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宫廷篇

　　整个内殿大概安静了一刻钟，头顶上才传来章皇后没有起伏的声音。“此事，你做的很好！”

　　“为母后分忧解劳，都是儿臣应该做的。”梁芫的姿态恭敬。

　　“好了，起来吧，后续事宜还得你继续帮母后去办呢。”章皇后的声音又柔和了起来。梁芫抬起头来，见柳溪已经回来了，正将塌上的狸绒靠垫理好，扶着章皇后歇下。

　　梁芫也轻轻走过去帮着掖了掖被角，“接下来的安排，儿臣也正想听听母后的意思呢。”章皇后躺好后，梁芫隔着被子轻柔的揉捏着她的小腿，一边又说道：“虽然父皇已经看了供词，但势必还会安排司礼监详查，王公公那边儿臣已经打点好了，席公公那边怕是还得靠母后打点一下。”

　　听梁芫提起这事儿，一边的柳溪嗤笑道：“这事儿要是等着公主来提醒，怕是今天的供词压根就到不了陛下的手里。”

　　梁芫当然知道章皇后这边早已将席翁收买了，但不管是章皇后还是柳溪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事儿，她也不得不借着提醒来点破。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光靠着王礼是做不成的。

　　“还是母后料事在先，既然席公公是站在咱们这边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梁芫习惯了柳溪时不时的刺上她几句，只把她话里的意思正常翻译，接下去就可以了。“接下来只要柳溪姑姑去慎刑司安抚安抚韩麽麽，让她知道父皇还念她的旧，母后也在想办法救她出来，到时候韩麽麽自然不会把不该说的说出来，只要过了父皇的审查，之后要把韩麽麽怎么样还不都是母后说了算。”

　　这次惩治韩麽麽，全是由梁芫一步到位，动作迅速，到现在为止宫里也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韩麽麽去了慎刑司，她相信以韩麽麽的智商应该暂时想不到这都是凤藻宫的意思，所以只要动作够快，可能韩麽麽到死都不会知道要除掉她的是章皇后。　

　　梁芫说话期间，章皇后一直闭目休息，柳溪侧坐着在给她按摩头部，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梁芫说的这一通听进去。梁芫也不急，做在塌尾认真的按摩这章皇后的小腿。

　　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梁芫以为章皇后睡着了时，只听她语气淡淡的说道：“韩麽麽毕竟在凤藻宫伺候了本宫这么久，柳溪你代本宫去看看她，可不许慎刑司的人随意刑罚，让麽麽屈打成招。”

　　柳溪得了命令，扶着章皇后座好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柳溪走了后，章皇后又说道：“此次你也算立了大功，说说想要什么赏赐。”这次梁芫确实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该给的报酬还是会给的。

　　“儿臣确实有个请求，还请母后恩准。”梁芫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她也不需要客气，因为就算客气了章皇后也不会觉得她哪里好，反而会认为她是有更大的企图。

　　“儿臣想待此事一了，出宫一段时间。”梁芫直接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

　　“出宫？你出宫做什么？”章皇后莫名的问道。一个从小在深宫长大的公主，外面又没有亲戚朋友，出宫……

　　“母后容禀。”章皇后的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对于出宫这个打算，她也是经过了多方面考虑，在这皇宫里是没有什么搞头了，只有出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而且据她这两年了解，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灾荒，流民起义军更是多不胜举，边境也常年有外族侵犯，大昭这个王朝时刻都有灭亡的危险。她若是一直被困在后宫这一方天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为亡国奴了。

　　她不能不管梁昕，所以不能偷偷的逃出皇宫，她必须得到章皇后的同意，堂堂正正的走出皇宫才行。所以这次接了章皇后扔过来的烫手山芋，反而给了她一个契机。

　　梁芫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跪到章皇后的塌边，眼里流露出些许渴求，“这次检举揭发韩麽麽，全是儿臣一手操办的，父皇现在在气头上处置了这些人，但以后见到儿臣难免心中膈应，而且父皇是个念旧的人，看到儿臣若是触景伤情想起韩麽麽的好来，这样怕是不好。所以待这事儿了了，儿臣离开一段时间，父皇国事繁忙说不定很快就望了。儿臣听人说，在京郊的麓山上有座很灵验的普济寺，儿臣想去为父皇母后还有母后未出世的皇弟祈福。”

　　一口气说完，梁芫可怜巴巴的看着章皇后，希望能激起她一点点的同情心。

　　她查探过，后宫里的宫妃或公主出宫去佛寺祈福这种案例很多，有的是获罪被罚出家青灯古佛了残余生，有的也确实是去庙里斋戒清修，也有很多公主婚姻不幸之后找个寺庙出家断绝红尘。梁芫觉得这条路对她来说实在是最方便不过了。

