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江北在景朝的最北端，从江阴乘船出发需要两日。
昭月拉着白桃来到甲板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以及越来越远的江阴城。
林氏一党下狱，接替官员已在任上，宋羡说那些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官，想必以后的江阴城将会拨开云雾，重现光明。
昭月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由微风将她的发丝和裙摆吹起，自由的感觉当真美好。
“姑娘，咱们快回去吧，这时辰太晒了。”
“也好。”昭月笑了笑，望着深不见底的江面，她忽然想起一事，伸手拉住白桃，欲言又止道：“如果我瞒着你一件事，并且暂时不能告诉你，你会怪我吗？”
“姑娘是为了我好吗？”白桃被日光照得有些刺眼的眼睛半眯着，却也不忘伸手替昭月挡住太阳。
“算是。”
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若是被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白桃也会被她连累。
“不管姑娘瞒着我什么，只要姑娘没事，我也好好地，那别的都不重要。”
昭月放下心来，伸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小脸，“好白桃，那晚上我们再来这里一趟。”
“嗯？为何晚上还要来呀？”
昭月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晚上你就知道了。”
入夜后
官船四周多了许多守卫巡查，昭月将青杏支开，拉着白桃又来到了甲板上，此刻这里没有别人。
昭月观望四周，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线香纸钱。
白桃看得瞠目结舌，她怎么不知道姑娘还带了这些东西上船。
“姑娘你这是要？”
昭月把线香点燃，递给白桃，她自己手上也留了三根，然后开始一脸虔诚胡说。
“咱们初次离开故土，须得朝江阴的地方拜一拜，这样能祈求日后的生活顺风顺水。”
白桃一脸茫然接过线香，“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昭月神秘一笑，催促道：“快拜快拜。”
白桃乖巧点头，弯腰鞠躬。
白天江面的风还算温柔，现在入了夜，可谓呼啸，昭月的发丝被吹起掩面，望着幽深如谭的江面，她的眸光分外虔诚。
她转头看了眼身侧的白桃，在心里暗暗立誓：久月姑娘，今朝我便要离开你的故土，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白桃，让她从此衣食无忧。
远处两道身影正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宋羡眼底升起疑惑，按理说昭月平时不管做什么事，他都能询到缘由，可今夜她这一出，他却有些想不明白。
既要祈福，何须大晚上偷偷摸摸前来，而且船已行驶一日，江阴城如今在哪个方位她们都不知道，这般祈求又有何用。
“审得怎么样？”
宓青低头答道：“回禀世子，春熙院上下没有人会说东渊语，也没有任何一个东渊人曾进入过春熙院。”
宓青顿了顿，“除了林槐安。”
宋羡眸光流转，若有所思。
“世子要我审问春熙院的人，是否想要开始调查月娘子的来历了？”
宋羡淡淡摇头，“不，此事到此为止。”
江面凉风簇簇，昭月没有久呆，让白桃回去睡，她不用人伺候，也回了自己的舱房。
推开门脚步却一顿，没想到宋羡竟在里面。
“你，你怎么在这儿？”
宋羡端坐正中椅上，手上拿着书籍翻阅，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书上。
“去哪了？”他语气平平，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昭月眸色微变，伸手指了指外头，“晚膳吃撑了，去走了两圈消消食。”
晚膳吃撑？
青杏明明说她因晕船吃得极少，找个借口都漏洞百出。
“方才听青杏说，你晕船？”
昭月一愣，点点头，“刚上船的时候有些不适，现在好了。”
“你不是江边长大的吗，怎么会晕船。”
昭月眸光顿了顿，微不可及的咬了下唇，“可能是……迷药后遗症吧。”
宋羡将书籍合上，抬头望着她，“过来。”
“怎，怎么了？”
昭月心里一咯噔。
他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见她忽然面露警惕，宋羡勾唇笑了下，“你紧张什么？”
“咳——”昭月亮晶晶的眼眸四下乱窜，伸手抚了抚额间碎发，“孤男寡女在一间房，我当然会紧张了。”
“噢？”见她窘迫，他起了逗趣的心思，勾唇淡笑，“先前你我同床共枕数回，怎不见你紧张过？”
昭月：“……”
谁说她不紧张，她只是外表比较淡定！！
昭月挪着步子走到宋羡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他，企图找回一点气场。
“干嘛？”
宋羡伸手将她的手臂抬起，两指并拢搭在她的脉上，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分明，凝眸沉浸听着她的脉搏。
昭月大为好奇，“你还会看诊？”
“些许皮毛。”
她不信，他肯定是过谦了，昭月后来打听过，她服下迷药的解药，便是宋羡与看诊大夫一同研制的。
船舱外偶有浪声拍打，宋羡沉思半晌，将她的手放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她。
“这是清心散，放在鼻下闻一闻，晕船的症状能缓解一些。”
