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夫?好久不见?
樊绯三十二岁生日这天,小城下了大雨,老同学同她表白,“我们将就着过吧。”
这句话当头棒喝,和风雨一起灌在她脑子里,眼前空白一片,只有嗡嗡雪花,她想起了前夫许绍南。
时间呼啦啦被拨回到十年前,她和许绍南站在大雨瓢泼下的公交车站里,两个人都像落汤鸡似的,狼狈又拘谨。
那时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我们将就一下过吧”这句振聋发聩地回响在她耳边。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讲这句话的人是樊绯。
年轻时候总有那么一腔勇气,放到三十二岁这个节骨眼,只会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还没有心思再婚。
或是当年就该按捺住澎湃的心海,把那句话死死憋在心里,叫她每每回想脚趾就不由自主地抠进鞋底。
也不知许绍南是如何在那样尴尬的发问里,轻而易举地说了句,“好,什么时候去登记?”
结婚五年,离婚五年,十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公交车滴滴打着喇叭行驶过来,她抱歉:“我先走了。”,蹭得收伞上了车。
“樊绯!”同学在公交车门关闭的时候对她讲:“你考虑一下,信息联系。”
她点头,“好。”,到家泡了个热水澡就忘了。
她擦完头,妈妈来了。
桌子上四散摆放的面包、蔬菜、水果袋子都不见了,塑料桌布明亮的发光,地面也看不见散乱的头发,瓷砖印着窗户的影子,真干净,积郁一扫而光。
妈妈一边叠衣服一边唠叨,“你这个猪窝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干净点?多大的人了,袜子还是东一只西一只?”
樊绯惯会在此刻插科打诨,她从小就是懒里懒散的性格,不爱收拾东西,在妈妈眼里就是猪狗不如,扶着妈妈的肩膀,看她叠发着薰衣草味的衬衣,小孩似的撒娇,“哎呀,我下次就记住了。”
“下次,还有什么下次,你都快说得我入土了,还下次。”,妈妈前一句后一句骂樊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结婚又离婚,三十二的人了,还有什么下次的,我都怀疑人小许是受不了你……”,她突然就住口了,将叠好的衣服收到柜子里,“你大外婆给你介绍了一个做工程的男人,三十六岁,带一个孩子,孩子上初二了。”
樊绯擦干头发,几分认真地说:“长什么样?不好看不要。”
妈妈阴阳怪气:“你猪里猪气,人家不挑你都不错了,你还上赶着选上了。”
樊绯嘿嘿一笑,她把头发包在头巾里,一溜烟出了卧室,去卫生间拿她盛水乳的盒子搁在客厅桌子上,拉过一个木头小板凳,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妈妈走出来,立刻怒目圆睁指责:“你就不能把那些东西拿卫生间去涂!”
她拍着水,又开始插科打诨,“卫生间光线不好。”
老妈又转到厨房去做饭了,话音偷过关上的玻璃门远远飘出来,“你弄完了收拾掉。”
“哦。”
她拧住瓶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岁月没有给她皱纹,朋友说这是远离婚姻、身心通透,自然显得年轻。可微微下垂的嘴角还是彰显着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是已经步入衰老期的中年妇女。
妇女?不是吧,她是单身女青年,她宽慰自己,不爱笑的话,嘴角是会下垂。
她立刻呲牙,做了个笑脸。
饭桌上妈妈又在骂:“你嫌人家胖,又嫌人家脸上有痣,你怎么不瞧瞧自己是什么猪样?”
