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过问
我从巨大的气囊里扒出脸来，手背往额头上一抹，湿漉漉的。
眼前的视线有些红，鼻腔唇齿一阵麻，又一阵火辣辣的。
后排的季妙言发出嘤嘤的哭声，我拽着安全带，想要去查看她的情况。
她抱着膝盖缩在后排座上，肉眼见不到血。
一只胳膊好像被杵折了下，不知道严重与否。
“你没事吧！”
我灰头土脸地探过半个身子，想看她伤情如何。
可季妙言只是哭，一边哭一边摇头。含糊着语无伦次，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叫她赶紧开门下车，她也不敢动。
我急了：“赶紧下车！”
突然撞上绿化带的车子很可能会出现漏油或起火等危急状况，这种时候赶紧离开现场是常识。
此时此刻，我已经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了，很可能是发动机出了状况。
“时音姐，我，我好疼……我动不了……”
身后的季妙言还在哭哭啼啼，我心急如焚，可偏偏干着急也打不开前面的安全带。
情急之下，我从包里找出化妆镜，也顾不得伤痛，直接在玻璃上敲碎。
捏着化妆镜的碎片割断安全带，我逃出驾驶室，第一时间把季妙言从后面拖了出来。
所幸道路旁边有几家商铺，店里的热心老板看到路上出车祸，赶紧拿来消防工具。
对着起火的车头一阵猛喷，总算是解决了危机。
我把浑身瘫软了的季妙言扶到旁边的路基上坐下。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十八分了。
跟陈先生约定的是下午一点半，目的地还有一个路口。
交警比救护车先到，我留下驾驶证和手机号，请求对方先让我行离开，回头再去交警队做事故处理。
就这样，我提上包，背着电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路狂奔赴约。
可惜最后还是被陈先生的助理拦在了别墅大门外。
“抱歉程总，陈先生说只等您到一点半。”
对方助理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见我如此狼狈的样子，脸上竟然没有一丁点惊讶的表情。
“对不起，我真的是出了点意外，麻烦请陈先生再给个机——”
可惜生意就是生意，规矩就是规矩。
我原以为自己这幅样子多少能站在客户面前卖几分惨的，可惜陈先生是盲人。
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最不缺的就是需要被人同情的人。
从别墅区退出来，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看到是陆佑捷的来电，刚想伸手去划开屏幕，一阵戳痛连着心，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甲都被气囊撞断了。
我强忍着痛，换另一只手触屏接听，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就被他一阵激烈的呵斥砸下来——
“程时音你人呢！”
他的声音原本是焦急沙哑又颤抖的，可在听到我说见客户的那一瞬间，直接爆发成咆哮。
“你有病么！你撞了车，然后什么都不管？把妙妙一个人扔在路边上，自己跑去见客户？”
我把她一个人扔下？请问她今年几岁了？
我耐着心性跟陆佑捷解释，我说我报警了，救护车也帮她叫了。
而且她的情况我检查过，除了膝盖之前撞伤的地方二次磕碰了，以及手腕可能有点扭伤，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但她似乎是吓坏了，瘫在原地不能动。我又不能骑共享单车载着她去见陈先生吧？”
我说我真的不觉得我让她留在现场等救护车，是有哪里做的还不够妥当。
“程时音，你掉钱眼里的是不是！出了车祸你不先把人给我送医院，还想着去见什么狗屁客户？我告诉你，妙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陆总，喂？信号不太好……我手机没电了，回头再说吧！”
我没听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季妙言有什么三长两短，难不成还能要我陪葬么？
可笑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样浮夸的台词会从陆佑捷的嘴里说出来。
不过反正我已经报警了，事故调查笔录还没做。再逼我到时候我就实话实说，是我在开车的时候，季妙言突然把手机凑过来影响我的注意力，我还真不信这事闹到最后算谁的全责。
可惜谁的全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在陆佑捷的眼里，季妙言做什么都是对的话，那我必然什么都是错的。
放下手机，我才觉得浑身疼得走不动。
我靠在路边的花坛上，只想歇一会儿。
有执勤的协警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或者说，可以帮我打电话给家人。
我知道我的样子看起来肯定是有些可怜的。
可是，明明已经弄成了这样，却连家人的电话都打不出一个，更可怜。
我一个人去医院包扎缝针清创，然后再去交警大队做笔录，药检。
折腾完全套流程，天都已经黑了。
但因为车子不是我的名字，所以警方肯定是叫车主过来处理的。
最后，我看到来的人的确是陆佑捷的司机老杜。
警方说，事故车辆要进行检验和排查，车上的私人物品在确定没有异样的情况下，会整理收纳出来，到时候一并交给当事人的。
老杜是个老江湖了，进来只跟我打了个招呼，就找这边的熟人和领导去了。
没多久，便破例把私人物品都给提了出来。
东西用一个透明的袋子装着，老杜一手拎着，另一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他从我身边经过，我听到他在说：“放心吧陆总，都在……季小姐要的都在。”
我往袋子里瞄了一眼，除了季妙言甩出去的手机，还有个歪歪扭扭的摇摇猫摆台。
就为这个，陆佑捷竟然专门叫老杜跑一趟，专门找人家交管所的熟人帮忙加急流程？
吃饱了撑的。
我扭开视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杜哥！”
我追出大院，喊住老杜。
“程总，您还有事啊？”
我点点头，问了句程总呢？
“程总在……忙。”
老杜跟了陆佑捷蛮长时间了，知道的事儿当然不少，但什么时候该说不该说，心里是透明白的。
一个忙字，时间地点人物就已经交代清楚了。
陆佑捷这会儿应该是在医院陪着季妙言的吧。
“季小姐伤得怎么样？”我缓了阵呼吸，问道。
老杜犹豫了一下，面有难色：“具体不太清楚。只是我刚看到陆总在医院楼下买章鱼烧，应该是……”
我心里明白，能离开人，能吃章鱼烧，能有什么大碍呢？
“没事，你就别跟陆总提我的情况了。”
我将满是绷带的手藏进袖子，后来觉得也可笑，好像老杜看不见我脑袋上巴掌大的绷带网似的。
老杜点点头：“明白，程总。陆总只要不问，我肯定不会主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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