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避暑犀爱莫能助 冬竹子从旁引路
沈追与话痨鬼、勿亡我在鸣犊河边休息了半晌才算起身,上马时勿亡我见沈追马鞍上别有一剑,便邀来把玩。勿亡我抽出剑身啧啧称赞道:“‘承影’不愧名剑,有此宝物贴身,可助沈灯使定神啊!”又道“它本是田单赠与马援的厚礼,新晋前军副将怎又舍得割爱呢?”
话痨鬼摆了摆手道:“还不是对他那老恩师生了嫌隙,与其看着不爽还不如赠给我家侄儿”
三鬼上马再行,渡河后又过沉酿堰、牛渚矶至鬼瓮城,该城为酆都最东面关隘,城内之兵将万分懈怠,大街上丧胆游魂神出鬼没也无管理、捉拿,一副凄凄惨惨凋零景象。沈追等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时不时碰见野鬼张牙舞爪狂奔过来,见得这三位腰间令牌只‘呀!’的一声转身颠儿颠儿地跑的无影无踪。沈追看着好笑,随驾直奔鬼瓮关门而去。
出了鬼瓮关即非北方鬼帝管辖范畴。出关过了数百里,又穿过蜿蜒七十里澎蠡泽、九十里铁枝无名林,方才即将离开罗酆山脉末梢,地势也逐渐平坦。话痨鬼悠悠然端坐于马上指着遥遥处两座矮峰间笔直石缝道:“当年雪窦禅师用掌力将两山交接之处生生劈开了一条小路,过了此路,便是雪窦谷了。”沈追心想,那娄道乙的虎丘万象功也无非震出个大坑而已,这雪窦禅师愣是斩山为道,其功力远非自己能够想象。
平坦大路行了百余里方近了那雪窦小道,左右两峰虽矮,但也遮天蔽日,见不得星光,三鬼点燃灯笼照进道明前行。这小道宽约一丈,两匹马将将能够并行,沈追打量着两侧峭壁,雪窦禅师当年留下的掌锋依依可见,好不厉害。缓行了约二里,已可看见石缝尽头处明昏昏然灯光若隐若现,勿亡我对沈追道:“前方便是雪窦市集,出了小道最好下马步行。这里龙蛇混杂、遍地恶鬼,沈灯使首次来到此地沿路瞧瞧无妨,咱们莫生是非找到黍米离开便是。”
出了石缝小道,光亮渐渐增多,向前望去只一条曲折小路贯穿集市,左右皆是背靠着矮棚、破屋的杂乱摊位,摊位上展示之各类冥葬器物品种繁多、款式各异,看管摊位的家伙皆是一副带死不活姿态,见了沈追等爱搭不理、形似无物;这路上闲逛的各路野鬼打扮各异,有衣衫褴褛者、有身披旧甲者、有裸体露肠者,马头、牛首等等兽脑怪物亦有之,但多是闲看乱走,无甚言语;沈追放眼望去,那小路末端矗立一棵高大梨花树,树下皆是破烂帐篷。只是雪窦禅师当年修筑的鸟巢已不得相见,想必早被那些孤魂野鬼们拆除之后再利用了。见沈追摇头叹息,话痨鬼道:“当年雪窦禅师在此树上静坐修行,身边落了喜鹊无数,可禅师打坐三百年纹丝未动,就连衣服上的褶皱都没偏移过,令人佩服啊。”
沈追、话痨鬼随着勿亡我缓步前行,勿亡我随口问了几处摊位可有黍米,摊主皆摇头摆手。勿亡我无奈道:“走,去我老相识那里看看”
三鬼行至集市中间部位,又左转入了窄窄小道,过了数十步到了一铁枷搭成并立有狗、羊两座兽石碑的大棚前停下。沈追等栓好马匹,随勿亡我钻进大棚,棚内杂乱器物间一肥胖老鬼呼呼大睡,这胖鬼披着红色小褂儿坦胸露乳,脚蹬草鞋,硕大脑袋油光锃亮只剩左右乍着两丛丰密灰发,蒜头鼻子中间吊着铜钱大小铁环,正梦乡中游弋。勿亡我踢了下老鬼的肥脚叫道:“老犀牛,夏天到了,还不去避暑!”
“啊?”那老鬼听了勿亡我的叫唤像是吓了一跳般从熟睡中惊醒,又定睛一看方知道自己被戏弄,对勿亡我骂道:“他娘的!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老不死!”
