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稀碎的圣诞夜（1）
小舅来之前，辛赫还陪着宋嫣在贝森山下等了一会儿。
青皮小僵尸与短发女装少年并肩矗立，被无数人注目洗礼，贝森会长女装的影像不知道被多少支手机摄录。
车流穿梭，灯市如昼，街上到处都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小舅嘿了一声，说百鬼夜行呐，又说你们现在的小孩，都过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节日！
宋嫣笑笑，把帽檐上那张被风刮得七零八落的鬼画符吹得唰唰作响。
林仙仙发来许多信息，头像旁边已经挂起三个红点。
戳开，原来是一溜儿聊天记录的截图，名字头像都打了码。
友林的那位女生把周绵拍的照片分享到了自己的动态里，很快得来一票点赞与评论：
“这不是闵颂吗？他搭着的那个女孩是谁啊？好漂亮喔！”
“这小僵尸比鬼屋的‘鬼’扮相都吓人吧？”
“她叼着alex鬼的手腕在咬欸！还露出两枚尖牙！”
“是假装咬吧，没挨上。”
“不管，反正她这波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属于是……”
当然，话题度最高的，还是当属辛赫扮演的美少年鬼alex，友林那边同学们都议论疯了：
“啊啊啊就是这只alex鬼！他们这组竟然拍照了，好气啊！当时我们也邀请‘鬼’帮忙开机关，但是他拉一下手就走了！”
“他真的很漂亮，我当时踩中的角色是eric，丢他高尔夫球的时候好不忍心。”
“是的，是的！最后亮灯的时候，哇，我呼吸都停了！他女装扮相绝了有没有？”
“你们说……他不会遇到和alex一样的事情吧？”
“他看起来一折就断了，不会被人欺负吧？”
“…我听说他就是贝森学生会会长，你们想想贝森那种学校，能当上学生会会长的人，谁敢欺负他？”
“也是喔！”
宋嫣看到这些信息，不自觉地笑笑，发了一句回她：看来，约西亚的传说不仅传遍贝森，也传遍友林。
嗯……如果辛赫看到这些，该是什么表情呢？
林仙仙看她在线，立刻消息追过来：“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谁啊？”
“别装傻。”
林仙仙把周绵拍的那张合照发来，特地用红线圈了一个圈——青皮小僵尸捏着一截润白的手腕，露出两粒尖牙。
宋嫣先发了六个点表示一下心情，然后回复：“他就是给我补课的邻居。”
！！！
谁谁谁？
林仙仙发了一堆感叹号过来，她一直以为给暑假时给宋嫣补课的是一个教师，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男孩子。
宋嫣刚想打字说些什么，忽然，某个社交app忽然推送了一条消息，熟悉的字眼让她下意识点进去——
[近日，有记者拍到当红明星曲棠与友人会餐，举止亲密，有知情人爆料，该友人系‘英綦’集团总裁辛綦。]
“小舅，英綦集团有几个？”
“英綦？那不是你爸供职的那公司么，”苏暮是土生土长的观澜人，也是眼看着观澜这座城市从一座小渔村发展成一座国际大都市的，对本地财团大鳄很有些认知，说：“那么大一上市集团，哪有跟它重名的，就一个，总部就设在咱们观澜。怎么了？”
“没怎么。”
宋嫣戳进这个词条，好几个新闻号都发了这条稿件，有一条评论非常多，点开里头全都是曲棠的粉丝在艾特工作室。
她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不懂这是什么套路，退出来，手指在屏幕上瞎点，看到实时上很多人在发表一些并不太好听的言论，诸如“美艳巨星傍上金融大鳄”、“为嫁豪门插足做三”什么的。
英綦集团，辛綦，不就是辛赫爸爸？
妈耶，宋嫣想立刻联系辛赫，好歹理智管住了手。
太唐突了，而且……万一他没看到呢？
开车回到茨春，已经夜里一点多了，院子里只留了一盏灯，家人都睡了。
宋嫣谢过小舅，轻轻上楼，快速卸妆洗澡，倒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想鬼屋，而是想那则新闻……
辛赫看到了吗？
他什么心情？
又想到和她很谈得来的敏阿姨，她知道了得多伤心？
出轨。
