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沈追定居镇阍街 下程再赴章龏山

　　秦广王生辰阴间各宫各殿、各鬼各仙、各种各事暂且不表，却说那沈追与话痨鬼五两三、爱哭鬼芩九妹已进了罗酆山酆都大城。三鬼由东明纣绝阴天宫正门入了城内第一道，那第一道内已增添鬼兵岗哨，整顿因各殿拒绝、滞留于外的投胎鬼魂秩序。好在那话痨鬼对城内情况颇为熟悉，领着二人穿小路过了应门，只见得第二道内六宫亦增兵忝将，像似开始准备暂关宫门，那队伍中靠后的孤魂野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皆摸不清头脑。三人又穿小路到了雉门，雉门口鬼兵队伍正在交替值守，为首的也不再是文官领路，而是换成头戴尖盔、身披半截袍、手持象鼻古月刀的壮硕鬼将一名。那鬼将见三人靠近，大声道：“来者何人？”

　　话痨鬼忙上前道：“原来是马援将军。在下话痨鬼五两三，这两位乃刚入册剪灯使沈追、司烛芩九妹，现赴有司报道”

　　那马援将军想了想道：“哪个话痨鬼？请赎本将不甚熟悉。望诸位先将腰牌、薄本拿来与本将查验，查验无误方可入门”

　　三人忙掏出腰牌、薄本交与马援，马援查验后拱手道：“三位且入”，沈追与话痨鬼也拱手还礼，便抬脚进了雉门。

　　沈追问道：“五叔，这马援可是‘马革裹尸’的那位将军？”

　　话痨鬼道：“正是他，此人刚直不阿、办事认真，乃田单将军麾下一员悍将，与那邓禹同任三道东北雉门校尉。我未常驻酆都城内，所以与他不甚熟悉”

　　沈追道：“这邓禹将军可是那位汉朝名人？”

　　话痨鬼答道：“是也”

　　沈追道：“邓禹将军在阳间乃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到了阴间却只做了名守门校尉”

　　话痨鬼鬼道：“阳间官职与阴间并无绝对瓜葛，阳间靠的是机缘、阴间靠的是德行，岂能同日而语”

　　正说着，三鬼已到了一府小型衙门口，三丈门头上挂着：“酆都北大理解司衙门”匾额一副。话痨鬼道：“此地便为北明恬昭罪气天宫解司衙门，凡北明天宫所封之职，十殿判定后便该地换牌入职”

　　沈追道：“那我们快快入衙吧”

　　三鬼与门吏沟通之后便入了内廷。这内廷不甚大气，仅有东西两厢，中有一大堂，大堂分内外两部，内部由布帘遮挡；外部居中设黑木长案一张，长案后歪坐一文官，案下左右各有椅子四张用于接待访客。三鬼入内，话痨鬼也不甚客气，伸手将沈追、芩九妹薄本递上道：“此乃延陵君封剪灯使、铁脚道人封司烛侍者，且与我办了罢”

　　那文官听了缓缓正了坐姿，拿起簿本认真翻阅，又起身道：“剪灯使暂且稍候，下官这便办理”说着拿着薄本转身掀帘而去。三鬼坐在椅子上等候，芩九妹问话痨鬼道：“五叔，这衙门内一个灯笼没有，像似也有些光亮”

　　话痨鬼道：“秦广王府邸每当秦广王蒋生辰便将藏物：鲸海明珠拿出庆生挂于宫顶，照耀得附近有些光亮。想这衙门是为了节省些灯烛罢”

　　稍顷，那文官丁零当啷携不少东西出来，怕有闪失忙置于案上。三鬼起身走上前去，那文官分拣物品道：“这是剪灯使沈追敕文、腰牌、信物；这是司烛侍者芩九妹之敕文、腰牌，且拿去吧”

　　沈追接过三物，那敕文好似阳间奏本，张开上书古篆文沈追并不识得，上盖有大印；腰牌为黑玉石质地掂起来有些重量；信物为两寸大小金属剪刀一件，只是张合有些迟钝。芩九妹之敕文与沈追无异，但腰牌却轻巧些，外形很似那话痨鬼的腰间小牌。

　　沈追、芩九妹收毕，那文官又递过来一把钥匙，道：“剪灯使住所安置在镇阍街甲字第十三号，这是钥匙，还请收好”

　　话痨鬼道：“那镇阍街位置距各个道门皆有些距离，可有交通稍方便点的处所？”

　　文官道：“这都是刚刚腾出来的了，若不是延陵君特差侍者过来关照，想必我那堂官都搜罗不出个像样的住所来了”

　　沈追忙道：“多谢文官和你家堂尊大人。沈某初来乍到，有一处所已是万幸，怎敢挑三拣四”

　　文官道：“还是剪灯使通情达理，在下这般施礼了”

