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想过嫁我么
“程时音！你没事吧？”
他一把将我拉到身边，满目的焦急溢出沁透的眼镜片。
“伤到了没有？你，你说话啊！”
他的动作一向粗鲁，抓着我的两侧胳膊，从上翻到下，从左拉到右。
我起先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路边偶遇我之后，首先会以为我哭成这样是因为受了伤。
直到他突然一把将我整个人塞揉进怀里，湿热的声音里，裹挟着惶恐的沙哑。
“我听说这边着火的事了，我以为你……”
我在他怀里用力摇着头，泪涕尽数蹭擦在他的胸膛上。
我小声说我没事。
其他人也没事。
一场“意外”的小火灾过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我身上仅剩的一点遮羞布，也在这场大火中彻底化为了乌有。
原来下定决定离开陆佑捷之后，这个世界也没有因为我更有勇气就变得更好。
我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于是陆佑捷便没有再问。
他把我拉进车里，给我拿了纸巾和矿泉水。
沉默的空间里，彼此的心跳再次回归熟悉的节奏。
如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遭遇，如十年前一摸一样的无力。
那时候我爸走了，家里负债累累，我和我妈被硬生生从象牙塔里抛出来。
我站在同为少年的陆佑捷面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无助，最后只能化作绝望的眼泪。
因为我知道他帮不了我，救不了我。
今天，我独自带着不能说的秘密从宋修然这里走出来。
几句过去，一场唏嘘。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不问对错情仇。
可事实上，只有我和我妈妈的尊严被再一次扒得干干净净，再一次被无情地踢出了局。
我都不知道陆佑捷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整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也不逼问，只是那样看着我。
等我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他终于缓缓开口：“我上次看到你哭成这样，还是高中的时候。”
那一刻我知道了，原来刚刚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忆。
“我没事了。”
我将纸巾揉成一个团，在手心里反复捏圆捏扁。
可抬起头，倒映在他瞳孔中的那张脸，还是承担了太多演技拙略的强颜欢笑。
我说只是跟宋老先生聊了一些之前的事，想妈妈了，想爸爸了。
“我听你表弟说了，你妈妈病了。”
陆佑捷用拇指擦蹭着我脸颊上黏粘的头发，我的目光及过他的袖子，那里挣断的一小截线头，是今天中午在餐桌上窘迫所致的杰作。
我想起今天提及妈妈的病情，陆佑捷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原来他已经从陶牧生那里知道了——
“他说你嘱咐过他，不让他告诉我陶阿姨生病的事。”
“哦。”
我应了一声，我说我也没指望那小子真能瞒得住。
更何况，他爸的手术费，他心爱女孩的整容费，哪一项离得了你陆总的钱包？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陶阿姨在你退学之后，就得了精神上的疾病？”
陆佑捷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上大学的时候，你有那么多机会跟我说，为什么选择瞒着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他竟然问我为什么瞒着他？
那是什么时候？
十九岁再相遇的大学校园里，我面对的是失而复得的此生挚爱。
我曾以为，我们两个再也不会分开了。
在我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的年纪里，我怎么可能不留一点自卑的私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的男朋友，我有个得了精神病的妈。
更何况，那时候我妈的情况还没有后来那么严重。
只是单纯有些臆想症，也不需要送到精神病院这样的地方去强制治疗。
于是我说：“我不想让你家里人知道。否则我还怎么攀豪门？你爸妈会同意么？”
“说这些有意思么？”
陆佑捷的眼尾微红，鼻腔里轻轻哼了一下：“你但凡真有一点想要嫁给我的心意，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全力以赴？”
我摇摇头：“你做不到的。”
“我做得到。”他声音坚稳，掷地有声。
多年习惯，我免疫了争执的冲动。对陆佑捷，始终如是。
于是我应声：“你说做得到，那就做得到吧。”
对我做不做得到且不论，对季妙言，他是真心在努力想要做到的。
天晚了，路并不好开。
陆佑捷的左肩上还有伤，方向盘拽久了，难免疲惫。
我问他是从哪里过来的，你妈妈和纪小姐母女不是说要上东陵寺烧香祈福么？
“在山上。”
陆佑捷一边开着车，目光缓缓过来，游落在我的脸上。
“你都不问那个纪梦颜是谁？”
他讲这话，似乎终于又开始有点情绪上头了。
我说我知道啊，你妈之前跟我提过的。
公司外面茶室那次，她让我帮忙参谋一下你到底为什么不接受纪家小姐，没想到后来竟然一见钟情了静如姐。
陆佑捷用余光鄙视了我一下：“这种事，她大大方方跟你谈，于是你也大大方方事不关己？就这你也敢说自己还曾死心塌想嫁我？”
我摆弄着胸前的安全带，同样无可反驳。
说得好像只要我死心塌地，就真的能心想事成一样。
一样东西，想太久了，最后要么执念成怨，要么调头放弃。
“想是想过的，谁还不做梦了？”我说。
“所以，梦醒了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发现是个男人都比我好？”
陆佑捷睨了我一眼，突然间一个大转弯，吓得我赶紧抓住头顶的扶手。
我说这话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极端地想。
虽然我也承认跟陆佑捷分开以后，这段时间身边的异性确实不少。
但能让我产生少女时代那种非他不嫁的冲动的，这一生确实也很难再找了。
毕竟，三十岁的程时音，跟二十岁的程时音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我想，我大概很难再找到一个像爱陆佑捷一样爱的男人了。
但是没关系，往后余生，爱以及爱的程度如何，都不会很大程度影响我的生活了。
“不是，你能开慢点么？”
我被陆佑捷的车技炫得有点头晕。
“后面有人在跟我们。”
陆佑捷不动声色地往倒视镜里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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