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后 悔
独孤天星的心底，也有那么一丝后悔犹豫。
她看着耶律牙果果，心潮起伏。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仓促，太残忍……？
其他人各种忙碌，递来了金疮药，还有纱布，还有人去煮热汤。
自从耶律牙果果来了这儿后，就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还死了那么多暗哨和兄弟，山寨的马贼第一次如此受挫。
耶律牙果果的心腹，有些焦急不安，他看着独孤天星道：“你是绝顶高手，会帮我们的吧？”
“对啊，你一定可以救老大。”
“当然。”
独孤天星点点头道：“不过，我不熟悉山寨的事，你还是先去安顿一下吧，别叫大家乱起来。”
她为耶律牙果果拔除了箭矢，点穴止血，手段干净利落，表情也很淡定，叫外人看着，心里面觉得安心不少。
其他人已经准备了草药，为耶律牙果果简单的包扎，还有人跑去找大夫了……这种时候，估计只能去抢个大夫了。
“有道理，这种时候，先安稳比较好。”心腹还是很信奉独孤天星的，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就出去吩咐了。
独孤天星点点头沉默。
她扶起了耶律牙果果，做个打坐的姿势，自己盘腿坐在后面，手掌抵住了耶律牙果果的后背，一副治疗的样子。
呜……
耶律牙果果听着独孤天星和自己的心腹说话，心里面焦急万分。
他重伤不起，说话都困难，还没有告诉别人，有可能就是独孤天星害的他！
此刻独孤天星坐在了他的后面，手掌按住了他的大穴——只要独孤天星用真气一震，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震断他的心脉！
独孤天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别怕。”
耶律牙果果如何不怕？
他料定是独孤天星射暗箭害了他，她对他有杀心，更可怕的是，自己无法反抗。
就算是说了出来，这些人也打不过独孤天星去，说不定还会全部送命，而自己此刻更是危在旦夕！
不能就这么被她害死……
耶律牙果果努力张开嘴，模糊不清道：“答……”
他感觉独孤天星为自己输来了真气，那股力量没有治疗他的伤势，却是锁住了他的内力，就和剑意一样，渐入了他的身体，封住了他的气海。
独孤天星凑近了一些道：“你说什么？”
她的确是想杀了耶律牙果果，不过此刻看他垂死挣扎，心里面又有些不忍了。
耶律牙果果的心腹也凑近道：“老大，你怎么样？”
耶律牙果果努力道：“答……答应……”
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他，在死亡面前，也不得不屈服了。
独孤天星闻言一愣。
扭曲硬汉子的心意，左右草原贼的决定，他那样的人，也会软弱的答应吗？
难以置信！
心腹焦急道：“答应什么啊？老大，你说清楚点。”
耶律牙果果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努力叫自己清醒一些。
他想看独孤天星，想说清楚‘屈服’，他艰难道：“阿星…我……答应…你，答……应……马帮…的…事……”
“噢……”独孤天星移开了手掌道：“如果你能活下来，那就重新考虑这件事吧。”
大概，她根本不了解他。
所以，会失望也是理所当然。
耶律牙果果松了一口气道：“……好。”
他明白，独孤天星不会继续害他了。
只要能活着，短暂的屈服又如何？人心隔肚皮，迟早能翻身。
众人不明所以，继续照顾。
独孤天星却是有些烦躁，她一撩衣袍，下炕出去了。
外面很冷。
残风寒夜。
山寨的篝火，显得无比微弱。
独孤天星没头没脑的走了。
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声音。
看不见耶律牙果果的软弱，看不见他的痛苦，却看得见自己的不满和烦闷。
如果没有轻易出手就好了……
拓尔汗在外面，他看见了独孤天星，也看见了她的焦虑。
他嘴唇蠕动，想说什么。
独孤天星却是和没看见他一样，擦肩而过，无情走了。
“你后悔了吗？”拓尔汗叹口气，只能默默心语。
他一开始就不大相信独孤天星，现在更是怕她后悔。
因为她是外人，是绝顶高手，有后悔的资本。
而他却没有退路！
他拓尔汗，只是一个想太多的年轻人，没有君临天下的武功，也没有深不可测的背景，只有‘恐惧’。
由始至终，这就是她的胡闹，而他却是奉陪了，为了奉陪，压上了一切。
如果耶律牙果果不死，那拓尔汗的背叛，就会无法隐瞒，只要稍微调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到时候，独孤天星能逃，能解释，大不了，还能和耶律牙果果谈感情。
而他呢？
拓尔汗的心里面无比痛苦。
他的秘密，无人分享，他的忧愁，无人可解。
