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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幡然间醒悟


  寝殿外的角落中,傅斯年靠着墙柱,手中捏着的书信冰凉,宣纸属下等,握在指尖的触感摩挲间很是粗糙,黑墨也被晕染开来,笔锋间少了几分气势。
  傅斯年闭闭眼,缓缓合上手中书信,脑海中蓦然浮现边关苦寒下,父亲佝偻艰难的身形,半晌儿长睫颤抖了瞬,他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对面密切关注他的小顺子道了声谢。
  这是两人当值来,傅斯年头次主动与自己搭话,小顺子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这么客气作什么?不过是封书信,捎带的事情。”
  小顺子说完,语气微顿,试探朝着傅斯年问了句。
  “可是……你什么亲人?”
  若不是亲人,小顺子很难想象,傅斯年这样冷臭的脾气,眼底竟然韩静划过丝柔和的笑意,在这个世界上,怕也只有亲人能让他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吧。
  傅斯年闻言,垂眸微顿了瞬,半晌抬眼朝他点点头。
  “没错,我父亲——”
  穿堂的风夹杂着寒梅香,无声无息间磨炼着人们的心智。
  这样大方的承认,倒是让小顺子有些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斯年再宫里这些日子,他对于他的遭遇勉强有些了解,怪不得能生出这样的气度,原来爹娘也是官宦富贵人家,谁承想竟然走了这样条路,感慨间让人不得不道句惋惜。
  耳边唯有呼啸间的风雪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小顺子语塞间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好半晌,还是傅斯年率先打破沉寂,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宫廷十二监中,司礼监当论第一署。”
  “我若是想进着司礼监,跟着……”
  傅斯年顿了瞬,似乎下定了决心。
  “跟着提督太监……汪直。”
  “可是有什么要求?”
  话题陡然变得正式起来,小顺子回过神来后被他的野心下了跳,下意识瞧了眼对面的傅斯年。
  提督太监汪直是给什么样的人物,小顺子下意识瞧了眼傅斯年手中的书信,深深觉得能让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的或许是因为他的亲人吧,可是想到汪直,他还是忍不住死拧着眉头。
  宫力的提督太监汪直,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招惹的,他掌管宫内礼仪刑名,催宣外廷光禄寺对内庭的物品供应,督查宫门禁令且管束宫内所有地级宦官,其势力甚至在张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之上,那荣光,几乎可以算是十二监中的头份。
  且……不说这些,单论汪直的为人……
  小顺子摇摇头,再次不确定朝着傅斯年方向看过去。
  男子靠着宫墙柱,眉目间仍旧浸润着冷意,是夏日酷暑都抹不掉的痕迹,可谈到司礼监的提督太监汪直的瞬间,傅斯年的眼底罕见划过丝暗芒,像是盯上猎物时,就要全力出击的备战状态,可仔细看去,就又会发现他神采间仍旧透着几分心灰,倒像是强打起精神的振作。
  眉眼中满是认真,压根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而傅斯年入宫已有数月,小顺子不相信他没有听说过汪直此人究竟是谁,既然明知山有虎还想虎山行,那么便就只能说,他怕是下定决心了。
  小顺子微微叹口气,很难说清楚他现在的心路历程。
  “先入内书堂——”
  小顺子说的坚定,他当初入宫,到底是幸运被如今的干爹看上,然后安排入了内书堂认得了几个字,如今这才能有机会在陛下跟前伺候。
  可傅斯年看着便不凡,小顺子眼底划过丝复杂。
  若是只想入司礼监,内书堂中认识几个字,然后司礼监混个差使倒也不难,可瞧着傅斯年这模样,小顺子只觉得怕是随便个差使容不下这尊佛,而想要爬上去,尤其是十二监这个圈子里,头顶上若是没有个有能力的干爹罩着,许是有些难。
  可那些到底是之后的事情,小顺子掩住眼底神色,拍了拍自己胸膛对着傅斯年道。
  “若想要入内书堂,则需要宫里有脸面的太监的荐书,经过内书堂'掌司'挑选后,到时候会在宫门外张榜通知结果,入了内书堂考核合格之后,方才有机会被挑选入司礼监,入了司礼监,方才有机会和提督太监攀扯上几分关系……”
  “荐书?”