勿亡我哈哈一笑拉起老鬼,对沈追与话痨鬼道:“此乃吾之相与,‘避暑犀’牛绥”
沈追、话痨鬼忙向他施了一礼。
牛绥草草回礼咧着嘴道:“本座正在假寐,可不是听不出你的脚步了啊!”
勿亡我忙道:“对对对,避暑犀何等本事,我这几斤几两还能躲得过您那对儿聪耳”
牛绥笑道:“哈哈,说罢,老鸦禅师帮老君炼制神丹又缺了啥宝贝了?”
勿亡我嗔道:“炼你个大狗屁!有没有黍米,快与我拿来!”
牛绥道:“要那做甚?”
勿亡我道:“你管那么多,搞一些便是!”
牛绥背手踱步道:“巧不巧,你若是早两个司烛倒还有些,现在毛都没了”
勿亡我问道:“怎么能呢?”
牛绥对沈追等看座道:“也就之前不久,周银儿派他那些手下把雪窦谷所有的黍米全部收走,虽横征暴敛,价格倒是可以,本座也捡了不少便宜稀罕物。”
勿亡我低头道:“怪不得我打听了几处都不得寻,原来被周银儿这泼皮搞去了”又问道:“他要那么多黍米干嘛?”
牛绥道:“这便不得而知了,像是替他人代买,我不确定”
勿亡我沉思了片刻,又与牛绥寒暄了几句,随手拿了些所带的香烛相赠,便带着沈追、话痨鬼起身离去。
出了大棚话痨鬼道:“老怪,可怎么办才好?”
勿亡我正色道:“黍米对于阴间老鬼来说并无大用,周银儿岂不知倒卖这等资物换不来什么嘛?”
沈追问道:“先生,周银儿是谁?”
勿亡我道:“他乃谷内最大帮派之头目,诨号‘双头怪’。算了,黍米我再想办法,此事太过蹊跷,我们先行离开此地为好。”
三鬼刚要牵马移步,呼的从胡同中闪出位小道士,这小道士面相十七八岁,发髻一丝不乱,手持拂尘、腰间别着把冬竹短笛,衣着打扮干干净净。道士冲着勿亡我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道:“散人听闻三位道友想要黍米,恰巧窟洞中尚存一抔,若不嫌弃,尽可随我取之。”
话痨鬼与勿亡我相视疑惑,那小道士微笑道:“难不成两位老神仙怕被贫道吃了不成?”
话痨鬼道:“岂敢岂敢,那便谢过了”
三鬼虽然狐疑,但艺高鬼胆大,也没当回事。小路崎岖,勿亡我将三匹大马栓在牛绥的石碑之上,随着那小道士步行。绕了几条街,方拐入处荒园,荒园之中立一土包,道士领路走到土包前回首道:“各位稍后,待贫道入洞取物,去去便回”
勿亡我施礼道:“道长客气了,劳驾劳驾”
那道士听了微微一笑,只嗖的声钻进了土包,看得沈追好不奇怪。话痨鬼笑道:“遁地之术而已,雕虫小技。”
勿亡我环顾荒园道:“这园子的布置好生熟悉”
话痨鬼看了眼道:“是了,如此好的地方立个土包倒是浪费”
勿亡我掐指一算,看了眼话痨鬼四目相对,突地齐声道:“不好!入阵了!”
二鬼刚要拉上沈追开跑,呼听得“哈哈哈”三声大笑,沈追寻声回头一看,这荒园腾地变成了座洞府将他们包围其中,只见这洞府诺大之地灯火通明,恶鬼咸集,正前方石椅上歪座一头目,座下设有坐席十余个,每张席上各有五六个小鬼吃喝,正嘻嘻哈哈的看着沈追三位。勿亡我与话痨鬼已知不能逃脱,便转身面向那大笑头目,又用余光环顾着周遭情景,沈追见罢这哪里是什么荒园?分明是进了贼窝了!
只见那小道士站在石座之旁微笑道:“尔等已入了贫道的‘六冢白气阵’,还不束手就擒?”
勿亡我指着那道士骂道:“何方腌臜之徒胆敢诓骗本座!?”
那道士冷笑道:“我乃‘冬竹子’孙钟,奉帮主之命特邀三位高士前来一聚,何来诓骗啊?”