从小到大都被骂习惯了,她脸皮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筷子探进菜碟的速度和被骂的速度一样快,她很快吃完了一碗饭,碗筷一放,“我吃完了。”,一溜烟进了卧室,门一关人一躺,抱着手机开始看海绵宝宝。
妈妈洗过碗,推门坐在床边,放软了语气试探着问:“绯绯,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小……那个人呢。”
她翻身,“没。”,继续乐呵呵跟着动画片笑。妈妈酝酿了几句,“他条件好,人也帅,离婚也给你分了一半家产,这样的男人挺难得的,但是你不能把要求都拔高到他那样。绯绯,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不年轻啦。”
“我要求不高,我想找个合眼缘的结婚,目前没什么有眼缘的。还有,房子和钱都是我该得的。”,她头也不回的强调,“妈妈,我和他在一起五年,吃过很多苦,不能因为我在他公司里当了几年不管事的白饭王,就觉得我什么也没付出,跟着他享清福呢。”
解释完又觉得苍白,这房子是他给的,银行卡上傍身的20w是他分的。
谁都说许绍南头婚太太配不上他,谁也不提许绍南还没发迹时,他那一无是处的太太是如何把一块钱掰成两半才能叫两个人在上海活下去的,也更不提如今风度翩翩同女明星传绯闻的人中龙凤又是如何歇斯底里同前妻吵架。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索性也不说了,囫囵吞枣,“你们随意说吧,结婚的时候我自然就结婚了。”
妈妈叹口气,“当年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要是当年……”
“妈,我不想说这些。”她制止母亲的忆当年,“已经过去了,我早忘了。”
如果没忘,樊绯不会离完婚就回老家,进了一家勉强支撑,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国企上班,准备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说起来,她妈妈提起许绍南的次数都比樊绯想起前夫的次数多。
夜雨啷当,天光随着母亲关门的声音湮灭,屋子慢慢暗下来,只剩下动画片的声音,她打了几个哈欠,摘了眼镜要去睡,信息里弹出个消息框,“睡了?”
信息来者是单一个词“south”,她突然记起来要回消息的事,立即点开弹窗,打了“准备睡,白天的事就算了”要发时,高度近视的眼睛瞥那头像:金顶雪山面前有一张看不清的侧脸,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她直觉那张侧脸在哪见过,点进朋友圈,只有几个公众号转发,退出去将要不好意思地说一句“不好意思,我忘了备注,怕写错你名字,能麻烦您发过来一下吗”来曲线救国,小小几个字“xsn1988910”映入眼帘。
樊绯眼角抽搐,还以为许绍南把她抹除了,她也以为自己把许绍南抹除了。她看这人的头像,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依稀辨别得出是个有棱有角的人,她放大了好几遍,回想许绍南那张冷漠的脸,直觉陌生。
那边又来一句“真睡了?”,她咬着嘴唇打字,“没睡”,“怎么了?”,“有事儿?”,反反复复,最后点了拉黑睡觉。
梦里她看见许绍南拥着美丽的女人,用嫌恶的眼神看她,她撇撇嘴,同他背道而驰。
这一觉睡到天明,还下着听令哐啷的雨。
中部偏北很干燥,很少下这样延绵不断的雨。
闹铃从六点半开始响,她按了又按,七点半才手忙脚乱爬起来,随意洗把脸刷个牙,在电梯里用鲨鱼夹抓了头发,整了整衣裳,就这样去公司了。
小城市不大,从家到单位也就三个路口,她急匆匆踏着雨往单位走,八点的防空警报铃在她过第二个十字路口间准时响起,她向来算得非常准,转到包子铺里提了份早餐,提在手里匆匆往单位赶。
早上要开例会,她打扫完卫生,囫囵吃完包子,坐到会议室里等几位老总来开会。
“今天的会议也没什么内容,公司中标了一个项目,要和上海来的私企单位合作,共同打造一个扶贫项目。”老总点名她,“樊绯,你是财务部的科长,总要负点责任。”
什么责任?她哂笑:“常总,这个项目不需要我们融资吧。”,融是融不到的,上个月没发工资,人都快跑光了,哪来的流水提交给银行,让银行贷款呢?
常总说:“我们要接待一下上海来的负责人,公司里的员工不懂他们上海人的要求,你在上海待过,普通话说得又好,接待方面也不会有大问题。”
这活儿挺轻松,樊绯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好的。他们什么时候来?”
