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贺飞星换鞋进屋，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枕着宋容书的腿，伸手抱住他。
宋容书问：“去哪了？”
贺飞星把脸埋进他柔软温暖的小腹里，闷声说：“没去哪。”他用力揽着宋容书的腰，宋容书身上的温度隔着家居服传出来，闷得他脸颊发热。
宋容书被这么搂着，书也没法看了，只好放下手里的书、摘掉眼镜，把眼镜和书一起放在茶几上，然后伸手抚过贺飞星紧皱着的眉心，一点一点把那里的沟壑抚平。
“吃饭了吗？”他问。
“没有。”贺飞星一动不动。
沙发边的落地灯在客厅里投下一片暖黄的光，把贺飞星冷硬的侧脸照得很柔和，宋容书不轻不重地给他按太阳穴，很小声问：“星哥，你今天生我气了吗？”
贺飞星不明白自己要生什么气，他睁开眼睛，与宋容书对视，看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没有，”贺飞星问，“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宋容书小幅度地轻轻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看着他说：“因为你父亲的事。”
贺飞星在他的眼底深处看见了几丝被藏得很深的恐惧，他觉得宋容书变了一点，他变得比原来脆弱了一些、担忧了一些，总的来说就是患得患失，怕他和贺飞星重蹈覆辙。
“没有。”贺飞星再次重复，他伸手压下宋容书的后颈，按着他的脑袋和他接吻，像求爱的狼般舔舐那两片干燥的嘴唇，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他们离得很近，鼻尖上的软骨抵在一起，被挤得稍稍变形，宋容书眨了眨眼睛，睫毛搔在贺飞星的脸颊上，他听见贺飞星笑，于是低头迅速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直起身说：“我们去十一区吧。”
贺飞星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宋容书眨眼睛，问：“什么？”
“去十一区，现在。”宋容书冲他笑，“看看阿姨。”
贺飞星觉得刚才在外头被冻起来的心裂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出来了，淌过他僵硬的身体，暖融融的一片。他起身去看宋容书，像朝着主人示好的犬科动物般凑过去，问：“真的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传进宋容书耳朵里的时候只有轻轻地气流声，贺飞星呼出的温暖气流把宋容书吹得一笑，他仰起脸凑得更近，摆出一副听凭安排的乖巧模样，应答说是。
于是贺飞星很快做出决定，他弯腰把宋容书扛在肩上，带着人往衣帽间走。宋容书趴在他的肩膀上，耳朵贴着贺飞星的后心，在心脏咚咚的跳动声里由着贺飞星扛着他进卧室。
“穿哪件？”贺飞星站在衣帽间门口问他。
宋容书随手指了件粗毛线衣，贺飞星说行，结果把衣服拿出来之后又反悔，说太薄了。
“外套厚。”宋容书迅速地把毛衣从衣架上拿下来，三下五除二换上，又自个儿拿了件长款厚羽绒服裹在身上，冲贺飞星一笑，“行了。”
宋容书大多时候都温柔成熟，但偶尔也像小孩儿，贺飞星乐得宠着他，也没强行让人换，只是又拿了条围巾给他裹上。
换好衣服，宋容书顶着那张被围巾遮了一大半的脸去床头柜上拿自己的药盒，贺飞星看着白透的盒子里红红蓝蓝的药片皱起眉，问：“今天还没吃药吗？”
宋容书拿药的手顿了一小下，然后，他很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带上吧。”说完，他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没开封的气管扩张剂，和药盒一起放进口袋后，才起身对贺飞星说：“走吧，星哥。”
贺飞星皱着眉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又被宋容书岔开话题：“早上我出院的时候余祥是不是拎了什么补品放你车上？你拿上来了吗？”
“没。”贺飞星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还在车上。”
“那开那辆车吧。”宋容书站在玄关柜前找车钥匙，把一堆车钥匙翻得哗啦响，“钥匙呢？”
贺飞星只好亲历亲为拿出钥匙，搂着他往外走。
这会儿晚高峰已经过了，路上的车不算特别多，三区离十一区有些距离，大概得开四十来分钟。一路上宋容书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不停，话多到贺飞星觉得他像是要把住院这几天没来得及说的话一口气全说完。
宋容书难得这么多话，贺飞星沉默地听着，但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因为他竟然从宋容书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紧张。
这让贺飞星觉得奇怪，宋容书不是第一次见祝瑶和祝琪，以前一张小嘴把人哄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怎么今天就紧张成这样了？
他瞥了宋容书一眼，问：“容容，你怎么了？”
宋容书大概也知道自己有些神经质过头，被贺飞星一问，倏地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好久没见你妈了。”
贺飞星不知道三个来月算不算好久，但他知道宋容书的这个好久肯定不是三个来月——宋容书回国的时候来看过祝瑶和祝琪，但他没跟贺飞星提过，他一直以为贺飞星不知道。
