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月朗星空,广袤无垠。
虽是好夜景,空中却弥漫着一股咸涩的气味,并不好闻。
宓青接下密信,将观音寺一事禀报与宋羡。
宋羡闻言眸色微变,“她可有受伤?”
宓青摇头:“并未,暗卫冲进去时,林茂已经被月娘子打晕在地,只不过应该受到了不少惊吓。”
宋羡稍稍拧眉,沉思片刻说道:“行程有变,后日就回去。”
“为何?”宓青面露诧色。
“林盛做得滴水不漏,我们就算再待上三日也查不出什么,倒不如离开,让他们放下戒心,自会露出破绽。”
宓青明了,颔首应是。
他还以为世子是因为月娘子受了惊吓,才想着提早回去,看来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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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如许,庭院花草葱郁。
宋羡刚走入垂花拱门,耳畔便传来几道欢快笑声。
荷花池中的四角凉亭里,昭月正与徐饶在斗蛐蛐,她头一回玩,觉得乐趣十足,抓着日釵草使劲逗弄,誓要赢一回。
宋羡脚步一顿,拧着眉,扭头问宓青。
“她这样是受了惊吓?”
宓青:“……”
密信上面的确说月娘子被吓得不轻,连晚膳都没吃。
谁知她竟乐观如斯,这么快就无恙了。
外头阳光耀眼,却不及昭月灿烂的笑容夺目。
宋羡盯着她的背影,语气不咸不淡,“他们倒是投机。”
转身便往书房行去。
徐饶正沉迷其中,忽觉后脊一凉,他抬起头,四下观望,觉得奇怪。
“你方才有没有感到一股杀气?”
昭月头也没抬,“这府上围得跟铁通一样哪来的杀气,你怕不是转移注意力想要耍诈吧。”
“我耍诈?”徐饶顿时气笑,“小爷的人品虽然不咋地,赌品却不容置疑,看我今天定要赢你那盘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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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宋羡将这几日在盐场查探之事记录在案,又问询了监视在林府周围的暗卫的情况。
“惠慈大师能够畅通无阻进入林府,看来两方的确关系密切。”宓青道。
“意料之中,继续监视。”
宋羡神色淡淡,他心中已有成算,如今要的不过是时机。
再诡秘的手段都逃不过天网恢恢,何况是嚣张如斯的林氏一党,借着朝中有人便大肆敛财,却不知山也倒得水也覆得。
廊下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雪青衣裙身影急急跨入书房,望着端坐在正中的宋羡,昭月的眼睛一亮,白净的小脸满是惊喜:“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清脆如铃,语调夹杂着十足十的欢喜。
若是不明所以的外人瞧见,定以为这是一心期盼夫君归家的小娘子。
宋羡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见她张唇微喘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
跑这么急做什么,她不是忙着斗蛐蛐吗。
昭月一心想着自己的回京大计,已然盼他回来好久。
“世子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啦,晚膳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吩咐厨司——”
昭月的话忽然顿住,只因方才进来得急,没有注意,这才看见宋羡的身侧还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姑娘。
什么情况,宋羡不是去巡视盐场吗?怎么又带回一个女眷?
昭月挠了挠头,试探性问道:“夫君,这位莫不是我的——姐妹??”
宋羡正喝着茶,闻言险些被呛到。
什么姐妹,几日不见她的思维倒是越发跳跃了。
“这是青杏,原是王府的侍女,以后专门伺候你。”
原来是侍女啊,而且还是王府的侍女,如此便是他信得过的人。
昭月还以为,她上次说完竹青的事后,宋羡便不管了,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特地安排了人手相助。
“有劳青杏姑娘了。”昭月朝她笑了笑。
“娘子不必多礼。”青杏恭敬道。
来时她便猜测这位月娘子会是哪般人物。
如今一瞧,果然叫她眼前一亮,如此容貌,能将京城中的大半贵女比下去。
就是仪态规矩似乎欠缺了些。
在王府谁也不敢步伐匆匆,她却是飞奔而来,而且进来时她也并未第一时间行礼问安。
可世子却并不在意。
既然世子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多言半句。
昭月:“你们先下去吧,我跟郎君有话要说。”
青杏颔首应是,退出去,还贴心将门关上。
昭月左右张望,去角落里搬了张凳子,坐到宋羡跟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与他。
说到在观音寺遇到林茂时,她试图挤出两滴眼泪,无果,只好扁着嘴,佯装委屈说道:“吓死我了,多亏世子爷你提前安排了暗卫在那里。”
末了还不忘夸他一句:“夫君真是料事如神呀。”
宋羡不由睨她一眼,她胆大如牛,下手快准狠,又岂会被吓着。
发生的事暗卫已经悉数禀报,林茂将昭月拖拽进去,转身去关门之时,昭月眼疾手快抡起木凳,直接将他打晕。
暗卫冲进去时,昭月还想搬动角落的石头再补两下,可惜石头太重,她没挪动。
所以林茂便只是晕过去,小命还在。
宋羡却有一处不明,盯着她问道:“你哪来的力气,能将身形硕大的林茂三两下砸晕过去?”
