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豁然
“怎么样?”
“高烧,三十九度二。估计再晚一会儿,人都得烧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表情严肃,声音有力,“谁是家属?”
“他是。”指了过去,顾良缘的声音响起。
那道声音顿了顿,有些迟疑:“……目前还不是。”
医生一脸管你目前是不是的表情:“打针还是吃药?”
那道好听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问:“打针好的快一点还是吃药好的快一点?”
医生的话传到了我耳朵里,听得我胆战心惊,“当然是打针了,来吧。”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打针!”我都已经烧得快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轰隆一下直直的瞪大了眼睛,就这样大声地把自己心中所想给吼了出来。
吼完看了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和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大眼瞪着小眼。
医生一脸“这丫头都烧成这样了声音还这么响亮我要不要给她来一针”的表情:“别这么害怕,打针好,包治百病!”
我歪头:“包?”
医生:……算了,要不然直接扎吧。
“不要打针!”我声嘶力竭地哀嚎,倔强地抱着胳膊把自己圈成一团,“我对那个针头有阴影的,看到就会晕过去。”
医生敲了敲手里的玻璃瓶子,说出来的话无比残酷:“那你把眼睛蒙上不就好了?”
我犟嘴,“眼睛蒙上就不会痛了吗?打针固然可怕,可等待的那段时间才是最痛苦的!”
医生一副看笑话的表情:“被针头伤害过?”
“嗯嗯!”我悲怆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的是悲伤而又痛苦的目光。
遥想当年跟着我爸去儿童医院给秦以朝“加油”的时候,就被医院所谓的“优惠”给害了个惨。那位医生魔鬼般的话语还时常回荡在我耳边:“来都来了,挨一针再回去吧。”
呜呜呜,我当时只是想看个笑话,想知道我弟弟被扎时哭的是一个多撕心裂肺的场面。怎么看个笑话,看到自己身上了?想幸灾乐祸下都这么难?
时过境迁,虽然现在已经距曾经这件事过去了好久好久,可我还是不免对打针“这件小事”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打吧打吧,你家属和你朋友都在这儿陪着你呢,都这么大了,打个针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医生同志说得云淡风轻,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多人都在这看着呢,你怎么这么怂?”
我扁扁嘴,满腔愤懑:“别说是我家属我朋友,就算是我前男友在这,我该鬼哭狼嚎的还是得鬼哭狼嚎!”
医生撑了撑眼镜:“你前男友?”
我说着胡话,脑海里闪过付祁生的那张脸:“怎么了?有意见!”
医生皱眉,问顾良缘:“她前男友谁?和她不愿意打针有什么关系吗?要是有关系的话,赶紧叫来。”
脑海里浮现出付祁生那张脸,想起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摊子,我立马冲医生摆手:“不要叫他不要叫他,叫他来也没什么用的!”
“可是你都把你前男友作为一个单独的例子列出来了,我在想叫他来了你是不是就能安稳点?”
我咽了咽口水。安稳点?我能吗?不是安不安稳的问题,把他叫过来,我可能就要跑走了。
我们现在可不是简简单单,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付祁生他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我们会为了各种事情周旋交错。在某些层面上,交集太多也是一种很奇怪的关系,我既不敢去拥抱他,更不敢去招惹他。
心中惴惴不安,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了起来。
我纳闷今天自己怎么这么惨,喝点小酒吹点小风而已,怎么就倒了?还要打针,我以前生病都是吃药,也没打过针啊?该不会是我中了邪,得罪了某个人他为了给我使绊子故意这样对我吧!
我旁若无人的思考着,阵阵晕眩和乏力让身体无法支撑着我的思维。我差点就要摔倒。
一双手在身侧轻轻扶住了我。
“不用叫,在这儿呢。她前男友是我。”
我:“!!!”吃惊!
医生:“???”家属竟是前男友!!!
现在的年轻人,挺会玩哈!
医生的手哆哆嗦嗦,把眼镜摘了下来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咳咳咳……我是个医生,是来给人看病的不是来唠嗑的!”当然有条件的话唠个几块钱的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是工作时间,病人有病,我就得给她治,要不然她这三十多度、快四十度非要烧成傻子不行。前男友什么的先放一边不管……”医生同志招呼着付祁生和顾良缘,“来,你们两个按着她,我来配药!很快就好!”
医生撕开包装,打开了针管的盖子。针头又长又亮,它的最顶端上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妈呀!我要哭出来了。
眼看着付祁生离我越来越近。
顾良缘不顶用,我只能向付祁生求助。对打针的恐惧逐渐胜过了对付祁生的隔阂。我眼里噙着泪花,心里的那道坎儿自然而然的越过,摇头晃脑地拽着付祁生的袖子哭诉,“我害怕我害怕!付祁生你可不可以告诉医生跟他说别打针!”