“下午三点四十,你开车去高铁站接他们。”
樊绯微微一笑,那辆拖托许绍南的福才买到的奔驰suv都快成单位接待用车了。
她转念,最近想起许绍南的次数也太多了,真倒霉。
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樊绯回家手忙脚乱穿了件黑色印花旗袍,头发用木簪子盘住,还涂了一张被妈妈叫做“血盆大口”的正红色口红。
她的确是出众的,身材纤细有风韵,但算不上漂亮,还是那句话,眼睛也是眼睛,鼻子也是鼻子,合在一起只能算中人之姿。
所以她再怎么打扮,也鲜少有人注意她,但这不包括许绍南。
等许绍南从人群中一眼看见她,自觉领着三个人走到樊绯面前,说了句“走吧”,他毫不客气拿了行李放在后备箱,请同行人员上车,并叫她坐在副驾驶上,开着车轻车熟路停在单位门口。
等那三个人站在地上,许绍南叫她“不下车?”时,樊绯结结实实扇了自己一耳光。
特别响亮的一耳光,连外面站着的三个人都探头探脑看发生了什么,许绍南用惯用的冷淡口气说:“樊绯。”
她到底不是二十来岁固执的小姑娘了,很快调整好一个得体的微笑,下车同这四个人挨个握手:“我是区投公司的樊绯,你们叫我小樊就好。”
他们也客客气气地介绍自己,到许绍南这里,她也介绍:“许总您好,我是小樊。”,两只手叠合在一起,都很冰冷。
转瞬她就抽出来了。
她说:“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带大家先去饭店接风洗尘的,没想到许总您直接开来了单位。”
许绍南把手塞在西装口袋里,“没事,先上去了解一下情况。”,他穿着蓝衬衣灰西装裤,圆金丝眼镜框后是一双丹凤眼,眉骨微微深陷,鼻梁直挺,眼角有些细纹,却不妨碍俊美。
人模狗样,斯文败类。
樊绯不敢看他,眼神飘忽转投向别人,她得体笑,“我们在八楼办公。”
建投公司在财政局八楼。
会议室里,樊绯倒完茶就靠在门上,垂眼看着地砖缝,听常总和许绍南几个人谈论材料进价云云,见到许绍南的杂乱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冤家路窄,她只能归结于此。
她抬头看许绍南,他真叫人模狗样,又垂下头,他都不避嫌,她纠结个什么劲儿呢。
樊绯心胸宽广,她想通了就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了。
常总说:“小樊,你给许总沏茶。”,她也哦的一声,落落大方提着暖壶往那喝了一半的纸杯里投了些开水,又落落大方回了墙边站着。
许绍南定定看她,似乎想张口说什么,她趁他开口前,蹭得转头看一遍去了,许绍南嘴边的话就咽下去了。
这场景又叫她心口堵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呀?像表面去他公司上班,暗地里捉奸那段日子。她想起那时候,都尴尬得脚趾扣地。
这会探讨了一个小时,樊绯全用来宽慰自己不要生气了,她什么也没听,偏许绍南还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她屁也没听见,那口气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常总人精,他立即向许绍南介绍:“这是我们财务部的樊科长,您叫她小樊就行。”,又催促她,“小樊,这是盛景的许绍南许总。”
许绍南伸出手来,同她握手,樊绯那口气卡在嗓子眼上呼不出去咽不下来,她一时赌气,不想跟这个人有肢体接触,遂鞠躬:“许总好。”
许绍南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背在身后,“不用这么客气,我叫你名字吧,樊绯。”
“嗯。”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对男女之间诡异的气氛,常总说:“你们认识?”
两个人此起彼伏地说,“不认识。”
欲盖拟彰。
常总倒没想到这两人是前夫前妻的关系,他也想不到这家业庞大的许绍南和他摸鱼打诨、月薪三千的员工曾是夫妻的关系,只模棱两可说了句,“小樊以前在上海待过,人也长得漂亮……”
潜台词直指些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
樊绯制止他的思维发散:“许总是我前夫的老板,今天见面有一些尴尬。”
许绍南也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听说你离婚了,现在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樊绯客气,“没事,您叫我小樊就好。”
常总那点小心思立刻收住了,“原来是这会事啊,小樊,你先带许总他们去酒店安顿,安顿好了再吃顿饭。”
这回还是樊绯开的车,她车技还算不错,一路平稳落了脚,前台经理认识她:“小绯姐,您定的房间都已经打扫好了,商务间,在五楼。”,递了房卡给她。
她捏着房卡,带前夫进酒店?奇怪得脚趾扣地,她走了几步,转头抱歉地说:“我不好跟你们上去,麻烦你们自己找一找房间,我就在下面等你们,你们安顿好了下楼来,我再带去饭店,可以吗?”
旁边三个人都看许绍南的脸色,许绍南点头:“好。”,拉着行李箱上电梯去了。
樊绯见人走了,回到车里立即跟妈妈打电话,“妈,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你见鬼了是吧。”
“许绍南。”
“你真见鬼了。”
“是真的,他就是我们项目承包商啊,我实在不懂他这种大老板亲自来我们这小地方干嘛,搞得我尴尬死了。”
“你尴尬什么,不尴尬,平常心对待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他今天一上车就跑驾驶座上开往我单位去,搞得好像我还是他老婆一样,车后面还坐着几个人,我都尴尬死了。”
“人家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平常心。等你回来,妈给你做地锅鸡焖饼子。”
“妈,你真好。”
“记住,要平常心,你可别又跟人家吵起来了。”
“那我先挂了。”
“唉,别挂,你大外婆说你抽个时间去见见相亲对象。”
门被拉开,许绍南坐进副驾驶,“妈,我先不说了,你挂了吧,来人了。”
“别忘了,我把人家名片发给你了,你抽个时间加个好友,了解了解试试。”
“行,你先挂了吧,我真有事。”
她挂了电话,许绍南问:“能抽烟吗?”
