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恒星公司的大楼位于七区,是一个看起来很繁华但完完全全跟三区沾不上一点儿边的经济开发区。
河春按照各区建立的先后给他们赋予了一到十一的名字,但十一区并不是最偏远的地方,尽管大家都管十一区叫郊区,但有半山别墅和别墅里的那一群人在,那么这个地方就注定不会被城市遗忘。
离市中心最远的其实是七区,七区挨着河春市底下的几个小县城,那都不叫郊区,那叫城乡结合部。
七区是最近几年才抓紧开发出来的,高楼林立,但大多数是相较于其他区来说便宜的居民小区,而且多数是没交付的空房,晚上灯一关乌漆抹黑一片,跟拍鬼片似的。
各家房地产开发商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在同一时间建楼,当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变成钢铁丛林进而遮住了城乡结合部原本面貌的时候,七区就算是“繁荣”起来了。
余祥看着窗外繁荣的鬼屋,抓着手机有点儿磕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容书坐在办公桌后面喝茶,清色的茶汤冒着热气,把架在他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熏得起雾。他随意地翻过手里的财务报表,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对面的助理。
贺飞星的电话是宋容书给余祥的,让他和贺飞星那边联系。于是遵循父命认真上班照顾少爷的小余助理一到公司就马不停蹄地用宋容书的工作手机拨了电话,但他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贺飞星。
小余助理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很有成为一名优秀助理的潜质,昨天他和贺飞星接触不多,但已经把这人的声音长相还有身材囫囵记全了,绝对不会听错。
他呃了一声,又看了宋容书一眼,宋容书垂眼看报表,压根不搭理他。
“贺先生,我是宋总的助理余祥。”
贺飞星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到面前,原本漆黑的屏幕亮起来,来电显示上分明写的是宋容书的名字。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贺飞星沉下脸,问:“什么事?”
小余助理察言观色的本事显然比他爸老余更上一层楼,隔着老远用个手机就能听出来贺飞星心情不好——那可不嘛,他一想起贺飞星昨天看他们家少爷那复杂的眼神,一会儿觉得这人是来再续前缘的,一会儿又觉得这人是来同归于尽的。
“是这样,呃,就是关于您和我们公司的misty男团……”余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对面是贺飞星本人他就紧张,话说得逻辑全无,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一句:“您的团队和您说过这事儿吗?”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宋容书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余祥让他那一眼看得后脖子发凉,说话更结巴:“是,是这样,我们公司现在在准备misty的回归,专辑这一块还没定,宋总的意思是想看看您有没有档期,不,不是,您有没有时间,拨冗和我们……”
余祥觉得宋容书的眼神如果能实体化,那么他身上的肉应该会像刚出炉的烤鸭一样被一片片地片下来。
“贺先生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这是您的私人电话,我,我,我本来是想联系您的工作室的,我,不是,真的不好意思贺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贺飞星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点什么的话,电话那边语无伦次的小余助理可能就要说出类似“您要是实在不高兴我现在过去给您磕一个”的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没事。”
余祥听见他说话,立马把嘴闭上了。
但贺飞星没再吭声,过了一会儿,余祥又期期艾艾地呃了几声,但每次呃完之后又没了下文,这让他听起来像在厕所里便秘。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宋容书终于看完了财务报表,他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放,向余祥伸手:“拿来。”
小余助理如释重负地把手机双手奉上,觉得自己简直重获新生。
贺飞星听见电话那边的动静没吭声,要等宋容书先开口。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宋容书说:“是我,宋容书。”
手机那边的贺飞星嗯了一声。
余祥捧着小热水壶给桌上的茶杯添水,宋容书摆手示意他出去。等余祥出去后,他仰面靠在真皮椅上,随手摘掉眼镜扔在一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余祥说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重复?”
“不用。”
宋容书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遮住窗户外面的光,他呼出一口气,说:“那见一面吧。”
贺飞星在另一边挑起眉毛,用还有些沙哑的声音问:“见什么?我没答应。”
“你没答应吗?”宋容书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没有直接挂掉余祥的电话就是答应了。”
贺飞星觉得宋容书的那一声笑笑进了他的心里,他又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短短的二十四个小时之内他重复体会到这种被瞄准、被击中的感觉,宋容书太了解他了,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宋容书还是能从他最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里、最稀松平常的语气里发觉他的情绪。
贺飞星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扔到大庭广众下的□□的感觉,他想,宋容书昨天肯定已经把他看透了,所以今天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戏弄他——他明明知道自己给他的是私人电话。
对,私人电话。他又想起刚才的小余助理,心想待会儿一定要把这个电话删掉,至少不能叫宋容书,因为这他妈根本就不是宋容书。
这不过是一个他工作时随便用的工具,这个号码圈子里是个人都能有。
贺飞星烦躁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然后冷声说:“宋总,要我帮忙总得拿出点诚意。”
电话那头的宋容书拖长尾调哦了一声,然后说:“贺大明星,我可不是请你帮忙。我们现在在谈的是生意。”
“做生意也得让你的合作伙伴看到诚意。”贺飞星重复。
“那我请你吃饭,就今天,怎么样?”宋容书撑着真皮椅的扶手站起来,扯松了勒在领口的领带,“对了,需要给你订个蛋糕吗?”
