴雪捂着脸哭着跑了。
慕君来松了一口气,放开他貌不惊人的小嫂子,自己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终于摆脱了……”
沈离也坐下,看着另一边飞起的孔明灯,握着手里的茶,很认真地看着慕君来,“君来啊,我总觉得你这样欺骗良家妇女不太好。”她托着腮,感叹道,“你要是像你哥哥一样就好了,不用多么禁欲多么深情,你也别在外面这样乱来吧?”
慕君来也很认真地看着她,良久以后,给了她看白痴一样的表情,“要我跟大哥一样活着?”
他把茶水泼了她一脸,把茶盏放下,“那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擦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沈离扑在桌子上,说,“刚刚在上面看到一对男女在鬼混,还以为是你,看那女的腰又软又细,腿又白又直,还觉得你眼光越来越好了……刚刚又看到你对吴雪干的混账事,觉得你是越来越混蛋了!”
貌似慕君来从来都是get不到话的重点,明明在骂他,他却把重点放在男女鬼混上。
眼睛一亮,“上面有人在鬼混,是活春宫?”
“……?”
眼睛继续发亮,“那女的又美身材又好?”
“……?!!!”
他拉着沈离向上跑,“小嫂子,我们去看美女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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