沈追只见那石椅之上端坐一名魁梧厉鬼,这厉鬼赤膊穿着铠甲,一双铁黑粗臂壮实、颀长,肩膀宽厚更是异于常人,虽打扮的似员骁将但面相却是十分英朗。他大手持着酒杯望向勿亡我,张口便声音浑厚。
“三位勿惊”那厉鬼饮了口缓声道:“我周银儿向来好客,三位于谷中罕见又是世外高士,不才亲遣本帮二当家前去迎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啊,哈哈哈哈”
话痨鬼听罢哼的笑了一声,上前抬手道:“原来是周大当家的,失敬了”又道:“在下话痨鬼五两三,这二位是在下的兄长、侄儿。我们叔侄本无意擅闯贵宝地,只是我侄儿身有伤势,需黍米调理,又偶遇二当家的愿意施舍一二,这才搅了周当家的清修。若无其他指教,我等这就离去不再打扰”
周银儿摆了摆手道:“哎,五先生的侄儿既然中伤需要黍米调理,鄙帮虽乌合之众、腌臜之辈,却也能尽绵薄之力,来来来,快取一斛黍米送与五高士!”
一旁小鬼听了周银儿的话果然转身取米,沈追心想还有这等好事?勿亡我抬了下手冷漠道:“既如此,谢过周当家的了。”
周银儿又举杯饮了口酒道:“哪里哪里”
那小厮片刻间便取来一斛黍米,趋步赶到周银儿身边。
周银儿望着话痨鬼道:“五先生,三位乃儒雅散仙,要在平时周某定是高攀不上,黍米这等低贱之物自当赠送。怎奈我周银儿是个市侩之徒,近期买卖实在不好,三位也看见了,我要养活这么多兄弟总是白送的话万万不可,这公平交易的道理五先生不会不懂吧?”
话痨鬼冷笑了声道:“周当家的名声在外,我等岂会不知,但听指教”
周银儿拍了拍腿呵呵一乐道:“都是些虚名而已,哈哈。诸位放心,放心,我这人公道的很”又指着沈追道:“五先生,你这侄儿不是身受重伤么?我看是他年轻气盛,年轻嘛,就喜欢舞刀弄剑,这可不好!这样吧,你把侄儿背着的那把剑送给我,我定当替先生妥善保管,免得侄儿再惹事端,你看,这样办岂不两全其美?”说完,周银儿与众恶鬼皆哈哈大笑。
沈追听了上前道:“此剑乃家兄馈赠之物,在下万不敢转送他人,还请周当家的见谅。”
周银儿怒目而视,奸笑道:“你个小小的剪灯使,怎配得上‘承影’这等宝剑!这剑杀气太大,我劝你还是交给我保管吧!”
勿亡我指着周银儿道:“尔等既知我侄乃剪灯尊使,还敢用蛮吗!?”
周银儿大笑道:“还敢?周银儿阴阳两世还不没有不敢的事!这位先生怕还不知道我那诨号的由来,周某在阳间生下来便是双头之身,我那‘兄长’名为周金儿,与我共用身体,哪成想兄长有一日逆我之意,这可不好,我便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当球踢。在下连自己都敢能杀,还有何事是不敢做的!!”
说罢,左右桌席蹭蹭蹿出两名小怪,伸手直奔沈追而来想要夺剑。勿亡我见状单脚点地,电光火石般蹿到沈追身前,随即一弯腰,右手啪啪各自打了左右肩膀一下,俩小怪被打疼的嗷嗷大叫,其臂膀早被掌力震断,只晃荡着各自的一条胳膊满地打滚。
勿亡我收掌道:“周银儿,你的兄弟太不懂得规矩,再敢对尊使无礼本座怕是要帮周当家的清理门户了!”
孙钟见小卒子被打,冲勿亡我喝了声:“领教这位道兄!”说罢蹭的一跃,直奔勿亡我而来。
话痨鬼上前一步道:“你还不配!”
孙钟受了羞辱,在半空中抽出拂尘直击话痨鬼面门,话痨鬼矮身躲过拂尘锋芒又伸出左手,只抓住那拂尘上的马鬃尾顺手一拽,那孙钟拗不过话痨鬼的力度被拉了过来,话痨鬼随即抬起右掌正按在孙钟的头上,又用力一压,只按着脑袋把孙钟拍在地上!
话痨鬼单膝跪地抓着孙钟发髻怒道:“鼠辈!还敢放肆!”说着,就要出左拳冲着孙钟头颅一拳将其击杀。正在此时,贼窝内西北角席间悠悠然传出一清雅女声
“好掌法、好掌法,五先生隐藏的深啊.......”
沈追闻了一惊,好熟悉的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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