所以贺飞星陪着他装，也不说什么，只道：“没事，她们都很喜欢你。”
这是实话，祝琪对宋容书的喜欢是写在脸上的，她对这孩子打第一眼看见就喜欢得不得了，祝瑶对宋容书的喜欢虽然没祝琪那么明显，但也能看出来的，的确没什么可担心。
不过宋容书突然说来十一区看祝瑶和祝琪倒不是因为自己有多想来，而是为了陪贺飞星。今天白天出了什么事他都知道，贺飞星心里肯定难受，他不认为贺飞星有自己的陪伴就够了，他觉得这种时候比起他，贺飞星更需要的或许是母亲。
他们到的时候是九点多，这对于作为现代大都市的河春来说并不算晚，但对于身体虚弱急需养生的祝瑶来说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以至于她在门口看见宋容书和贺飞星一起来还愣了好一会儿。
祝瑶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打量，过了一会儿才诧异地问：“星星，小宋？你们，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这话好像没把自个儿心里的疑惑说全，连忙追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我们今天正好在一起吃饭。”宋容书笑着说，“吃完饭后我看时间还早，就跟着飞星一起来看看您，没想到路上堵车，这个点才到。”
宋容书的笑容无懈可击，他和贺飞星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手里还拎着小余助理今早拿来的补品，仿佛真的是在饭局上偶然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友后一起前来看望好友的母亲。
但祝瑶还是敏锐地从其中感觉出了一些异样，或许是出于女人异常精准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贺飞星和宋容书之间的关系不像宋容书说的这么简单。但她还是笑着把宋容书请进了门，带着他们俩上楼去找祝琪。
店里的楼梯不是很宽，只能堪堪容下两个人并行，两个大男人一起走显得很勉强，但贺飞星和宋容书还是并肩跟在祝瑶身后，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手背和手背碰在一起，贺飞星趁着祝瑶不注意，还偷偷抓住宋容书的手捏了一下。
祝琪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挨着外头的大街，她一早就看见贺飞星的车停在马路边上了，就等着俩人上来。
但她显然没想到祝瑶也会跟上来，立马从办公桌后站起身，问：“姐？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在楼下碰见星星他们了，就想着一起来陪他们聊聊天，好久没见过小宋了。”
贺飞星没觉察出这句话里的异样，因为他一有空就会回来看他妈和他姨，但宋容书一般是不会来的，所以他觉得他妈说出这样的话很正常，但他身边的宋容书显然品出了一些其他的味道，本能地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祝瑶。
“阿姨，本来应该经常来看你们的，但事情太多了，一直抽不出空，今天好不容易遇见飞星，就跟着一起来了。来得仓促，没时间准备礼物，就买带了些吃的。”
他一边暗示自己和贺飞星是偶然遇见，强化祝瑶和祝琪心里对他们俩只是普通朋友的认知，一边笑着把手里的礼品盒放在茶几上，仿佛那里面装着的名贵药材与补品真的就像街上五毛钱一个的鸡蛋一样普通。
祝琪害了一声，说哪里话。
“挺久没见过小宋了，是不是又瘦了？”祝琪说着就上前，和祝瑶一左一右拉着他俩坐，“哎哟，你脸色也不好，怎么惨白惨白的，生病了？”
宋容书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情，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受不了，一连点头应了几声，说是，最近有点感冒。
这话刚说完他就十分应景地咳了两声，贺飞星听见咳嗽声立马紧张起来，颇有些急切地问怎么了？
旁边祝瑶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祝琪比她更快：“现在没事了吧？最近天冷容易感冒，你们年轻人又穿得少，你这羽绒服里面就一件毛衣啊？秋衣呢？穿了没有？”
宋容书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轻松的家庭氛围他鲜少体验，一切都让他感到亲切又陌生。祝琪也跟着笑，笑完了，又有些感慨，叹了口气说：“我第一次见小宋的时候，你们才十八岁呢，一晃十年就过去了。”
宋容书嘴甜，立马接道：“十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漂亮。”
祝琪一听就乐，又拉着他聊别的，宋容书笑着应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贺飞星坐在沙发上陪他妈听旁边俩人聊天，但没过一会儿祝瑶的手机响了，贺飞星看见他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很果断地挂掉了电话，但没过一会儿，电话又来了。
祝瑶再次挂断，她注意到贺飞星看过来的询问眼神，笑着说：“诈骗电话，向我推荐养老院。”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挂掉了打进来的第三个电话。
“没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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