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大理寺江谨
天蓝色裙摆微扬,额间金黄凤钗的的吊珠微晃。
顾珺目光扫过全场,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场合微凝。
待女帝身旁接引女官高亢声音落下,全场已然安静下来。
银壶的浊液缓缓倾泻,顾珺慢条斯理接过银盅,眼神睥睨朝台下百官示意。
“朕,与众爱卿,同乐!”
慷慨沉稳的声音传来,顾珺音色并不激昂,可听得台下群臣一正。
群臣在前方首辅、总督带领下,双手放置前额,规规矩矩俯身叩首。
异口同声的祝福,响荡在大殿中。
“臣等愿陛下万安,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珺头顶凤钗轻摇,下颌微扬。
“开宴——”
话毕,女帝举杯揽袖,一饮而尽,群臣亦然。
悠扬的丝竹声入耳,渲染出欢悦喜庆的氛围。
舞女在丝竹声中,云袖轻扬,腰肢款款,拉开寿诞喜宴的序幕。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宴席上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体面的大臣举杯上前,纷纷举杯为顾珺贺喜。
难得高兴的日子,顾珺倒也来者不拒。
眼见顾珺眉眼透出几分倦意,三品以上臣子,基本携带家眷和贺寿完毕。
顾宝珠心疼顾珺身体,接过身旁司膳提前煮好的醒酒汤药,起身来到她面前。
“姑母——”
“宝珠愿您岁岁朝朝常喜乐,愿我燕国江山年年月月永无恙。”
顾宝珠找准时机上前,恰好将身后还欲上前的六七品官员隔档在身后。
高台上顾珺神色稍缓儿,抬眼便瞧见顾宝珠朝她俏皮眨眼的模样。
顾珺唇角溢出三分真切的笑意,接过顾宝珠送来的醒酒水啜了几口。
方才胃中汹涌的翻腾,这才被压下几分。
有了顾宝珠这茬儿,蠢蠢还欲上前的官员眉目微敛,不经意间退后几步。
眉眼交流间,倒也明白其中玄妙。
自然也没有不知眼色的臣子,在次上前敬酒叨扰。
毕竟,官场上能混出名堂的,惯常是人精,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没法子往女帝跟前凑,他们便也自动代偿,寻法子和同僚上司攀谈寒暄来。
顾宝珠回到自己位置上,便察觉到一抹儿没法子忽略的视线。
下意识抬头看去,正是端着玉杯,眉眼淡漠的光化。
顾宝珠长眉微挑,守心敛神,只并不在意的弹了弹指甲。
她这漫不经心的神情,俨然没把光化的眉眼官司放在心上。
朝四周望了望,顾宝珠下意识寻找着。
今日寿诞,但凡有品阶的官员都会出现在这宴席之上。
还古书院的山长,燕国的大儒陆九熹应当也在列,顾宝珠想着去和山长打个招呼。
口中酒水有些酸涩,光化顶了顶指甲,见顾宝珠压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心中那口闷气憋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光化索性愤愤起身,朝着姜柔、左瑶那边走去。
果然,她刚走到附近,便受到兵部侍郎府上夫人、御史夫人的赞赏,以及两位好友对她的奉承,方才那点子被顾宝珠无视的不愉快,也算自己咽了下去。
宴席上,舞女腰肢依旧款款,彩袖飞扬。
橘黄色的短衫轻晃,露出若隐若现的凝脂肌肤。
尤其是领头的司舞,银晖皎皎,红烛光晕倾泻而下。
女子玉璧轻抬,右腿舞动间露出圆润修长的大腿。
光化唇角勾笑和几人寒暄,目光却朝着周围几人打量看去。
视线所及之处,刚好落到男桌那边的姜山身上。
只见,姜山端着酒杯,瞧着宴席上司舞的目光里满是晦暗。
酒杯涟漪中,明明灭灭沉浮着欲望。
心中忍不住轻嗤,光化收回目光,长睫掩住眼底的嫌弃。
姜山那样的酒囊饭袋,好色嫌恶之辈,若不是托生在侍郎府上,有谁会多看他一眼。
丝乐声靡靡,有人推杯换盏间手执银箸,敲着银杯助兴,眼前满是歌舞升平的景象。
亦有人借着这场乐事,纵情间,也不忘心底鸿鹄之志。
今日这样同僚往来,酒朋道友的场面。
顾宝珠觉得山长定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来提点自己的门生。
果然,顾宝珠在纷纷人群里,果然便看到山长陆九熹身着儒袍,和风衣摆下俊逸飘摇。
陆九熹唇角擎着笑,正与身旁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江谨攀谈。
江谨和陆九熹两人年岁相仿,更是同一年中进士、点翰林。
在那届科举中,算是是耀眼双星般的人物。
他两之间的情谊,自然和旁人不同。
要说都是天子门生,但正式进入官场后,各自选择却也不同。
一个入了大理寺掌决讼狱,法度严明;
一个入了还古书院,成就今世大儒,提点考校历届科举入仕途者,备受天下读书人敬重。
然各自境遇不同,今朝彼此风貌便就不同。
举杯看着眼前陆九熹,江谨没忍住感慨。
曾经二人,都是临安城中意气风发,走接打马春风得意的俊秀书生。
无论走到哪里,都吸引众人视线,然而如今二十多年过去。
陆九熹还是那个陆九熹,潇洒俊逸,风流倜傥的名门贵公子模样。
可他江谨入大理寺数十载,若不是刻意回顾当初风貌,怕是也快记不得,自己年轻时如何快意逍遥,意气风发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往来碰杯声不绝。
江谨看着眼前跟吃了防腐剂似的陆九熹,心中虽然感叹。
可他右手抚顺自己下颌黑顺胡须时,眼里却溢出几分快意的满足。
陆九熹看着方脸微凝,严肃正气的老友江谨,眼底亦是闪过追忆。
最终的两人,举杯示意。
浊液倾泻,渗入喉间,一切滋味自在心头。
“九熹——”
“旁人都记得你还古大儒的模样。”
“可我印象里,你还是那个琼花宴上十投九漏的‘陆九漏’啊呵呵哈哈哈。”
江谨严肃面容上,难得露出爽朗笑意。
突然想起当年事,他看着陆九熹目光满是揶揄。
陆九熹捧着酒盅面色微窘,看好友毫不收敛的大笑,却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怕也是只有真正好友,才能这般自然揭对方老底了。
江谨说着,竟真来了几分兴致,拽着陆九熹便邀请道。
“怎么样——”
“那边刚好有投壶的玩意儿,咋们两个老东西,过去玩两把如何?”
太极宫外的空地,金樽制的壶静静蹲在地面。
拓木制的矢划过空中,弧线进入壶口,发出声叮咚的闷响。
陆九熹看在眼里,眉梢轻挑。
月光下,他素来淡然面上,难得显出几分年轻时的胜负欲。
陆九熹未曾犹豫,看着江谨便果断应承下来。
“比试自然得比试——”
拍了拍老友的肩,陆九熹指了指身后祁远,自然而然提议道。
“不过我这本事你也知道,这些年半点也没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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