从前还是夫妻时,只要听见许绍南嘴里冒出“烟”这个字,她非张牙舞爪跟他急,现在倒小心翼翼说:“您抽吧,我把窗户打开。”
打火机咔哒一声,一缕烟飘过来,她微微皱眉。许绍南抿嘴,把烟折灭在手里,“不爱烟味就直说,我又不会跟你吵?”
樊绯下意识用“你确定?”的眼神回视,许绍南把烟按在手里,烫得掌心发疼,“都有五年了吧。”
樊绯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才不跟前夫忆往昔峥嵘岁月,囫囵附和:“可能是五年了,我忘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车换了。”
樊绯实话实说:“二手也值不了多少钱,反正也要代步,就开着了。”
“还住在黄庭园?”
“是。”,她心里嘀咕,我难不成还得为一段失败的婚姻折磨我自己,现成的房子不住我傻。
“在相亲?”
“差不多。”
这一问一答怎么跟查户口似的,她尴尬,主动出击,“您怎么来这里了,小项目也不值得您这样的大老板来吧。”
“我来这里散散心,前些日子生病了。还有,别您啊您的了,没必要那么客气。”
她说:“那不成啊,您现在是我们的承包商,不放尊重,人跑了怎么办?”
“樊绯。”
他又用了那种沉稳的威胁口气来叫她的名字,从前吵架凶,或是她发疯的时候,他都用这样的口气来终结战场,再听起来,当时那种心底发酸的感受又像蒸汽挥发似的涨满了她一整个心脏,眼泪有破笼的态势。
不行,哭那多丢面子。
“那我叫你许总?”她用上弯弯的笑眼,“别生气,我指望着你吃饭呢。”
“我没生气。”他说,“我挺好的,对了,你这身衣服挺漂亮的。”
“谢谢。”
她把眼转向车窗外。
神经病,从前他可绝对绝对不会夸她漂亮,只会用一种嫌恶的眼光扫视她,樊绯背后一阵发寒,她总不能也夸“你今天也很帅。”,这不是废话,他长得人模狗样,还有美艳女明星为他深夜酒醉街头。
好好一个美女,图什么啊?她扫到后视镜,许绍南直视前方,皮相平整、骨相优越,图什么,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所以,他帅不帅,有没有钱,关她樊绯什么事?
她又想通了,打开手机网上冲浪,新闻头条又弹出来一条,“当红女明星王婕买醉”,她又从后视镜看许绍南,许绍南从后视镜盯住她,“你想看可以直接看,不用偷偷摸摸的。”
樊绯埋头刷刷翻屏,总不能说我每天在网上冲浪,看前夫和女明星爱得死去活来吧。
还有谁愿意看你这张死人脸呀?
“看样子,你过得挺好的。”许绍南拨弄着那串套在貔貅上的假珍珠串子,这玩意儿还是他买的,“昨天怎么拉黑我了?”
“我以为是什么变态呢。”,她骂完人,立刻转移话题,“许总谈完项目就该回去了吧,其他人呢?怎么还不来?”
“樊绯。”,他有些不愉快,又低低叫她的名字。
她立刻埋头说:“我能说我以为我五年前就该删掉你,但我忘了,所以亡羊补牢,可以吗?”
