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蛟龙枪
又是一年中秋到来。
去年此时,朗霁孤身背着包袱远行,躺在夜行船上,寒气侵人,江边一排渔火闪烁似天上星,晚风袭来,吹不散四顾茫然。
如今,有着一大群弟兄同饮作乐,再不复旧模样。
军营并不是一味枯燥地值守,打战,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他们有打赢胜战的欢笑,有失败后的泪水,有忠君报国,有侠肝义胆,偶尔也会像个孩子般嬉笑打闹。
今无战事,又逢佳节,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闹腾。
种宜举着一把□□,站在演武场中央道:“今日比武胜者,我手中这把□□便是战利品。”说着朝台下朗霁打了个眼色。
朗霁会意,这把枪怕是有些来头。
“不就一把枪嘛,我也有!”一小卒不屑说道。
种宜常常跟这些士兵打成一片,对他们的没大没小,没上没下毫不在意,只见他摇摇头笑说:“此枪非彼枪,此乃已逝的杨大将军遗物——蛟龙枪,枪头为玄铁打造,枪身为柘木所制,用料上乘,实属难得之物。”
大家一听是杨将军的枪,顿时躁动起来,不说这把枪的造价,单说这杨将军可是当年令契丹军队闻风丧胆的人物,便让很多人兴致高涨起来。
气氛也不用种宜调动,自发被炒至高潮。待其让出场中空地,一群人急冲冲跑上场中,开始一场混乱对战。
种宜走到朗霁身旁:“怎么不去?不想要?”
朗霁抱臂看着场中混战:“现在上去纯粹浪费体力,再等等。”
陆进站在朗霁旁边,捂着肚子笑看着场上一群人胡闹,有的以一敌二,有的直接上嘴咬,仿若泼皮无赖在打架。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场上便有一大半人出线被淘汰。
有的出线还笑嘻嘻的,有的却跟人争得面红耳赤,到场下继续打去。
直到剩下三人激战时,其中一人见大势已去,干脆一手拽住一个,三人纷纷摔到线外,此刻演武场上空空如也。
从对面走出一人来,半卷长发披散在肩上,额前带着一抹狼牙一字巾,身形瘦长,微鼓的手臂蕴藏的力量不可小觑,就这么站在场上,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此刻无人敢上场,料其必是一名勇猛健儿,朗霁瞬间来了兴致。
“吴指挥使旗下步军队将——朗霁。”朗霁走上前去抱拳道。
“巧了,吴指挥使旗下马军队将——贺英。”
场下众人瞬间开始沸腾起来,一个是醉卧沙场多年的老兵,假若不是每每挣得军功总换了羊羔美酒,无心疆场名利,现下最少也得指挥使往上走。一个是近来新锐,打战够野够狠,听说能与种家攀上关系。
这两人凑在一起,可有看头了。
贺英话落,一脚冲着朗霁下三路踢去,朗霁格手一挡,握住他的脚踝往前一扯,贺英另一只脚冲着朗霁头部而去,朗霁伸手去挡,被力道震得后退几步,差一点出线。
贺英旋身化解力道,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朝朗霁挑衅一笑。
场下顿时一阵欢呼,朗霁舔了舔虎牙,开始认真起来。
种宜抱臂饶有趣味地看着场上争斗,欣赏起两人的招式。
朗霁急速逼上前去,使出一记金豹露爪,左手拦护,右手作豹爪掌,击向贺英胸口。
贺英闪身避开对方拳头,转到其背后,却被朗霁一招揖手钩胸撞得肋骨发麻。
二人你来我往各有胜负,朗霁在罗汉拳与太极拳中来回转换,贺英则是凭借多年的打斗经验抵挡住朗霁拳势。
场下的陆进紧张不已,只见贺英整个人挂在朗霁背上,任朗霁怎么甩也不下来,颇有点无赖架势,朗霁五指并拢,一记手刀朝后劈去,贺英被劈中脖颈,疼得他直接上嘴咬朗霁的耳朵,陆进气得忍不住骂人:“个奶奶的,哪里来的泼皮无赖。”
种宜在一旁笑个不停:“战场上只要能赢,管你使出什么手段。”
朗霁加大力道,几记手刀把贺英劈得头昏眼花,主动从朗霁背上跳了下来。
朗霁回身一记横腿扫荡,还站不稳当的贺英当即摔倒在地。
提着他的衣领与裤腰带,朗霁直接把人扔出场外。
众人一阵喝彩鼓掌,陆进直接跑上前搭着朗霁的肩膀,拍着他的胸口笑得合不拢嘴。
待缓过一阵头晕,贺英半撑起身看向朗霁,笑道:“有两下子。”
朗霁抱拳道:“承让。”
种宜早料到这种结果,朗霁就是这么个性子,从不畏惧敌方比自身强大,甚至愈战愈勇,非得想尽一切办法取得最终胜利,这很多时候是一种优点,但在某些时候却是致命缺点,过刚易折。
询问了一圈还有没有人要挑战的,全都把头摇成拨浪鼓,于是种宜顺理成章把蛟龙枪递给朗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朗霁接过战利品细细品鉴起来,长度不过八尺长,重约八斤余,比起战场上使用的大枪,确实短了不少。全枪为玄黑色,就像一体铸成,枪身盘着一尾潜蛟,许是常年使用,墨漆斑驳,现出点点银白,越发似蛟龙身上的鳞片,显得栩栩如生。
朗霁爱不释手,握着蛟龙枪耍了一套枪法,“确实是好枪,锋利而轻,杆轻而腰硬,根部略粗。”
不是一般大枪的一杆到底一样粗细。
众人正聚在一起看朗霁舞枪,突然一匹快马急勒而停,扬起漫天黄沙,马上之人对着人群中的种宜道:“种指挥使,王都监有令,要您立马回城一同商议大事。”
在场之人全都停下动作,看着种宜走上前去问道:“出了何事?”