挨那一针还真不如要了我的命。
我蠢起来是真蠢,机灵起来也是真机灵。“危险”就在眼前,我知道谁是最可信的人。于是乎,付祁生和顾良缘之间我果断选择了付祁生。
泪眼斑驳,我抬起眼来看付祁生,看得他眼底的冰凉慢慢消融,最后归于春色。
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眼神轻触到付祁生的眉眼,隐约间似乎有觊觎已久的情绪爆发。
“要不就算了吧,她害怕。”察觉到眼神间的接触,付祁生把头别过去,缓缓移下去目光,只留下一个清隽的侧脸。
付祁生并非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我有时候可能在懵懂不觉中伤害了他对我的喜欢。喜欢被一点点消耗完,到最后只能剩下绝望和失望。
“你这,都前男友了还这么纵容。”医生手上配着药,嘴里还时不时调侃几句。
顾良缘点着头,站在一边跟着附和:“他们这前男女朋友当的,比男女朋友还上心。”
付祁生一计眼刀闪过去。
顾良缘很识趣的停住。
医生在一旁小心翼翼:“还蛮凶哦。”
虽然我竭力不想打针,甚至不惜搭上了付祁生这条关系,但最终还是没能逃得过去。
医生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说让你们选打针还是吃药只是说说客套话而已,你看她都快烧到四十度了,怎么可能吃点药就好?好了好了,打针而已,很快的,做人就是得有担当的,把自己整发烧了就得勇敢面对现实!
我:……
[/翻白眼][/翻白眼]
付祁生、温彤、顾良缘仨人按着我,终于把这针给打了下去。我哭得一抽一抽的,打完之后热度慢慢退减,没有那么不舒服之后就自己一个人窝着睡了过去。
身边很安静。
我好像在某个人的注视下睡了好久好久。
再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只知道天很亮,云很暖,有个人在等我。
付祁生端着一碗粥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系着我在家里心血来潮想要学做饭时买的围裙。围裙是粉色的,放在他身上却也相得益彰。
粥是先煮沸之后再用文火慢慢熬的,煮的汤水粘稠,清香可口。
付祁生把粥推到我跟前,示意我喝下去。
我捧着粥犹豫不决,倒不是我不想喝,只是现在还在发着烧,依旧没有一点胃口。小米粥很香,但我什么都吃不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岔开话题。
环顾四周,房子里只有我和付祁生两个人,我装作惊讶的瞥了两眼,“顾良缘和彤彤去哪儿了?他们之前不是在这里的吗?现在都去哪儿了?”
付祁生看了看我捧着的粥,视线又转移到门口,回答我:“温彤有点不舒服,顾良缘担心她就先送她回去了。”
“彤彤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我挠了挠脸。
付祁生:“嗯。”
我:“嗯。”
呃……
现在烧慢慢退了下去,没那么严重了,我才得以有时间想起刚才打针时的那个窘迫以及我那些恬不知耻的撒娇劲。
真是魔怔了,当时没什么,到如今我和付祁生独处时,我那个缠着付祁生撒娇的样子竟然如此清晰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苍天啊大地啊,还不如地上裂开一道缝,让我跳下去算了!
我:“……”
付祁生:“……”
气氛一下就变得不一样。
我坐立难安,急切地想要说点什么让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塞了一口粥到嘴里,想到如此窘境,我苦着一张脸道:“这粥真好喝,是我这些年来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了。”
付祁生:“……”真希望你夸赞小米粥的同时不要苦着一张脸。
付祁生咳了咳,收了收嘴角,声音平淡:“喝吧,喝完了锅里还有。”
“哦哦哦。”我戳着粥连连点头,“锅里还有?这粥是你熬的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顾良缘吗?”
“那不可能是顾良缘!用脚指头想想他也没这个能耐熬出来这么好喝的粥。”用事实说话,我点着头数落着。
付祁生的嘴角勾了勾。
一碗粥下肚,我早就饱的不行了。没想到刚把粥喝下去,付祁生转身就又端了一碗药上来。
我傻了。
我不是都挨了一针了吗?怎么还要喝药。又打针又吃药,这样看下来,我不是白挨了一针吗?
