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京城陆行首
陆蕙娘提着残破的裙摆,赤脚跌跌撞撞跑在前头,眼见后边的人即将追上前来,恐惧使她手脚发软,望着一排排参天大树,仿佛望不见前路般迷茫绝望。
“还跑!”
几名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拽着陆蕙娘的胳膊狠狠往地上一摔,朝其吐了口口水,上前扒她的衣裙。
陆蕙娘麻木地望着头顶的蓝天,任由他们施为。
其中一名大汉指着陆蕙娘额际狰狞的瘢痕道:“这么丑你们也下得去嘴!”
“翻个面谁都一样,何况这娘们一身皮肉不错。”
“那你快点,我好尝尝。”
朗霁跟陆六郎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秽乱的场面,二人大老远便怒喊住手,可惜一群人正沉浸其中,无暇他顾。
朗霁翻身下马,提起其中一人的后领一拳把他的下巴打歪。
另外几个看见朗霁与陆六郎二人身上带血的兵服,还来不及提上裤子,光着屁股蛋转身欲逃,结果被裤子绊了一跤,摔个狗吃屎。
朗霁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一脚踩其头部使劲碾压,直把那人按进土里。
陆六郎把陆蕙娘扶起来,残破的布料早已无法蔽体,陆六郎也顾不得那么多,解下皮甲,脱了里面相对干净的袍子给她穿上。
“娘子?没事吧?”
陆六郎微微摇晃了下陆蕙娘,见其呆呆望着前方,语带担忧问道。
朗霁打杀淫贼的身影忽然闯入视线之中,陆蕙娘忽地瞪大双眼,挣脱开陆六郎的怀抱狼狈地爬向朗霁:“郎君,郎君,救救奴……奴好苦啊!”
朗霁看向趴在自己脚边之人,蓬头垢面根本辨认不清面容。
“你是?”
陆蕙娘扯着朗霁袍角,哽咽着说:“奴是蕙娘……”
朗霁一听这称呼顿时恍惚起来,实在无法将眼前之人与当年光鲜亮丽的陆行首联系起来。
“陆……行首?你不是被那御史中丞宋柯木暗中赎了身,迎入府中纳为妾室!怎会在此?”
两年前,七月初七,汴京城。
虽已入夜,街上灯火仍亮如白昼,游人往来,纷错如织,一路凤箫声动,笑语盈盈,暗香浮动。
仕女成群结队,手上捧着刚买的磨喝乐【1】巧笑倩兮,暗暗比对着谁的最精致,谁的最特别,却不知这语笑嫣然的模样,惹来多少少年郎情愫暗生。
楼下人潮涌动,楼上朗霁跟着自家二师兄顾言星正站在窗前探首看相扑。
清风酒楼每逢佳节都会在门前搭建露台,邀请相扑手前来表演,以此吸引客人。
此刻露台上两个衣衫半裸的女飐(zhǎn)厮扑正炽。
这轻薄的衣衫,怎经得起如此激烈的战斗?
“刺啦”一声,全散开来,场面香艳至极,台下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待把气氛炒至最高潮,女子厮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着裁判站了出来,为两人的厮扑作出公正的评判,并介绍接下来的节目——男子相扑。
从台下走上去一个彪形大汉,髡发,人称塞北小关索,那壮硕的身材至少百十来公斤重,在台下都能感觉到露台在发颤。
又一条大汉“噌”地一下跳上露台,是个灵活的小胖子,人称周黑大。
那裁判手持竹批站在两人中间,“哐当”铜锣声起,裁判往后退去,随着他一声喝令,高举的竹批向下一划,相扑正式开始。
顾言星用手肘碰了碰朗霁:“你觉得谁比较有可能赢?”
朗霁看着楼下沉吟道:“周黑大看似灵活,可那小关索下盘更稳,角抵主要还是看下盘功夫,所以我更偏向小关索。”
“我倒是更看好那周黑大,矮也有矮的好处,那小关索目标太大。”
朗霁笑笑,又不是小时候玩弹弓,论靶子大小。
二人议论的时候,楼下的厮扑正如火如荼进行。
周黑大反应迅猛,双手朝前推去,小关索见周黑大反应如此之快,措手不及之下只能双臂交叉护于胸前,作防守之势。
周黑大双手快速动作,小关索应接不暇,连连后退。
连贯的动作如一气呵成。
顾言星见此拍手称快:“我说的没错吧!”