　　几人又交代了数句，话痨鬼便与沈追、芩九妹出了衙门。沈追道：“五叔，你那洞府太过遥远，莫不如与我同住可好”又回头道：“九妹若不嫌弃，也先与我那安顿下来，之后再另做打算”

　　话痨鬼笑道：“本座正有此意啊”

　　三人嬉笑着奔那镇阍街去也。

　　到了处所，沈追只见一口字形一进房院，倒座房靠南墙东‘风位’处开一街门，街门外形略小于阳间广亮门样式：门楼顶整齐铺有仰合瓦，挂顶清水脊上压有花砖、蹲砖兽；檐柱上又有雀替装饰；中间有乌金大木门板，上镶门拔为狴犴咬环样式；门板上刻有八个繁体字为：忠厚传家、诗书济长；门旁边设有上马石、栓马桩各一，拴马桩下镇泰山石敢当。

　　沈追奇道：“这门上也无锁链，要这钥匙作甚”

　　话痨鬼道：“阴间又没的偷窃，这钥匙便算个宅子主人凭证罢了”

　　三人进推门进院，小院正房三间无两侧耳房，东西各一厢房，无花屏、无影壁，倒也简洁温馨。沈追道：“殊不知做了剪灯使还有如此待遇，甚好甚好”。进了正房中堂，靠北墙有一镶银花梨桌，左右各一把黑漆描金靠背椅，东西两间内各有两张床和几个蒲团，除此之外整个正房并无其他家具。那话痨鬼一屁股坐在靠背椅上悠然道：“带着你俩走了这般遥远，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这时，沈追和芩九妹双双齐刷刷跪到话痨鬼面前，沈追拱手道：“五叔，你与我和九妹有大恩大德，晚生在此正式谢过”说着二人给话痨鬼拜下磕头。那话痨鬼忙动容扶道：“经过此番遭遇，咱们便如自家人一样，想小老儿在这阴曹地府渡人无数，却没有像与你俩这般亲近、有缘。能有二位相伴，真是大大的幸事，大大的幸事”。三人相互夸赞了一番，又回味了方才诸多趣事、感想，已是浑身乏力，便让那九妹在西屋、话痨鬼与沈追在东屋躺下休息。沈追本想将木床让与话痨鬼，可他却推辞道：“我在洞府睡习惯了，有几个蒲团便罢”说完便悠悠睡去。

　　睡了有一炷香功夫，沈追呼的醒来，看那中堂内微微灯火忽明忽暗甚是好奇，起身进了中堂，只见芩九妹蹲在地上，手中持一竿粗香，轻声对着盏油灯说了句：“灭”，便将那油灯吹灭；又轻声说了句：“点”，便伸手用粗香将油灯点燃，反复几次。沈追问道：“九妹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香烛灯盏？”

　　这是话痨鬼抻着腰缓步走过来道：“她这是在练习司烛换灯的功夫呢吧，九妹好生认真可爱”

　　芩九妹起身道：“正是，正是。我怕上工了出丑被罚，正练习呢”又道：“这香烛灯盏都是厢房中找到的，用街边灯笼便点着了”

　　话痨鬼道：“弄灭了街上灯笼可是罪过，你以后千万小心”沈追扶起了芩九妹，话痨鬼又道：“你不必担心，等那换烛之时，我与沈追便在城楼下帮你指挥，你在上面看我俩手势便可，岂不方便”

　　芩九妹听罢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沈追问道：“五叔，我已领了腰牌，却不知我这差事从何做起呢”

　　话痨鬼道：“你且勿急，听我细细道来.......。出了这酆都城向东过了十殿，再向北三十里，有一高丘，名为章龏山；山中有一颗黑金铁枝巨树，名为苦海坤离挂；挂上会不时长出铁叶；只要铁叶落下，便会有渡鸦飞过去叼走，交与渡蛮使者；这渡蛮使者分类后将差事写到竹牌上交给各引接使者；各引接使者拿了竹牌再出正大关门赴那阳间引接亡魂。你现在是剪灯使，按惯例，剪灯使引接的多是真善之人，这些人溘然长逝对阳间恋恋不舍，你便要劝那些鬼魂速速前往阴间投胎，以免影响、祸害人间。”

　　沈追道：“这可是积德的差事了”

　　话痨鬼道：“自然是了，引接在阳间留恋的孤魂野鬼乃阴间行大德之事，待你阴德积累足了，再升班位便是顺理成章。只是那阴德难积，不知须渡化多少成千上万方能升任”

　　沈追道：“无妨无妨，只要是有意义之事，做起来便有趣许多”

　　话痨鬼起身道：“九妹，那城墙上灯柱还得有些功夫才能熄灭，你且在家等候，我与沈追先去章龏山会上一会，待我俩回来便带你去城墙查看不迟”

　　芩九妹道：“不用为我担心，你俩快速速去吧”

　　说罢沈追便与那话痨鬼出门前往章龏山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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