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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


直到现在贺飞星都忘不了他七年前去求父亲时的样子,他恭敬、卑微,他拘谨地等在父亲公司楼下,紧张得仿佛他们不是父子。

        这些回忆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道狰狞、耻辱、不堪回忆的疤。

        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那道横贯在他们父子关系之间的裂口、伤痕已经在贺飞星强大意志力的修复下结成痂,他可以忍住疼痛、忍住瘙痒,可以选择不去看,但贺天恩非要提醒他他身上有这么一道疤,非要揭开好不容易结好的血痂。

        他觉得大三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侮辱、绝望的一年,他失去了爱人、寻求不到帮助,没有人肯帮他,甚至没有人愿意看他一眼。

        他尚且还没有处理好自己和宋容书之间的关系,根本没力气和功夫来应对这个死缠烂打的父亲。贺飞星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那张脸陌生得不能再陌生,可恨得不能再可恨。

        他究竟抱以什么样的心态、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找贺飞星?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但祝瑶和贺飞星不是别人。

        如今当贺飞星再去回顾自己八岁以后的童年,回顾他的初中、他的高中,甚至他的大学的时候,他会发现这些被分成一段一段的时间里都会有贺天恩出现,但和贺天恩一起出现的总是红包、钱,以及那些有用又没用的东西。

        贺飞星不喜欢红包和钱,那让他觉得自己被羞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用钱就能打发的乞丐。他早就不对自己的这位父亲抱有什么期待和幻想,但贺天恩总能刷新他的认知。

        贺天恩局促地扯了扯自己有些打皱的衣摆,双手抓着公文包,面朝贺飞星站着。他比贺飞星矮上一点儿,从贺飞星的角度看去,就像父亲在朝他点头哈腰。

        “星星,爸爸没有联系你就来了,实在是不……”

        “我问你,”贺飞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

        贺天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垂下眼皮,四下去看,想要回避问题,但贺飞星没给他机会回避。

        贺飞星的解决方法直接而粗暴,他朝着守在大堂旋转门两侧的保安说:“请这位先生出去。”

        贺天恩骤然色变,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贺飞星的手,说:“我打听来的。”

        贺飞星用力抽出手:“从哪里?”

        小郑很会看人脸色,见状便站在贺飞星身后朝保安使眼色,示意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或许是过于紧张,又或许是面前的贺飞星实在太过冷漠,贺天恩紧张得在空调房里冒汗,他从公文包里匆匆拿出手帕纸,一边擦额角的汗一边说:“你们……娱乐圈里有这么多狗仔,想要打听消息,费点钱和功夫总是能打听到的。”

        话音未落,贺飞星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他的目光中闪动着怒意和危险,贺天恩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旁边装透明人的小郑觉察到气氛不对,心里有些紧张。他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听见了贺飞星的私事,简直又怕又慌,生怕今天是自己最后一天上班,下班之后就要和这身制服说拜拜。

        他见贺飞星沉默着不说话,连忙朝那两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保安打手势,同时走上前朝贺天恩笑,说:“先生,请您先出去吧。”

        “诶,不是,星星——”

        保安架着贺天恩就走,小郑一边朝贺飞星赔笑一边匆忙跟上,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贺飞星说:“让他上来。”

        贺飞星刷卡带着贺天恩上楼,他通过轿厢内锃亮的立面去观察站在他身后的贺天恩,发现这个男人老了很多。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甚至比这个年纪的男人还要老上一些,他的鬓角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白发,白发下是皱纹显然的脸。

        贺飞星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想起十八岁那年除夕夜印在祝瑶眼角的皱纹,想起那一晚的心境,想起在那一瞬间他才恍然惊觉,他美丽又温柔的母亲也会苍老。

        都是因为谁呢?因为贺飞星吗?可能因为他,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身后的这个男人。贺飞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急速流动的气流涌过鼻腔,发出突兀的声音,引得贺天恩抬起头看他。

        贺飞星也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七年前他也曾像这样去找他的父亲,他也曾像这样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他也曾像这样哀求、悲诉,摆出卑微的姿态希望博得他人的怜悯。

        而现在,他是那个“他人”了。

        贺飞星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微仰着头去看立面倒影里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贺天恩,心里觉得爽利、快活,报复的快感让他觉得有些飘飘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扬眉吐气。