  傅斯年眉微蹙,很快便抓住话中重点。
  自从傅家家道中落,他入宫后日子艰难……
  “小事儿——”似乎察觉到傅斯年的情绪,小顺子拍拍他脊背,语态轻松安慰道。
  “我干爹便能写那玩意儿,他素来疼爱我,我好好孝顺他几日让他帮你随意写个荐书就是!”
  傅斯年目光微深,小顺子语态轻松,可宫里头求人办事的功夫儿,哪里能有简单的事情儿,自从自己入宫,与眼前这人共同当值,怕是他在这宫廷里,唯一感受到底暖意吧。
  橙色的阳西斜,照耀在磅礴的殿宇,为倚靠在柱子后随意盘坐的两人,面上染上金光,傅斯年唇角翕动了瞬,眼底柔和了瞬,郑重道了声谢。
  落日的橙晖照在墙头,有不少年轻的太监围在宫墙周围,垫着脚尖眺望着宫墙上面张贴的皇榜,纷纷从黑黝黝的字迹中寻找他们自己的名字。
  “哎呀!挤什么挤,来中间给我留给位置——”
  小顺着拨开两面的人群,直接将傅斯年带领道人群中央,翘首在宫墙的皇榜上寻找着他的名字,那日后小顺子便去找了他干爹,他干爹办事儿到底利索,直接将荐书交到内书堂,有了干爹的保荐,小顺子觉得傅斯年入内书堂,日后进入司礼监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小顺子顺着明黄色榜单,视线来来回回在上面穿梭了便,仍旧未寻到傅斯年三个字,到最后终究有些着急了,直接挤在前头,有来来回回寻找了三次,似乎根本不相信这个邪儿般。
  傅斯年视线扫过,榜单并不大,一眼扫过去便能看的完全,然而,却并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眼黄榜下着急寻找的小顺子,半晌儿,睫毛耷拉下来,斜阳照在男子的背影,似乎在想些什么。
  “傅……傅,傅斯年,怎么……”
  小顺子有些着急,张脸耷拉下来,指了指身后的黄榜,不可置信道。
  “怎么,没有,没有你的名字呢?”
  “可是,我明明将师父写好的荐书,交给内书堂负责此事掌司了呀?”
  傅斯年瞧着五官皱起的小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斜阳洒在狭长的宫道上,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走在宫道上的两个人,情绪有些低沉,独留冬日的寒风凛冽,终于顺着宫墙就要回到女帝寝宫,傅斯年拍了拍小顺子的脊背安抚道。
  “总有办法的,这次不行,就下次!”
  “走吧,我们先回去,将今日的值当好——”
  灯盏的橘色暖光将寝殿照耀的透亮,琉璃砖瓦被擦的干净明亮,地龙的暖意,将从外头带来沈柔骨髓的寒意给驱散,傅斯年照例瞧了眼龙榻上的女帝顾珺,龙涎香袅袅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昨晚自己的差使,傅斯年推门,刚出去便瞧见门口等候的小顺子,他正提着个食盒咧开嘴朝他笑笑,这模样看胸膛中再次涌上股暖意。
  两人靠着身后的宫柱,小顺子搓搓手,将食盒掀开,满眼期待着今日的菜色,然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食盒中竟然只有碟酱黄瓜,另外碟子炒菜上面的油脂已然凝固,看着便像是哪个宫里头被剩下的菜色,这寒酸的菜色让傅斯年挑挑眉。
  “怎么会这样?”