许绍南愣,他哈得笑了声,“樊绯,你怎么还像二十岁那会儿跟小孩似的,不懂事呢。”
樊绯庆幸自己涂了一个贼红的口红,否则在许绍南说出这句话以后,她一定是唇色发白、目光呆滞的怨妇模样,可她涂着口红,也还是目光呆滞的怨妇模样。
二十二岁结婚,做了他五年太太,两年吃苦,三年当全职太太,他那会儿似乎看见她就生气,无缘无故同他发火说:你能别成天嘻嘻哈哈的,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把事放在心上。
那时候面对他的指责,樊绯只能辗转发侧想自己哪里做错了,婚姻生活是压抑的,在歇斯底里完毕,她需要敛起伤痕扮演一个完美的太太,要一丝不苟,要有得体微笑。
离婚的时候,如释重负多于难过。
她并不是不长心,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年轻时候的热血全给了许绍南,在他之外,她一直都信奉顺其自然无为而治,命运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这样看起来,她不仅不乐观,还相当悲观,悲观地认为所有苦难都可以接受,才更需要选择表面的快乐来遮掩流血的伤疤。
所以现在,她嘻得笑,“许绍南,我们已经离婚了,都五年了,你不要再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哦。”她认真说,“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许绍南沉默了,被烟头烫伤的地方似乎一直钻进了心里,他许久后才哦了一声,“是,都已经离婚了。”,他转过头,“我待一周,一周之后就走了。”
“行。”,樊绯又埋头,妈妈说的对,招惹他干嘛,不得又大吵一架。
饭上喝酒是避免不了的,许绍南不避讳给樊绯挡酒,“她还要开车送我。”
常总的眼睛越来越深。
等饭局结束,淅淅沥沥下了雨,也不知道是酒气蒸腾的缘故,一个车厢里,两个人沉默着。
他突然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上探过头来按着她的头,要命似的亲,她慌乱躲闪。雨噼里啪啦打在窗子上,樊绯一把推开他,“许绍南别发疯。”
他抹着嘴唇,“上去坐坐?”,像从前一样诱哄她。
樊绯回了他一句,“有病去治。”
他挑眉,“樊绯,少跟我装,我还知道你想我呢。”
樊绯侧头,“你真自作多情。”
这句戳到了他的心口,他低低说了草,下车离开。
樊绯说了句,“真有病。”
她发动车,呲溜钻入了车道消失了。许绍南站在门厅里,目送她走,助理走过来说:“老板,您该吃药了。”
“好。”他往电梯走时,同陈嘉说:“陈嘉,这和我预想的久别重逢不一样。”
陈嘉眼观眼,宽慰说:“先生,世事无常。”
也只能说世事无常,他想不通许绍南为什么调转枪头对准前妻,从前听过一些谣言,说许绍南和前妻不和,两人不欢而散,如今跑来缠着前妻,无非是灾祸面前想起从前了……他又不是生活助理,同老板讨论私生活不大方便,只说:“先生,一会儿要开财务会。”
“你让夏总替我开,到时候报告就好。”他转头说,“陈嘉,我待会儿自己出去转转,你负责整理材料给我。”
陈嘉说:“好的,老板。”
许绍南转悠到黄庭园去了,他还记得来路,家在12号楼13层,那会儿下着点绵绵细雨,他没带伞,身上淋湿了不少。
他了解樊绯,这女人会在傍晚七点多丢垃圾,日日如此,跟他们的婚姻一样无趣。
七点过了十几分,单元门打开了,樊绯穿着身睡衣,提着垃圾袋,她还没来得及拆头发卸妆,口红斑驳了,但用褐色眼影勾勒的眼睛很漂亮,恍惚还像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走过去,唤她,“樊绯。”
她显然不太想见他,拿着垃圾袋左右为难,“你怎么来了?”,噔噔拿着垃圾袋丢到了垃圾桶里,才发觉还下着雨,善心劝他,“你回去吧,一会儿雨下大了。”
没有任何请他上去的意思,他舔过牙根,厚脸皮说:“樊绯,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不要。”
她现在学会了直接拒绝,许绍南噎住,她还火上浇油,“哪有前妻请前夫上门的事,你回去吧,避避嫌。”
许绍南总儒雅随和、斯文客气,可能这一辈子唯一的怒火全倾倒在了前妻樊绯身上,他总是很难在她面前保持风度,现在也是,咬着牙说:“房子是我买的,我不能上去看看?”
迎接他的是一声噼里啪啦的脚步和关门声,许绍南看玻璃门里飞速闪到电梯里的女人,从昨晚就压着的火气一瞬间爆发了,他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那边还客客气气,“您好,我是樊绯。”
“出来,不然我请家政撬锁。”他冷冷说,“你知道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两分钟后,樊绯红着眼走到他面前,她捏着睡衣角,小声说:“你干嘛呀?”
许绍南想了想,他像从前一样,捏着她的肩膀揽到自己怀里,微微叹了口气,“好久不见。”
这才像话。
该是她红着眼,他叹着气,有一个暖和的拥抱,用缓和的口气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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