杀死婚姻的凶手不仅有无法交融的灵魂，还有欺骗和背叛。
乡下的夜晚很沉静，宋嫣就在这沉沉的静谧中，一忽儿，陷入黑甜乡。
……
翌日清晨，宋嫣是被肉虫子菲菲叫醒的，她心里还惦记着事，连忙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熟练点开那款社交app，发现大清早的，热搜“曲棠”的词条下，已经挂着两条英綦集团和曲棠工作室发布的澄清声明。
并且，公布了一段马路监控录像：
一伙人从一幢小洋楼里走出来，勾肩搭背，状似亲昵。最前头的男士身材挺拔，白衬衫扎进腰里，如此模糊的像素都能看窥见其一二分的倜傥，就连宋嫣都挑了挑眉毛，视频发布者贴心地给他加上“英綦集团总裁”的标签。
紧随英綦总裁身后的是一位裙装女士，戴着口罩渔夫帽，看不清脸，但身材曼妙，标签是大明星曲棠。
曲棠一走出来就和前者拉了下胳膊，两人低着头，似乎在说话。
不过，视频的后面，小洋楼里又走出两三个男女，其中就有一位穿大衣的女士，戴着一顶宽檐太阳帽——宋嫣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这个身影，应该是敏阿姨？
果不其然，视频里这位夫人旁边很快浮现出一个小标签：“辛綦夫人”。
夫妻都在的饭局，肯定不会有什么“小三”、“傍金主”这种龌龊事——事实上，曲棠的粉丝也是解释屠屏刷在实时广场上的。
好在虚惊一场，撂下手机的宋嫣唏嘘感慨。
英綦总裁的绯闻供网上一大票网友吃瓜，也供观澜本地百姓闲磕牙。
厨房里，大舅苏著一面摘芹菜，一面指点江山：
“这声明啊一看就是我妹夫——前妹夫的手笔，炒作嘛，澜海边上那个叫什么‘邺澜美墅’的项目是不是马上就要上市了？这两年楼盘不好卖，找个女明星炒炒话题咯！”
“那个圈子里玩的都是这些，杜撰点带颜色和禁忌的绯闻，博得公众关注度，说来说去都是生意嘛，为了卖楼，他辛总卖笑不丢人。”
说得好像他和辛綦是拜把子兄弟，人家心里什么想法他门清似的。
小舅进了厨房，端出一盆牛丸粿条汤，插了一嘴：“曲棠早两年就跟英綦集团有关系吧，我记得辛綦还投资过她的电影来着，几年前八卦新闻上有写。”
“几年前的事你还记得那么清哦？弟妹，你管管他，好大年纪还喜欢女明星。”
两个舅妈在厨房里收拾碗架，对视一笑，谁都没搭理。
苏家人的饭桌是个实木大圆桌，外婆就坐在靠近神像的位置，戴着眼镜看报纸——不论时下新闻媒体如何电子化，老太太仍然保持着早起看报纸的习惯。
她从娱乐版块也瞟到这一则新闻，唇线下瘪，簌簌地翻过页去，没吱声。
不大一会儿，苏莹从楼上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把英綦集团的话题倏地掐住。
“嫣嫣，起来吃早餐！”苏莹站在餐厅门口，往楼上喊了一嗓子。
“来咯，来咯！”
宋嫣牵着菲菲下楼，跟每个长辈道早安，见孩子们当中少了表妹，纳闷：“缈缈呢？”
大家摆餐具的摆餐具，拿调料的那调料。小舅妈笑着说：“缈缈还在睡，别管她，咱们先吃，吃完我们就先回市里了，下午缈缈还得上钢琴课。”
那是够辛苦的，宋嫣耸了耸肩，挨着妈妈苏莹坐下。
“给外婆盛粉。”
“好嘞！”
今天早餐吃牛肉丸粿条汤，上面撒了切碎的芹菜末，汤头醇厚，粿条顺滑，丸子脆弹爆汁，再蘸一点沙茶酱——老天爷呐，宋嫣心里发誓，这样的早餐她能连吃一年！
席间大家又聊天，话题转了几转，聊起了年末旅游，正好宋嫣会放圣诞假，连上新年假期一起，足有十天。苏莹大手笔地说，只要能跟着去，她都请。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哪怕宋嫣是的是念国际学校，也是学生，是学生就得忙于学业，包括但不限于写论文、做演讲、小组合作、公益工作以及社团活动……
时间很快来到12月下旬，圣诞节就要到了。
妈妈苏莹订好了票，约好假期一到，就带着她、外婆、小姨和菲菲一起去阿勒泰滑雪。
对于贝森，这也是一年中最隆重热闹的日子，不仅要放长达一周的假期以示庆祝，还要准备许多余兴节目。比如办“圣诞集市”，开“冬季音乐会”，夜里还要在草坪上架起篝火，全校大会餐。
很好，这很符合贝森一惯追求奢靡热闹的作风，宋嫣小小声吐槽。