“到底胜负未分,你呀,说的是对,是错,还不能过早下结论呢。”陆蕙娘撩起珠帘跨了进来,嗔笑着接过顾言星的话头,头上簪着的金步摇随之婀娜摇曳,流光溢彩,衬得娇嫩的脸蛋更是动人。
“哎呀,陆行首座上席日日客满,连我也要排队才能得见一面咯。”
“你少拿话酸奴家,只要你一句话,奴现在就收拾细软跟你私奔去,再不理那些馊汉子,好叫你日日见我见得腻烦!”
陆蕙娘拿着手帕甩了他一脸香气。
朗霁相信陆行首这几句话是真心的,毕竟师兄的外表摆在这儿,星目薄唇,君濯濯如春月柳。他曾随师父四处云游,再没见比师兄长得更俊之人,难怪这些姑娘个个皆拜倒在他的道袍之下,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见朗霁频频点头,陆蕙娘捂着帕子咯咯笑起来:“你看,连小郎君也这般认为,可见奴对顾郎的一片真心,人皆共睹。”
顾言星捏起桌上酒杯,装作哀愁模样:“叹、只怕我来晚了。”
陆蕙娘一听这话,便明白他定是知道了些事情,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向他解释:“奴家今年一十八,都道‘正是妙龄好时候’,可又道‘岁月不饶人’,再过两年在这馆子内怕是不吃香咯……那宋中丞虽说年纪大了些,到底是个疼人的,且他家大娘子体弱不好生养,若我能为他添个一男半女……是,奴的身份是低了点,但总得有个孩子傍身不是?他还是个吃官家饭的,能为我赎身又迎我入家门,待我算不赖了。”
宋朝严令禁止官员狎妓嫖-娼,由此也可看出那宋中丞的确有几分真心。
“倒是个好去处。”顾言星转了转手中的酒杯道。
“奴也满足了,只是以后再难如现下这般自由,与郎君把酒闲叙……”
“无须担心,只要蕙娘想我,派个婢女来告知一声,定夜半翻墙而入,与佳人相会月下,亦不失为人生一大乐趣!”
“咯咯咯……”陆蕙娘闻言笑得眉眼弯弯。
忽地楼下叫好声四起,三人皆被吸引至窗边。
只见小关索趁周黑大大意之际,袭向其毫无防备的腰部,双臂一用力,把周黑大横扛在了肩上。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众人皆忍不住鼓掌。
“啪”地一声巨响,周黑大被摔在露台上,犹如猪肉被甩在砧板所发出的声音,小关索顺势卧倒,整个人压在周黑大身上,防止他起身。
朗霁抬着下巴斜眼看了看自家师兄,满脸意气扬扬。
顾言星屈指敲了敲朗霁的脑袋,宠溺笑着:“你呀你,胜负欲未免太强。”
还惦记着呢。
陆蕙娘感慨道:“世间事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一步你永远不知结局会如何,谁又会翻转命运。”
屈指又敲了敲陆蕙娘的鬓角:“年纪也不大,不要故作老成的模样,丑。”
顾言星年纪比他俩要大些,这幅做派倒像二人兄长一般。
“以后再想听你唱曲儿就难咯,赶紧,给哥哥唱几首曲儿听听,赶明儿赠你几套头面首饰添为嫁妆。”
陆蕙娘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开心地转身出去抱琴进来。
悠悠琴声响起,柔柔嗓音唱道:
渡口、向晚,乘瘦马、陟平冈。西郊又送秋光。对暮山横翠,衬残叶飘黄。凭高念远,素景楚天,无处不凄凉。
香闺别来无信息,云愁雨恨难忘。指帝城归路,但烟水茫茫。凝情望断泪眼,尽日独立斜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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