越是不安，越是害怕，就越冲动。
——只剩下了一腔孤勇。
大概，这就是孤注一掷的心情吧。
独孤天星非常纠结。
她迎着冷风，走向了山丘。
天色渐晚。
独孤天星看着天边昏暗不明的光，有些惆怅。
本来下定决心了，只为自己而战……
为了自己……为了成为人上人，成为操盘手，她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为什么？
听见耶律牙果果说答案，也会心痛。
是心疼他的别无选择，还是后悔自己的残忍？
还是说，对耶律牙果果的期待，有些失望？
本以为他是个英武坚强的硬汉子，却是想不到，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任何人都是软弱的。
独孤天星不知道答案，她只是迎风而立，放任情绪，去胡思乱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山寨之中闹腾起来，独孤天星麻木回头，看见那边似有火光。
发生了什么？
她想去看看，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终于。
拓尔汗走来了。
他提着一把染血的刀，一个人走过来，眼眸冰凉淡漠。
那样子，比寒风更冷，比星光更远。
独孤天星却觉得，这才是长空本有的模样——神秘遥远，带着无与伦比的刺骨寒意和桀骜。
拓尔汗迎着独孤天星的目光，平静而冷漠道：“阿星，我做到了。”
“什么？”
独孤天星的内心麻木迟钝，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又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是后悔，还是想逃避？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退缩的？无路可避，只能面对，她也想要面对。
拓尔汗冷哼一声，他把刀插入独孤天星面前的土地之中，大声道：“我杀了耶律牙果果！已经是新的首领了！”
这是宣言，也是警告！
如果独孤天星后悔逃避，那么，他就会奋勇往前，去结束一切。
他让独孤天星避无可避。
——耶律牙果果，还是死了？！
独孤天星收起情绪，继而转过身道：“好，恭喜你。”
拓尔汗走过去，沉声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开心？这不是你的期待吗？”
独孤天星摇摇头，有些不悦道：“我没有不开心！”
没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引起的一切！
所以说，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去假惺惺的悲伤——独孤天星残酷的想着。
她眯眼看向了拓尔汗道：“你做的很好。”
“是吗？”
“是的。”独孤天星的回答非常坚定。
拓尔汗盯着她的眼眸，似乎在怀疑什么。
他最怕的就是她后悔。
怕自己像个笑话。
独孤天星抬手摸了摸拓尔汗的脸，叹口气道：“别想了，相信我，这样就好，拓尔汗，以后你就是长空……”
她想，她应该安抚他的情绪，将心比心，给他安心，给他肯定。
拓尔汗抓住了独孤天星的手，低头轻吻她的指尖道：“没错，今夜过后，再无拓尔汗，也没有马贼，只有为你做事的长空，阿星，你真的…可以给我不一样的未来吗……”
杀死首领，发起叛变，他的心里面其实很彷徨，很后怕。
独孤天星笑了笑仰起头，手指轻抚拓尔汗的唇瓣道：“没错，你是长空，是我的长空，我会给你新的人生，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长空道：“好。”
这样就值了。
他已无疑惑。
独孤天星低声道：“放心吧，我会成为你的希望。”
为此，她选择杀戮。
让自己的手染上血腥，而长空选择了追随，那么，就应该坚定对吧？
不管是对是错，是善是恶，都应该坚定的走下去。
独孤天星突然想明白了，心里面抑郁散去，她抽出手道：“你去安顿山寨的事，明天我带你去提银子——然后离开。”
长空：“去江南？”
独孤天星：“嗯，你明白吧，不听话的人，就不需要带上，只要精锐……”
“你放心，我懂。”
长空点点头，最后说了一句：“你再叫我一句长空。”
“长空。”独孤天星看着他，心平气和的叫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他的新生，也是她决心的证明。
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们选择成为掠夺者，选择自己去编织未来。
选择……
把别人当成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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