呵呵。要是药像正常的那样甜甜的就算了,可眼前的这一碗,闻着就乌烟瘴气的一股子怪味道,别说喝了,只捂着鼻子远远的看着都知道这药喝了指定让人想吐。
我的苦瓜脸更垮了。
付祁生在旁边看着,很显然,他想让我一口干了。
我不爱喝药。
更不爱打针。
这些事付祁生其实是知道的。
当时高三,我们学校统一安排了疫苗。我因为翻墙逃打针,被他亲手从两米多高的墙头上拽了下来。后来又因为某些事情淋了雨,严重到不得不吃药的地步,也是付祁生亲手逼着我,一斤糖一口药的灌了下去。
我看着眼前这碗药思忖着,想着我跟他曾经的那些事。就这一碗,少说也得配上十斤糖。
唉。
太苦了太苦了。
在叹气了在叹气了。
“叹什么气,叹气也得喝。”付祁生化身夺命三郎。
“我都挨了一针了,可疼了呢!我看网上说打了针是不能吃药的。”我适时地抓住网络这根稻草。
“假的。”付祁生也叹气,“你上的哪门子的网?”
我:“……”本人just只是不想喝。
付祁生:“趁热喝。”
我摸摸肚子,打个饱嗝,“喝粥就喝饱了,喝不下了,再喝的话就要撑死了!”
付祁生:“?”
我嘿嘿笑,“是过会儿喝的意思。”
付祁生皱眉:“你的过会儿喝是下辈子喝的意思吧。”
呃。
我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付祁生:有的。
“你赶快喝,喝完我就要回去了。”付祁生说。
我诧异,听到他说回去心里就空落落的,怔了怔问道:“你不留下来?”
“我留下来?”付祁生笑了笑,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轻蔑,他把矛头指向我,把问题又抛了回来,“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来的呢?”
“……”我低了低头。
静默了一阵。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我们俩的关系上了。我们俩的关系是复杂的,不是一时就能讲的清楚的。或许我们俩都想重新来过,但已经有了失败过一次的经历在前面,谁都没法轻易断言。怕就是怕再来一次,也不过是无功而返。
关于这件事我们俩都心知肚明,没有个明确的准则,只能相对无言。
过会儿,付祁生像做了个让步,“再等会儿药就要凉了。”
“所以?”
“我喂你你喝不喝。”
这这这这……就算你喂我,你喂我就能不苦了吗???!!!
拗不过付祁生,还是喝了。
付祁生端着小碗,拿着勺子,认真的样子很好看。他凑我凑得极近,有喂药这个幌子在,我也能心安理得的仗着这个幌子享受他对我的偏爱,也能以此为缘由,和他毫无压力的短暂相处着。
喝着药,趁着间隙看向付祁生的脸。
付祁生真的很好看。睫毛很长,鼻子很挺,脸也很小,几乎没怎么变。一开始在咖啡厅的时候我还觉着他整个人和从前不一样了,可这样细细接触下来,发现他还是没有怎么改变。大概唯一改变了的,是成熟而又沉稳的气质。
我看呆了,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眼神发直。
突然,付祁生唇角荡起,眼神和我交汇。这个时候的他很温柔,像三月的春风吹到柳树新枝上一样和煦。
一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个盛夏。
我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暴露,和这样美好的他格格不入。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羞愧,热气升腾,满天的烟火铺天盖地般的朝我袭来。
压迫力太强,我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发了疯的呼喊着——我想要拥有付祁生。
仅仅是刚起了这么念头,想法就迅速在心底扎根,只那一刻就无声地蔓延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付祁生不能给别人,付祁生只能是我的。
那一瞬间我已经不敢动了。我被自己的野心给吓到。
我惊叹于自己的欲望。
和我一直以来想的很不一样,我以为我能控制得住对任何人的感情、欲望,包括一切不合时宜、背驰而行的发展。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感情是一点点堆积而来的,它容不得任何人随心所欲地纵横穿梭。真正的喜欢才不会被掌控,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平时不痛不痒,等到积聚的爱意蔓延时才会像洪水决堤一样汹涌而发,由不得人控制。
付祁生唇畔的笑意还没退却。
我却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一个真理。
我豁然,原来我对付祁生的感情早就已经掩盖不住了。
我想要和付祁生在一起。
我一定要和付祁生在一起。
这个念头从出现在我脑海的那一刻就已经挥之不去,成为我和付祁生那段关系的第一选择。我是曾经和付祁生在一起过的,因此重蹈覆辙成为我最怕、也是我们之前最难的那一道阻碍。我怕和付祁生之间的关系闹僵,害怕他再次离开我,所以根本没有想过我和付祁生之间还有另外一种关系,那就是重新开始。
我要跟付祁生重新开始。
我己经非他不可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相应的,心碎也好,迷惘也罢,现在的我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失败之后的种种结果。
我像个傻瓜般如此悸动。
怦然心动的同时又欣喜若狂。
我做事总是三心二意,胡作非为的时候又相当不认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相信人会找到什么终其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东西,而现在,我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得来不易的觉悟——我隐藏过夙愿,也渴望过真心。
时光长廊的尽头,是我终其一生也要奋力追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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