昭月无辜眨眼,不慌不忙地对上他的视线,“我也不知道,可能那个林茂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揍吧。”
多亏母后从前教过她几招防御的招数,还教过她击打何处穴位可以最快将人制伏。
“只是……我就这样将他砸晕,会否坏了你的计划?”
昨日暗卫冲进去后,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见她被吓得不轻,也不敢对她说什么重话。
宋羡:“无妨。”
他顿了一下,又叮嘱道:“你做得很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以保护自己为第一要事。”
“所以我那天发现惠慈大师有古怪,你是相信了对吗?不然怎么会有暗卫守在那里。”
“此事涉及要案,我不便多言。”宋羡道。
“我明白我明白。”昭月不在意笑笑。
锦衣卫行事素来谨慎,她到底是林家塞过来的人,他瞒着自己也是正常的。
“只是——”她忽然倾身靠近,直勾勾地盯着他,“此事算不算我的功劳啊?”
小姑娘一双瞳仁清黑透亮,笑眯眯的弯着,像是盐场广阔夜空上不被任何外物侵染的莹月。
“算。”宋羡淡淡勾唇。
得他一字肯定,昭月内心无比激动。
立功了立功了!!!
她忍住裂嘴笑的冲动,连忙起身去斟茶递给他,分外殷勤。
宋羡接过茶盏,却见她手腕的肌肤紫了一块。
他的眉梢微皱,“怎么伤的?”
昭月低头看了看,不在意道,“没什么,就是那天被林茂抓着心急甩开,结果甩到桌角了。”
宋羡蹙眉不赞同,唤青杏送药膏进来。
“奴婢来帮娘子上药吧。”青杏说。
宋羡却道:“不必,你先出去。”
青杏只得将药膏放在桌上,颔首退下。
“把袖子拉高。”
昭月默默照做,露出一截白白的皓腕。
她的手上没有佩戴臂钏珠链,除了头上那枚银簪,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整个人十分清爽。
无色无味的药膏抹在手腕处,清清凉凉的,加之宋羡力道轻缓,昭月觉得很是舒服。
清风从竹窗吹拂进来,彼此都没开口说话,只有珠帘响动过的声音。
昭月觉得无聊,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观望,最后将视线落在眼前人的脸上。
安南王曾是景朝第一美男,王妃也是仙姿绰绰,作为他们的孩子,宋羡的容貌自然不差。
他的鼻梁俊挺有型,薄唇绯然,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总是清冷不爱笑,却并不冷酷孤傲,尤其是那双眼睛,凝眸时总是波澜不惊,极少数含笑时又格外温和。
锦衣卫经常出公差,他的肤色也不算太白,是那种健康的肤色。
从前她以为像锦衣卫这种刀尖舔血的人,身上势必戾气很重。
而宋羡却像个识文弄墨的闲散公子,她总是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墨香味。
察觉到她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宋羡神色未变,“好了。”
“噢,多谢……”昭月连忙收敛目光,将衣袖放下去。
青杏进来收药,说晚膳已经备好。
“先帮我更衣。”宋羡话落,起身出了书房往卧房行去。
昭月以为他这话是对青杏说的,却见青杏拿着药直接就走了。
昭月:???
“我,我帮你更衣吗?”她连忙问道,
宋羡头也不回,“不然呢,跟上来。”
昭月:……
青杏不是他的贴身侍女吗,他为何使唤自己。
所以刚才他帮她上了药,现在作为回报便要为他更衣吗。
可,可是她不会呀。
昭月咬了咬唇,算了,不会也要上,别忘了她还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呢。
昭月连忙打起精神跟上去。
-
黄昏光景,晚霞明丽,内室还没燃起蜡烛,光线有些暗沉沉的。
宋羡临窗而站,落日透过六角窗格折射进来,在他的后背铺上一层柔和的黄晕。
伸开双臂站了好一会,眼前的人儿还在摸索如何解他的腰带。
宋羡不由挑眉,“春熙院没教你这个?”
昭月垂头丧气道:“教是教了,可是我忘了。”
许是原身在学如何为男子更衣这门课时害羞,没怎么听,所以记忆就更零散了。
宋羡只好执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一步步教她解。
男人身形高大,昭月只好双手并用环着他的腰。
彼此紧紧挨在一起,解开腰带,小姑娘笑的分外有成就感,“看,我会了!!”
哪知宋羡却说:“你出去吧。”
昭月茫然:“啊?”
“等你更衣,我怕是要饿死。”
他的嗓音低沉,昏黄摇曳间,清俊的面容添了一丝难得的温和。
昭月闻言立刻辩道:“你别嫌弃啊,一回生二回熟,要不你脱一遍给我看看,我当场学学。”
“你确定?”
宋羡喉结微动,深邃的眼睛沉沉的锁着她的小脸。
她说话倒是越发无禁忌,就不知是真大胆还是假把式。
他忽然这么认真的盯着她,像是一下就看穿了她殷勤表象下的意图。
昭月莫名心一虚。
“我我我…我不太确定,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她立刻从他身侧拔腿开溜,等在外头廊下,揪着那株绿意葱葱的矮合欢,一脸苦恼。
怎么感觉立功更简单。
想要在他面前表现的贴心一点反而更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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