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醒来
梁芫是被冻醒的,那种冷深入骨髓,疼痛之极。
说是醒来,其实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只有冰冷的感觉很清楚,好似把她的灵魂都冻成了实体。
她这是进入极寒地狱了吗?做鬼也要遭受磨难。
脑子里传来嗡嗡声响,扰得她头快炸裂一般。
热,很热,极热!
极冷之后又是极热,热的好似置身火海。
她都还没看到这地府长得啥样,难道就先感受一番冰火两重天。
梁芫好想找阎王爷讲讲道理,她生前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穷凶极恶的事情啊。您老人家可不能这样一上来辩解都不给一句就直接上刑啊。
脑袋里的声响越来越大,梁芫觉得这声音,像似油锅里面的热油轰然爆裂的样子。
她蜷缩着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感觉好似灵魂都在害怕的颤抖。
她这是要下油锅了吗?
恐惧侵袭了梁芫,冰山、火海、油锅……
她明明没有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忽来的不甘和愤怒!让梁芫抱着双臂的手越捏越紧,似要捏碎臂骨。
愤恨的情绪赶走了脑子里的声响,梁芫驱赶了所有声音,她奋力睁开双眼,入眼的是头顶上那天青色的绸布,上面绣着复杂的暗纹。空气中萦绕着暖暖的香气。
黑暗远离她而去,这一刻她非常清醒。她活着,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和呼吸到体内的新鲜空气。摸索着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感清晰又强烈。
她真的活着!
环视了一下周围,才明白刚刚看到的是床帐,她现在正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身上正堆着山一样高的被子。
数了数,大概有七八层,看起来还都是很厚重的冬被,一层一层的压在她身上,有的还没有铺平整,乱七八糟的堆在她身上,怪不得她热的难受。
回过神,嘈杂声又起。
“韩嚒嚒,大公主好歹也是主子,外面那么冷,你就让她一直在凤藻宫门外跪着,也不通禀皇后娘娘,这要是出了人命,谁来负责?”女人尖锐的声音里是满含怒气的指责。
“哎呦,柳溪姑娘,你可不要乱说,怎么是我一直让大公主跪在外面,我一个做奴才的,怎么敢让宫里主子跪着?”另外一人嘲讽,语气里满是不屑。
“公主大半夜在外面跪着,怎么没有人通禀,你是凤藻宫的掌事嚒嚒,这事儿你不知道?难道是下面的人偷奸耍滑?昨夜谁守的门,拖过来问问?”可以听出指责的人越来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谁说没有通禀了,昨夜大公主来凤藻宫求见娘娘,我立即就让小德子去内殿通禀了,可是内殿的可儿姑娘说皇后娘娘因太子殿下的事情,伤心过度还未平复,才刚刚歇下不让我们打扰,你说我这有什么法子……”另一人回答的随意,一点儿也不在乎对方的怒气和指责。
“我问了可儿,小德子昨晚根本没有说清楚大公主来干什么?也没说大公主一直在宫门前跪着……”
“那刚开始大公主也没有跪着啊,谁知道她后面一直跪着不走……”
梁芫听了半天,配合着身体里残留的记忆,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她这身体原是宫里很受宠的公主,和她的名字一样也叫梁芫。只因半年前母族获罪,原身的母妃也被赐死。只剩下她和一个不到一岁的胞弟。没了母妃也就没了依靠,姐弟俩的日子一下子从云端掉落泥地,宫里的人自然都是人精,她们这对没有了依靠的姐弟自然被人无视,处处受制。
天气已进入寒冬,最近更是雨雪纷飞,冻得人呼出口气都会直接变成冰碴子。她们姐弟住的翠微宫没有分到银碳和抗寒的冬衣,弟弟弱小经不住寒冷直接冻的感冒了,昨晚病情加重一直高烧不退,原身请不到太医,也弄不到退烧药,没有办法只好跑到凤藻宫来求皇后。
一个落魄公主,凤藻宫的人肯定也不当回事,究竟有没有禀告到皇后那里,或者皇后知道了在不在意……这些梁芫都不清楚。她只知道,昨晚为了求皇后救弟弟一命,一直在宫门前跪着的梁芫,直接给冻死了,便宜了她这一缕游魂。
过了一会儿,梁芫感觉气顺了很多,也不像刚醒时那么乏力,便挣扎着起身。推开一堆锦被,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
“大公主醒了?”