        高速电梯很快将他们送到楼层,贺天恩亦步亦趋地跟在贺飞星身后,不停用余光打量门前的走廊。

        这套房子装修的时候贺飞星买了不少画作挂在电梯和大门间的走廊内,贺天恩的目光从排列整齐的画框上滑过,一幅、两幅,最后落在紧闭着的大门上。

        他开始猜测贺飞星的家会是什么样的,他不停地朝周围张望,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自从七年前底下的工厂出问题开始,贺天恩公司的发展急转直下,市值一缩再缩,他卖了房子、找银行贷款,四处借钱才勉强支撑到今天,他早就无路可走了。

        他很多年都没有再进入过这样高档的小区、看见过这样昂贵的装潢,贺天恩咽了口口水,像只贪婪的狼,眼睛里泛着绿光,紧盯着锁住财富的大门。

        贺飞星在走廊中间停下,转身看他,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满脑幻想的贺天恩这才如梦初醒,他看看贺飞星,目光又越过他去看他身后不远的门,紧张地吞口水,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小心翼翼:“星星,你不请爸爸进去吗?”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贺飞星表现得比刚才更加烦躁和冷漠,他侧过脑袋瞥了一眼身后的家门,说:“没必要,就在这里说。”

        贺天恩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是被贺飞星无所谓的目光还是被那句轻飘飘的“没必要”刺痛了,他动了动嘴唇,过了好久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爸爸的公司你也知道……自从,自从那次……”

        “哪次?”贺飞星咧开嘴笑,嘴角露出的虎牙又尖又利,贺天恩觉得他才像狼,朝着猎物露出獠牙,随时准备冲上前去一击毙命。

        贺飞星来报复他了,报复他的抛弃、他的冷落,贺天恩现在也体会到窘迫了,他继续用手中已经湿掉的手帕纸擦汗,说:“星星,当年是,是爸爸不好,但是当时爸爸实在是……”

        他说起话来欲言又止,看着卑谦畏惧,却只让贺飞星更加暴燥。贺飞星又一次打断他,冷冷地问:“如果当时你的公司没有出问题,你会出钱给我妈做手术吗?”

        贺飞星看见父亲的嘴唇颤动了两下,但在那之后他没有听见声音,贺飞星自嘲般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很幼稚,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趣。

        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被深刻在每个人脑海里的“过去”,在这个过去里,贺飞星筹到钱,祝瑶换了肾,一切都变好了,那么这就足够了。

        他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单方面宣判了贺天恩的死刑,他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不肯出钱就是不肯出钱,没有如果。

        他也知道父母已经离婚,贺天恩没有义务为前妻出钱,可他始终无法原谅。因为扎在贺飞星身上的刀不止那五十万,还有龌龊的不忠、冷酷的抛弃、生日宴的侮辱、除夕夜的拜访……

        这算什么?贺飞星想,难道这就是父亲吗?

        面前的贺天恩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嗫嚅着说:“星星,爸爸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

        没办法,哪来的什么没办法,所有的没办法原因都只有一个:遇到办法的人不愿意去想。

        贺飞星彻底愤怒了,他觉得他的父亲,不,这个男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担当、不负责任、懦弱、无能,简直是这世上最没用的废物。

        他到现在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把所有的失败和不如意都归结于他人,难道当初他们离婚是因为贺飞星的母亲出轨吗?难道他身边的那个女儿是贺飞星的母亲和别人生的吗?

        不是。是他妈的贺天恩出轨,是他妈的贺天恩和别的女人生了那个女儿。

        贺飞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半拉半拖地把他拽到电梯口,贺天恩就像只被掐住脖子任人宰割的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贺飞星推进了电梯里。

        贺飞星按下楼层,连续不停地用力按着电梯按键,指腹和按钮碰撞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啪啪声。

        电梯门终于合上,贺天恩随着轿厢下落,贺飞星快步走回家,用玄关的传呼机联系小郑,让他把人轰出去。

        妈的。

        贺飞星砰地摔上门,贴着坚实的铁门往下滑,烦躁地揪住头发,跌坐在玄关前。

        这一天天的都他妈的是些什么事,□□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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