昭月接过瓷瓶，旋开顶上的盖子，一股薄荷的味道飘散开来，她放到鼻下嗅了嗅，不适感果然减轻不少。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白瓷瓶，“这东西真好使，能送给我吗？”
宋羡点点头，又指了指她身后的一张矮凳，“搬过来坐下。”
嗯？
他让她坐下干什么？
他看完诊送完药还不走吗？
昭月转头去搬凳子，宋羡则起身去内室净了手。
出来时，他坐回椅上，将两侧袖子挽起。
“转过去。”
昭月：“？”
她刚转过去背对着他坐定，她头上用银簪挽住的青丝便松散下来，柔顺落在她肩上。
是宋羡动了她的簪子。
“你到底要干嘛呀？”
女子的发髻非夫君不可妄动，他怎么又替她松发髻了，上次她就该跟他讲清楚的。
昭月鼓着腮帮扭头正要质问，却被他用手抵住后脑勺，开始用手轻轻揉着她头上的穴位。
他的指腹温热，力道适中，昭月原本因为晕船而有些胀痛的脑袋一下舒缓开来。
“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呀！！”
又会断案又会把脉，还会穴位按摩。
昭月大为惊喜，小脸笑意盈盈，毫不吝啬夸他。
她的坐姿也放松下来，两条小腿前后晃动着，分外娇俏。
“左边左边，我觉得我肩上也有些疼。”
甚至开始得寸进尺。
宋羡盯着她圆弧可爱的后脑勺，清隽的俊容划过一抹纵容的笑意。
她的肩颈白皙纤细，宋羡顿了一瞬，将掌心慢慢覆上，力道从轻到重。
引得昭月软绵绵发出喟叹一声，扭头望他，绯唇娇艳勾起。
宋羡侧目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唇，他掌心下的肌肤触感滑嫩，指腹偶尔划过她的锁骨，她的身体还会自然反应的一抖。
他的喉咙开始有些发紧，眸光被她一张一合的唇所吸引，至于她说的是什么，他已然没有听进去。
烛火摇曳下，他的眸光变得越发温柔，昭月看得一愣，话说到一半，也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间，彼此之间的气场悄然发生了质变。
直到外头忽然劈下一道惊雷，才打破二人之间逐渐升温的气氛。
江面忽然刮起风雨，船身摇晃，仿佛下一刻便要倾倒于此。
江上天气变幻是寻常，昭月原也不怕，可她一想到自己曾死在水里，心底莫名就有些慌。
舱房的窗户被大风吹开，桌上烛火一灭，房内一下陷入黑暗。
眼前是黑沉的四周，耳边又是湍急的浪声，两相冲击而来，昭月心底猛地一颤，想也不想，转过身一把扑进宋羡怀里，三千青丝披散在她身后，她缩成小小一团，紧紧抱着他的腰。
宋羡正要起身去外面看看情况，身前忽然被小姑娘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腰上也被她一把抱住。
宋羡动作一怔，错愕低头。
“你能不能先让我抱一下，一下下就好了？”
黑夜中小姑娘瓮声瓮气的话传来，语气细听还有些颤巍惊慌，宋羡心一下就软了。
他托着她的腰将他抱坐到自己腿上，安抚拍了拍她的肩，正要开口——
“世子。”宓青在门外焦急喊道。
宋羡顿了顿，语气温和放缓，与她商量，“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
昭月闭了闭眼，努力将脑海中那股溺水的窒息感淡忘，她慢慢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
“你去吧，但是你要快点回来，或者你出去后帮我叫白桃青杏过来陪我。”
宋羡并未起身离开，定定看着她，有些不放心。
昭月见他眸色沉沉注视着自己，想起自己方才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丢脸。
她忙不迭地找补，“我，我不是害怕哦，我只是第一次坐船没有经验。”
宋羡勾了勾唇，没有戳穿她，转头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又重新点亮了屋里的蜡烛才离开。
等宋羡再回舱房时，昭月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只是睫毛湿湿的，像是哭过。
宋羡不由想起那晚与她说起母妃寿宴，等他回来后，她也是哭着睡着的。
他无声轻叹，将她从椅上抱起。
暮色沉沉，江面狂风趋于平稳，雨势渐小。
昭月是被热醒的，她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才察觉自己被宋羡抱在怀里，他的手掌抵在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圈在他怀里。
昭月忽然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似乎感到有人正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她在睡梦中，以为是母后，现在看来，是他一直在安抚着她。
房内只燃着一盏烛火，虽有些昏暗，但也足够照亮视线。
可她记得宋羡睡眠浅，是没有燃灯睡觉的习惯的。
昭月心底一动，唇角不由自主微扬。
她仰着头望着这张五官轮廓精致的睡容。
宋羡睡着时眉眼舒展，全然没有了平日的距离感，她鼻尖一动，凑近他怀里长长嗅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墨香。
她睡意消散，玩心倒是大起，伸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眉眼。
见他没醒，又大着胆子碰了碰他的鼻尖，他鼻梁挺而漂亮，指尖从他的鼻梁慢慢滑到鼻尖。
见他还是没醒，昭月得逞一笑，慢慢往下，正要碰上他的喉结，葱段似的手指却被一把握住。
宋羡慢慢睁开眼，声音低沉沙哑，“玩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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