这句话让贺飞星想起了他的十八岁生日,他隔着手机都能猜到对面宋容书的表情:肯定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目光里绝对还带着几丝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傲慢和嘲讽。
他和宋容书争论永远占不到上风,没人比宋容书更会说话,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用十分克制的语气说:“不麻烦,我不吃蛋糕。”
宋容书在对面道:“那太可惜了,我听说有几家新开的餐厅甜点还不错。”
贺飞星用余光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这通电话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他觉得这样和宋容书你来我往地逞口舌之利很没有意思,毕竟一直是他自己在单方面挨骂。
他走出卧室,进到厨房拉开冰箱,从里面取出吐司面包和黄油,说:“不可惜,毕竟吃多了甜食对宋总的身体不好。”
他觉得这句话足以噎住宋容书,但没想到宋容书听完后立马道:“和你吃饭,我可以舍命陪君子。”
这一刻贺飞星真的很想冲着电话怒骂一声去你妈的。
他把面包和黄油放在桌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然后说:“我今天有行程,下次再说吧。”
说完,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贺飞星放下手机,双手撑在桌面上,垂着脑袋喘气。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流被吸入鼻腔的时候发出很响的声音,他愤怒地抓起手边的面包,狠狠扔到对面墙上。
拳头大的吐司面包撞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真空袋在剧烈的撞击下爆开,方方正正的吐司被撞成一个难看的形状,啪嗒掉在地上。
贺飞星不明白宋容书是什么意思。
地上的面包就像他们之间扭曲、变形的爱情,或许有人会说面包还是面包,摔成什么样都是面包,但被□□后彻底面目全非的爱情怎么都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和宋容书也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他拉开餐桌边的椅子,颓废地坐在上面盯着桌上的黄油罐发呆。玻璃罐的表面因为尚且炎热的天气而遍布一层薄薄的水雾,贺飞星伸手把那层水膜抹去,这才拧开盖子,然后起身去捡刚才被他扔掉的面包。
贺飞星没有说谎,他今天是真的有行程,不久前他受邀拍摄杂志封面,拍摄的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双方约定的时间是两点,而小科会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和司机一起来接他。
他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掏出手机看星座,他觉得自己这几天可能水逆,因为横竖看都倒霉。
但他不信这个,偏偏短视频的时间又很长,贺飞星看了几秒后就把手机关上,愤愤地吃完了面包。
小科和司机按时来接他,赶在两点之前到了拍摄场地。
摄影棚已经早早布置好,只等着今天的主角到位,贺飞星坐在化妆间里玩手机,任由化妆师拿着大大小小的刷子给那张俊朗的脸上色。
造型做到一半的时候,化妆师突然开口跟他说话:“星哥,我听说misty要回归了,恒星找你了吗?”
化妆师三十来岁,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但再大的名气到了贺飞星面前也得叫星哥,这让贺飞星觉得有趣又好笑。他通过镜子看了身后的化妆师一眼,说:“没有。”
贺飞星和恒星的宋印良良总不和在圈子里不是秘密,稍微花心思打听打听都知道,化妆师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有这回事,暗恨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闭上嘴不说话了。
等贺飞星做完造型出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摄影棚里打起了大大小小的灯,跟冬天取暖用的小太阳似的,光看一眼都觉得要烧起来。化妆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贺飞星一出来就觉得热,想去找小科拿风扇,结果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人。
他随手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麻烦问一下,看见我的助理了吗?”
那工作人员一听,立马扯着嗓子问:“星哥的助理在哪儿?有没有人看见?”
其他人手里的活哗一下都停了,一群人搁这儿面面相觑,然后又把目光投在贺飞星身上。贺飞星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一群人围着他傻笑,说你看这猴儿真聪明,还会剥花生吃呢。
好在那位工作人员声音够大,一嗓子把小科喊回来了,那倒霉孩子抱着几瓶水,着急忙慌地从门外跑进来,喊着星哥,星哥,我在这儿呢。
小科手脚麻利跑得快,怀里的玻璃水瓶碰在一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贺飞星看见他怀里的水,皱眉问:“买这个干什么?”
“喝啊!”小科说,“他助理说他只喝这个牌子的水!”
贺飞星下意识问:“谁的助理?”
“我的。”
他循声转头,宋容书正好从休息室里出来,余祥跟在他后面,看见小科怀里抱那么多水,连忙上去帮忙。
贺飞星一看见宋容书眉梢就突突地跳,问:“你来干什么?”
“找你啊。”宋容书伸手从小科怀里抽出一瓶水,咔哒拧开铝盖递到贺飞星面前,“你不是要我拿出诚意来吗?现在我拿出来了。”
贺飞星盯着那瓶水,像是要把玻璃瓶子瞪出个窟窿。
宋容书把已经打开的水塞进他手里,说:“你不去找我,我就只能来找你了。星哥,你看我这诚意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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