  小顺子不解的声音传来,按照往常,他们两人就算品阶不高,可毕竟还是女帝寝宫时候的人,怎么能在寒冬腊月里,拿出这样的菜色来糊弄人,油脂凝固,菜品零散像是被挑剩的,边缘白色盘子边缘也溅出几滴油水,零星两三块鸡肉也不过是剩下的鸡皮和鸡骨,这模样,分明是被人给针对了。
  傅斯年蹙眉,接过小顺子手中的食盒,将上面那层盖子掀开,便见下面那层原本摆放白面馒头的位置,此刻被封碎成碎片的墨书取代,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求证似的捞起那碎片,倒是小顺子反应更快起来,瞧着有些眼熟的信封,双目瞪圆立刻拽着傅斯年的衣袖震惊道。
  “荐书——”
  “这是干爹交给内书堂的荐书……”
  小顺子说着,双手拼凑起来,歪歪扭扭的裂痕中果然清晰的补出荐书二字,正是当初他求到干爹哪里,他亲自替傅斯年交往内书堂的荐书,可是,他明明亲手交给内书堂的掌司,如今怎么会在这里,视线扫过零碎的信封,乃至食盒内狼藉的饭食,他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个问题。
  那个针对他们的人,怕是和内书堂能扯上些关系!
  否则,女帝顾珺跟前近侍的人,如何敢在饭食上进行克扣,宫廷十二监内,除了权势滔天的司礼监,也就只有内书堂有胆量将手伸进这里来了。
  小顺子攥紧手中,被撕成碎片的书信,将眼前碍眼的食盒推到宫柱后,有些担忧瞧了眼沉默的傅斯年。
  傅斯年见此,眉目划过抹深思。
  “若真是内书堂,这段日子你和我不要走得太近……”
  傅斯年说着,视线再次扫过食盒中狼藉的菜色。
  “今日……连累你了,先去你干爹哪里把肚子填饱了,你放心,即便真是内书堂,今日这样克扣饭食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在明目壮胆来第二次,毕竟你是女帝身边的人,身后也有干爹站着,明后日你的饭食便不会被再次动上手脚。”
  耳边的声音沉稳,灌入冷风中,傅斯年冷静分析的模样,莫名让小顺子觉得有些难受。
  他是将傅斯年当做半个兄弟处的,如今遇到事情,若是按照他的安排难道不就是弃他不顾?
  身旁人的情绪有些低迷,傅斯年敏锐察觉道。
  “别多想,此事尚且有些蹊跷……”
  宫廷的砖瓦金碧辉煌,然后所有的华丽与生活在最底层的奴婢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困在这座宫廷中的雀鸟,没有回头之路便只能朝前走,不断朝前走。
  傅斯年穿过繁华的殿宇,最终脚步停到偏僻的殿角,破败的院落,很难想想这里竟然在辉煌的临安皇城之中,跨过门槛,院落中堆放着各式杂物,庭院也是几日未曾打扫的模样,提着铜炉佝偻着腰身的老太监瞧见门口的傅斯年,像是受到惊吓般,连忙朝着后院离开,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又带着隐秘的兴奋。
  庭院中寂静的有些过头,傅斯年眉梢微蹙,下意识警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脚步飞快踏出庭院,就要朝着当值的女帝寝宫哪里走去,谁成想刚刚经过拐角,就被两个有些熟悉的太监拦下。
  后面是严严实实的围墙,前头的路飞快的被几个太监拦下,傅斯年挑挑眉,视线落到那个尖嘴猴腮的太监身上,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似乎便是当日赌博的那两个
  “傅斯年——”
  “你将我们尚宝监的鎏金纹玉瓶给打碎,又隐瞒事实不报,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小安子端起猴腮,嫌恶嫉妒的目光扫过傅斯年俊俏的面容,不由分说间,就将无须有的罪名扣到傅斯年头上来,无中生有的嘴脸让人觉得恶心,那尖细的声音出口,身旁那几位太监瞬间抱团般,再次将傅斯年围堵的更加紧密。
  傅斯年微微蹙眉,目光顺势落到小喜子手中的证据,那所谓的鎏金纹玉瓶,面色瞬间变得阴晴,他在女帝寝宫中当差,从未打碎过什么尚宝监的鎏金纹玉瓶,如何能够将它打碎?
  懒得和他们攀扯,傅斯年拧着眉,目光越过身前围堵的太监,落到那位手端拂尘,半靠在墙边的公公,瞧他身上的宫服,定然是有品阶的,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微阖目的马掌司撑开眼皮,挑剔的目光扫过傅斯年,似乎知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他简单朝小喜子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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