不过周围的许多同学都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准备节日的礼服，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订接送的豪车了。
宋嫣马上想到了周绵那个“提供豪车租赁服务”的好朋友，怂恿她把对方的名片广而告之，还能抽一笔佣金。
周绵一拍脑门，露出一脸“你说得对”的表情，还说：“学姐，辛赫不是说你对数字不敏感吗？怎么对赚钱这种事这么开窍？”
宋嫣耸了耸肩，她只是想到了而已。
“…辛赫还跟你说过我呀？”
“嗯，暑假那会儿有一次我朋友带我去一个冷餐会，遇到他来着，问他忙什么呢，他说在给邻居补课。”
而他的邻居，开学后不久整个贝森都知道是谁了。
那他一定说我数学和科学这两门课的水平是小学生，宋嫣腹诽，踢走路边一颗小石子。
“学姐，节日那天你想好要穿什么了没？”
“就去商场随便买一件裙子吧，反正我预算非常少。”
她这大半年的零花钱都预支掉给辛赫买镜头了，再说舞会而已，没必要弄那么夸张，非要买套奢侈品。
周绵闻言，忽然笑道：“我有一个好主意，走走走！”
平安夜这天，整个贝森到处都充斥着欢乐的节日气氛，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外籍师生，对他们来说这就是过年了。
宋嫣嘛，她就当是逛庙会了。
“圣诞集市”从上午十点就开始营业，她自己支了个摊子做姜饼人，吃得还没有卖出去的多，赚的钱买了除了两只泡泡机，剩下的全贡献给了操场对面掷飞镖的摊位——掷中不同区域能获得不同分值，累积积分可以兑换奖品。
奖品是市面上某个特别流行的品牌盲盒，足足摆了三层架子，吸引着往来的大票男生女生。
一百块三支镖，宋嫣忍痛买了两百块钱的——六只飞镖唰唰唰甩出去，一半落靶，剩下一半的积分只够开一个小盲盒。
她拱手求神拜佛半天，也没开出自己想要的那款，垂头丧气地在摊位上乱转。
其他学生遭遇也差不多，有技术好的，一直在算积分，意图开到最高等级的盲盒；有技术渣但运气值点满的，每次都能开出稀有款。
自然，场上也有神射手狂揽积分，运气爆棚抽到大娃的，总之这是一项令学生们沉迷不已，乐此不疲消费的摊子。
“同学，你这生意很好啊。”宋嫣口吻颇有些羡慕嫉妒，打她站在这儿起，“xxx到账xx元”的提示音就和背景音乐似的没歇过。
“哈哈！过奖，不过我不是摊主——”那位男生笑了一下，忽然指了指前方，“他才是，他设计了飞镖盘和积分规则，又计算了得奖概率，设置奖品。”
宋嫣抬头，看见前方一个大纸箱子正摇摇欲坠地往这边移动过来。
那男生赶紧上前帮忙，纸箱落下，正好露出来人——少年戴着一顶鸭舌帽，所有头发都捋到耳后，穿着印有贝森logo的棒球衫，袖子撸到肘下，露出小臂上微微鼓起的肌肉。
辛赫动作麻利地把箱子倾倒在地上，然后快速摆上架子。
一抬头，看见宋嫣亮晶晶的眼睛。
“数学学得好，果然很酷啊。”她看着他说。
辛赫见她捧着一个最低等级的奖品，挑了挑眉：“花了多少钱？”
“二百。”宋嫣比了个“耶”的手势，说：“整个集市，就你掌握了财富密码。”
她指指那个正收着钱的手机，煞有介事地说：“下次也带我呗，咱们卖圈儿套大鹅！”
辛赫呆滞一秒钟，什么是套大鹅？
旁边那个男生却很懂这个梗，哈哈大笑之余还不忘和宋嫣解释：“这其实是我们学生会的摊位，下半年活动多，账面赤字，会长才想出来的办法！”
宋嫣连连点头：“那是，我们小英雄约西亚超级厉害的！”
辛赫搬货的手一停，随即摇了摇头。
手机嗡嗡响，是周绵来催她换衣服做妆发，她顾不得继续扯淡，摆摆手说：“我先走啦，晚上见！”
此时的宋嫣还无法预见，这个让宋嫣觉得稀松平常，不过是贝森一惯花花架子摆噱头的平安夜，却是她往后许多年无数次回忆里的开始……
岁月给这段回忆平添了许多层渲染，让她无法清晰地记起当时的细节，只记得那晚她穿着周绵设计的晚礼服——这是周绵12年级的服装设计作业，也是宋嫣人生第一次穿手工定制。
还记得草坪上有人就着篝火点燃一捧仙女棒，烟花刺啦刺啦爆闪，在星夜中留下一串明亮灿烂的尾巴。
她就在这流光溢彩中看到了被朋友们簇拥着的少年，烟花和篝火都没有在他眼底留下倒影，不知怎么的，竟叫她品出一点形单影只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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