“赵元昊领大军进攻泾原路怀德军、西安州、会州,西夏大将梁利甫集结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同时进攻渭州。”
种宜眉间顿时凝重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八月初,赵元昊在西夏与泾原路边界拉开战线。”
八月初至今已打了半个月,也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我现在就去,马先让给我。”
种宜跨马而上,直奔城内。
剩下诸人心中皆有数,接下来恐怕又要战事四起。
青涧城城主府。
鄜延路兵马都监王禹,知城事种记,指挥使种宜正聚在书房里,对着摊开在桌上的陕西五路边防图议论此次战事。
宋置陕西五路——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秦凤路、永兴军路,以抗西夏。
王禹指着渭州道:“此次梁利甫带领的这支劲旅,目的很明确,一路取道隆德寨,另一路取道彭阳城,进攻渭州。而我接到的消息是,目前隆德寨已被攻下。”说着看了眼二人。
种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看着地图沉思了会:“只要集兵彭阳城,北可与赵元昊大军汇合,夹击镇戎军,南可直攻渭州。”
王禹点头。
种宜拿了兵棋把几个重要地点标志出来:“照这么看,镇戎军的压力最大。”
“如果环庆路能够派兵援助,或许危局可缓。”王禹把临近的庆、宁两州兵棋挪至镇戎军与渭州。
西北兵力虽有二十多万之众,但由于边防战线绵延过长,兵力过于分散,且多集中屯驻在第一防线的各大洲军,位居第二防线的镇戎军,估计兵力不足一万,哪怕梁利甫兵分两路,集全军之兵力也还是要面对敌方五万之众。
种宜看了种记一眼:“爹爹与哥哥们驻守环庆,定会派兵支援,这点毋庸置疑!”
种记跟王禹闻言皆颔首,对此表示肯定。
种记:“而且在我们的地盘上,路况当更为熟悉,天时、地利都有了,仅差‘人和’。”
最麻烦的便是“人和”二字,它是最变幻莫测的因素,往往一人便能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王禹想了想:“对方领兵之人是西夏大将梁利甫,此人精悍善战,不亚于野利二王,要对付此人,颇为棘手,若不能兵出奇招,一场苦战怕是在所难免。”
……
待商讨完毕,种记见种宜要走,开口唤住了他:“写封信给爹与几位哥哥送去,问问战况如何?可需要帮助?”
“你怎么不去写?”
“我是你哥!”
“我还是你弟呢,自己写去。”
“小王八蛋!”
“我写我写,我要跟爹说你骂他老王八!”
“胡扯,我什么说过这等混账话!”
“我是小王八蛋,那老爹不就是老王八,哦,你也是小王八蛋子!”
种记气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伸脚去踹他,种宜往门外一跳,赶紧溜了。
……
而与此同时,朗霁等人也在城外探讨此事。
朗霁与陆进贺英三人蹲在地上,众士兵把三人团团围住。
陆进手中举着火把,为朗霁照亮眼前一尺见方之地。
朗霁伸着食指在沙地上画了并排的三个圈,又在圈下面画了一竖两横三个圈:“假设这六个圈分别代表会州、西安州、怀德军、德顺军、镇戎军以及渭州。”
“赵元昊攻打这三洲,很明显是为牵制住泾原路主力。”陆进指着最上排三个圈补充道,手中提着的火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旁边一小兵顺着往下说:“牵制住主力,才能绕开去攻打其他州军嘛。”
“是,可是为何绕开其他州,独取渭州呢?”朗霁捡了些石块,当做西夏与泾原路兵马,分布在各大洲军。
众人陷入沉思。
贺英移动简陋沙盘上的石块:“赵元昊牵制三洲兵力,梁利甫兵分两路取渭州,如果成功,再夺镇戎军,剩下三洲自是不攻而破,据此六州为要塞,南下可再夺泾、陇二州,便可直接切断泾原路与环庆路、秦凤路的联系。”
朗霁摸着下巴新长出来的胡渣,看着沙盘思索了一番:“不止,”说着继续在贺英画出来的泾、陇二州之下,再补充两个圈,“此乃凤翔府与京兆府,可看出什么来了?”朗霁抬头看了眼众人。
陆进:“这是……长安……咸阳……”
贺英:“关中平原?!”
“嗯,被誉为‘八百里秦川’便是此地,这里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梁利甫能顺利夺取渭州,再取两府,一可供养军队,缓解粮草紧缺之急,打了这么多年战,消耗不是一般大,何况……冬季即将到来……二可依据此地,北征西伐,夺取更多州军。”
贺英对着朗霁肯定道:“这样看来,西夏野心勃勃,亡我朝之心不减。”
朗霁:“所以此次战役很重要,如果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再想把他们赶回去,难。”
“进贼容易送贼难!”陆进啧啧出声,随口调侃了一句。
众人闻言哈哈笑起来,能把敌对方作践下舒出一口恶气,也是一大快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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