　　“……这，宫里正要处置一批人，很多事情本宫还要靠你帮忙，你这会儿走了，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虽然说的理由很充分，她也能理解梁芫想要避一避景宏帝怒气的意愿，但在这后宫里，想见到皇帝很难，想不见到皇帝那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所以章皇后并不是很相信梁芫的理由。

　　“母后，韩嚒嚒的供词已经证实，接下来其他的审讯交由慎刑司办理就好了，需要的人手找司礼监王礼公公就好，现在调用的人手都是王公公帮忙挑选的，宫里刚刚惩处了一批宫人，留下来的绝对会老实听话一段时间。而且到时候可儿也回来了，剩下这些事情由柳溪姑姑和可儿帮着母后是完全没问题的。”

　　梁芫也知道，她的说辞漏洞颇多，但她现在离开对章皇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章皇后是完全有理由答应她的，只可能是这会儿这位皇后娘娘还没有想到其中的关键，她得想个办法提醒提醒。

　　梁芫又继续说道：“眼看母后月份渐渐大了，此时宫里又要见红，难免晦气。这些事情都是儿臣惹出来的，所以请母后恩准，让儿臣去普济寺斋戒清修为父皇母后还有皇弟祈福。儿臣也是想以此来消除儿臣心中因给母后带来这些麻烦的愧疚。”

　　梁芫说的口水都要干了，但又不能直接点破其中厉害关系，她这会儿只恨为什么柳溪不在。

　　到最后章皇后既没有答应梁芫，也没有完全驳回她的请求，只说让她考虑考虑。

　　梁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章皇后已经不耐再听，她无法，只得先退下。

　　待梁芫走后，章皇后满脸纠结。她这次设计这些无非是那西华宫太过放肆，竟然将手伸到凤藻宫了，韩嚒嚒敢和西华宫勾结，她不得不想法子将其除去。本来平时在凤藻宫里作威作福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胆敢危害到她的皇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她本来还想让梁芫和西华宫直接斗起来，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但没想到这芫公主聪明的狠，绕过了和西华宫直接冲突，将矛头对准韩嚒嚒。不过也是，阮妃毕竟怀了龙种，阮将军也刚刚打了胜仗，就算这事牵扯到西华宫，阮妃也未必会受到实质的打击。

　　她知道梁芫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反而聪明的紧。但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而已，这皇宫里公主多的是，但日子不好过的却有很多，既然她主动靠过来想仰她鼻息讨点恩惠，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人也太过聪明了，也不知道这次要求出宫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一会儿柳溪回来对章皇后说道，韩麽麽哪里已经安抚好了，只待景宏帝那关已过，慎刑司里她们的人会立即让韩麽麽‘畏罪自尽’。听到了柳溪的回复，章皇后最近一直悬而不定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接下来只等韩麽麽‘畏罪自尽’了。

　　然后章皇后又说起梁芫想要出宫的事情，柳溪立即接声道：“娘娘，大公主如果这会儿离开皇宫，那可是对咱们大大的有利啊。”

　　“哦，怎么说？”章皇后没想到柳溪反应这么大，忙问原因。

　　柳溪接过宫娥呈上来的八宝鸡汤，打发其他人都退出去后，压低声音说道：“娘娘你想，这次韩麽麽和御膳房的事情被查出来，御膳房必定大换血，如果大公主还在宫里，照理，调配人手还是得由她去办，毕竟王公公和大公主已经有交情了，虽然大公主也是仗着咱们凤藻宫和王公公搭上关系的，但若是长此以往大公主在宫里的地位肯定会有所提升，所以如果大公主这个时候离开，这些事情就不会再经手大公主了。”

　　王礼是天子近侍，拉上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就御膳房那一块，油水可不少。

　　柳溪见章皇后神色已经动摇，怕是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又继续道：“娘娘这回宫里人手调动确实很大，除了御膳房，还有西华宫、翠微宫、咱们的凤藻宫还有其他一些宫苑都变动，咱们也需要好好理一理这些人。再则说了，这次死了不少人，毕竟见了血光，咱们为了小殿下也确实需要人去菩萨面前清修祈愿，去去晦气。”

　　章皇后听柳溪说了一大通，看向自己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虽然还是有点疑惑梁芫为什么想出宫，不过

　　……算了，不过是宫里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就算再聪明难道还能翻出她手掌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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