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先吃饭还是先办事
我坐在车里，等陆佑捷从马路对面的药店去买了些烫伤药回来。
火星在我手心灼了个图钉大小的泡，红红的。
陆佑捷端着我的手，不轻不重地擦拭着，问我疼不疼。
“疼。”
我应了一声。
他说着活该，手里的动作却似乎有意放轻了些。
我眯着眼，侧脸偏向他。他鼻尖上有汗水，睫毛扇住镜片下的目光，看不出情愫。
车里的光线很迷，突然变得适合一场回忆。
上高中那会儿，有次我不小心弄断了他的油画棒。
想起小时候发夹断了的时候，我爸会在灶台上用火烤一下。塑料融化变软的瞬间，立刻贴合在一起，就粘上了。
于是我灵机一动，把那两截油画棒也放在火上烤。
然而蜡不是塑料，遇火瞬间成了液体油，全部粘在我的手指上。
画布一擦，皮都扯下来了。
陆佑捷看我举着一支卤味“凤爪”，吓得脸都白了。抱着我一路狂奔到医务室，医生把我骂了一顿，做了紧急处理后又转到市医院。
再后来，陆佑捷替我抄了两个礼拜的课堂笔记。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特别爱回忆的人，结果不会改变，回忆都是唏嘘。
或许就像我妈说的，我跟陆佑捷之间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相遇太早吧。
太年轻的两个人，谁都给不起有效的未来。
他分明已经讨厌极了在我记忆里的他的模样，我却还妄想着年少的纯真有滤镜，这破滤镜还能重圆。
想起蓝倩曾说过的一句话，所谓破镜重圆，要么根本没破，要么根本没镜，要么根本就没圆。
“有那么疼？”
可能是察觉到我眼睛红了，陆佑捷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我不会弄，去医院吧。”
我捏紧手心，摇头：“又没破，不用。我回去我自己弄吧，或者叫蓝倩帮我。”
“你还住她那？”
陆佑捷把东西收到袋子里，打了个结，塞进我的包。
我说我新房子还没退租，先在蓝倩那过渡一下。
陆佑捷下车回到驾驶室里，打火，倒车。
看了眼窗外，楼上的灯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起亮了。
“我又没赶你，急着退什么。”
“早走晚走都一样，不差这几天。”
我觉得有点冷，靠在车门前瑟缩了一下。
陆佑捷的余光瞄了过来，随后调了调空调。他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吃不了东西。”
虽然已经有点饿了，但胃伤得厉害，从陈铭之家离开的时候，家庭医生也嘱咐过我二十四小时不好进食的。
我请陆佑捷直接送我回蓝倩那，她一直很担心我。前面还在发消息，问我人在哪了，看架势准备随时随地冲过来救我危难水火。
于是陆佑捷不再说什么了，一路开往蓝倩的公寓。
路上我听到他用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是季妙言醒了，在找他。
发现陆佑捷用余光瞄我，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听他跟季妙言说晚上给她带什么什么吃的之类的。
精神恍恍惚惚，我好像真的睡着了。
梦里好像回了高中学校外面的那条学校美食街——
各种香炸串烤，飘浓肆意。
我拖着陆佑捷的手，带他一路扫荡过去。
零钱就攥在他手里，遇到什么好吃的，我就叩开他的手心，拿钱去买。
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艺术特招到贵族学校的平民家小男生。
主要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矜贵的物件，看起来总是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的。
仿佛有限的生活费也都被他拿来买画材和消耗品了。
亏我像个傻瓜一样，还以为我能养着他……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我依然靠着车后座，身上多了陆佑捷的一件外套。
车里的灯还亮着，我看到窗外，他的身影靠着车头，吸着烟。
我下来，问他怎么不叫醒我。
他指了指楼上：“蓝倩家灯没开，估计还没回来。”
我仰头一看，还真是。
半小时前她倒是发了消息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她准备从公司回来——因为下午我临时去找陆佑捷和季妙言，所以她自己又去公司了。
陆佑捷说，看我上去也没人，不如就让我在车里睡了。
“没事，密码门，我能进去。”
我将衣服还给他，跟他道别。
“你休几天吧。”
陆佑捷叫住我，“看你刚才睡的，人都快灵魂出窍了。”
三天之内折腾了两趟胃出血，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难怪。”我看一眼路边的流浪黑猫，甚至都觉得它比往常更关注我。
仿佛我身边已经散发出了人之将死的气息。
我苦笑一声：“黑猫是来勾魂的吧。”
“少开这种玩笑，我让你休几天。”
陆佑捷冷瞪我一眼，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我这次回来，好像没听你提过阿姨？你休个假，正好去陪陪她。”
我妈精神出问题的事，我从没告诉过陆佑捷。
所以他对我妈妈的印象，大约还停留在高中时候，有次被我偷偷带回家，让他欣赏了我妈妈那些叹为观止的作品。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没事，我每周都过去看她的。”
“阿姨现在还画画么？”陆佑捷灭掉了烟，流转眸子看着我。
我用力吞咽了一下：“偶尔吧。”
偶尔用笔刷图图床单被单，沉浸在色彩的梦境里。
偶尔用刷子拖把什么的，把汤汤水水泼到墙上。
偶尔把雨伞尖筷子头什么的，插进别人眼睛里。
“好了，你快回吧，等下季小姐着急了。”
我绕过陆佑捷身边，往门里走。
手机突然响了，是蓝倩。
我站在原地接听：“阿倩我到了，没事我自己先进去，你不着急——什么？你说什么？”
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挂了电话，转身往回跑。
“陆佑捷！”
他还没开走，见我回身，摇下了车窗。
“怎么了？”
我探头过去：“季妙言着急吃饭么？如果还能等等，劳驾你先送我去一趟公司。或者我自己打车也行。”
“有这个废话时间，红绿灯都过两个了。”
他撩过身子，直接把门给我怼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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