争吵的两人算注意到她的动作,立即停止了争执。
“唉哟,大公主可总算醒了,不然老奴可就说不清了。”韩嚒嚒立给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歇息,拿着桌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闹了一上午她也累的慌。
柳溪见此,也给自己倒了杯。吵这么久嗓子都要冒烟了。
她喝了两口,想起今天早上让人在宫门前将被雪埋藏的大公主翻出来时,基本上整个人都凉得没有一点点温度了,后来更是连汤药都灌不进嘴,眼看就要没救了。
皇后娘娘得知后,发了一通怒火。虽然皇后并不在意人是死是活,但就让梁芫这么冻死在凤藻宫门口,皇上知道了难免心有怪罪。毕竟在半年前皇帝陛下还是很宠爱这个长女的。
后来皇后一声令下,让人赶紧传医延药一定要把人救活,救不活,凤藻宫当晚的值夜人员都去慎刑司领罪。
慎刑司可是让宫里人闻之色变的地方,基本上只要有人进去了,想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时间整个凤藻宫鸡飞狗跳,全部都惊慌失措起来。烧热水的烧热水,找太医的找太医,管炭火的送上烧得旺旺的炭盆……
整个早上,凤藻宫的人都过的惊心动魄。
梁芫仍旧坐在床上发呆,满脸迷茫。
唉……
到底是个才九岁多点的小姑娘,柳溪又拿起桌上的茶碗倒了杯,给梁芫送过去。
梁芫细细思量她目前的状况。眼前这两人,给她倒水来的叫柳溪,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是凤藻宫的掌事韩嚒嚒,这韩嚒嚒虽不是皇后的人,但却有个要命的后台,她是当今皇帝的奶嚒嚒。因着这层关系,连皇后也不得不多给她几分尊重。
“既然大公主没事,那老奴就不在这儿讨人嫌了,前面儿还有很多事情忙呢。”韩嚒嚒见梁芫醒过来了,随意的福了福,就转身离开。她本来就不想在这里待着,要不是柳溪这小蹄子见大公主不大好了,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她才难得在这里耗半天呢。
见韩嚒嚒走了,柳溪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公主醒了就好,昨晚皇后娘娘身子也有些不适,好不容易睡下了,今早得知六皇子病重又急的连忙起身安排太医,弄得又感染了些风寒,刚刚才歇下。”六皇子就是梁芫的弟弟梁昕。
梁芫喝完茶水,慢慢起身将茶碗放回茶几上,好在这屋子里火炉烧的旺旺的,她一身单衣也不觉得冷。
“劳柳溪姑姑转达,儿臣谢母后慈悲,定时刻谨记母后恩典。” 根据原主的记忆,梁芫想起像柳溪这样年纪比宫娥要大些心腹大宫女,宫里一般的皇子公主都会敬称一声姑姑。
当然在宫里能被皇子皇女称呼‘姑姑’的宫女很少,五个手指头都数不完。听到梁芫对自己称呼‘姑姑’,柳溪脸上露出些得意又有些不屑的鄙夷。
梁芫非常明白柳溪脸上的神色,她这身体原主,原也是高高在上,千娇万宠的公主,突然遭逢巨变,一时也没有适应处境的改变,仍是处处颐指气使,怨天尤地。原身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宫里下人好脸色过。她这突然这么低声下气的,柳溪只觉得这大公主总算是接受现实了。这不,以前从不将她们这些宫人放在眼里的大公主,现在不也得在她面前小心唤她‘姑姑’。
“大公主既然好了,那就快些回去吧,奴婢在这里耽搁了一早上,还得去皇后娘娘跟前伺候呢。”柳溪说完也不等梁芫回答就退了出去。
大公主是她现在的身份,嘛,也不算差,虽然这个公主的身份有点落魄,但总比做奴才好点儿。
梁芫喝了两碗茶水,又坐着歇了会儿,感觉身体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了眼床边架子上放着的白兔毛镶边的锦纹袄子和一件有些旧了的羊绒斗篷,想来应该是自己的衣服。
穿戴整齐后,梁芫按着记忆走出凤藻宫,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偶尔有太监宫女经过,也是匆匆对她行礼,然后急忙离开。
“公主!”
刚出了凤藻宫,她还在想接下来该往那里去时,宫门前一穿着鹅黄夹袄的宫娥焦急的唤住她。
薄薄的夹袄挡不住寒意,翠雨环住双臂,抖着身体,神色间满是惊惶。见梁芫出来急忙上前扶住,声音急切,“刚刚听一些小太监说您在里面晕倒了?他们不让我进去,也不告诉我公主在里面怎么样了。”
梁芫凭着记忆想起这人是从小在原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翠雨。回道:“我没事。”又连忙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阿昕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来看过了,也开了药,六皇子喝了药之后就睡下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奴婢见公主一直没有回来,就过来看看。”
翠雨虽然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但说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梁芫听完也放心了不少。
梁芫有些愣神,刚刚这句话她是无意识问出来的,担忧和放松都这些感情都不是她的。梁芫皱眉,想必这都是原身留下的感情。
也不知道之前在那黑暗里的感知是真是假,她是否真的去过地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朝醒来,竟是这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世界。
宫道上,女孩张开双臂,抬头感受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面上化为雪水,慢慢的滴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感受到身体轻微的颤抖,不是被冰冷刺激的,而是喜悦的颤抖。
这是活人的生息!
翠雨见公主突然推开她,伞也不让撑,任由雪花落在脸上身上,一时惊得呆住。“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梁芫重新站直身体,声音清脆,铿锵有力,“走,翠雨。我们回去看看阿昕。”
她活过来了,这次她要活的好好的。
翠雨上前又将伞撑好,扶着梁芫慢慢往回走。
回到翠微宫后梁芫就立即去看了她这便宜弟弟,梁昕是个才一岁点儿大的粉嫩团子,就是看起来有点孱弱,瞧着让人心疼得厉害,她一时也分不清这些情绪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原主留下的。
不过既然现在这身体已经是她的了,照顾这小团子的责任自然是由她来承担,所以这点儿情绪,她收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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