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古书里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对杨正雅来说，自己的父母形同虚设，奶奶也已经不在人世，无论自己去哪都已经没了牵挂。

        帝都大学开学后的前三个星期是军训时间。学校安排分学院进行集体军训。杨正雅报的是帝都大学的动物医学专业，那她所在的学院自然是动物医学院。动物医学专业属农学类。

        现在这个时代，家长对学农学类的专业大都抱有一种明晃晃的“其实”的心态。在他们看来，学了农学，毕业后岂不是还是要跟种地、养猪一类的挂钩。这样的工作对外说出来，总是不体面的。

        对她来说，她不管大人们怎么想，她只想着和动物打交道不比和人打交道轻松纯粹。况且她也愿意和各类动物亲近，总觉得和它们能进行感情沟通，因此她毅然决然地不顾高三班主任的真挚建议，填报了动物医学专业。她知道老师是为她好，但是有什么比自己感兴趣有愿意让其成为职业的专业更让她心动呢？

        军训第一天，杨正雅站在它们动物医学院的第二方队的队伍中，回想着填报志愿时老师对她无可奈何的目光以及深深的叹息。

        听着队伍前面的教官正对新生们说着加油打气的话，这话听着就让这些祖国的苗子听得热血沸腾，就连一向冷性的杨正雅内心也有点隐隐的汹涌。到了新生的自我介绍环节。这个环节就是为了让彼此不熟悉的同学们尽快拉近距离。

        内向不爱表现的学生总是比外向的多。除了刚开始三四个人主动走出队伍，站住队伍前面大方地向全队同学介绍自己并展示了自己的才艺，其他人有想上前表现自己的人站在队伍里蠢蠢欲动，却也只是蠢蠢欲动而已。

        负责训练他们的教官看才二十来岁，却已经中级士官的军衔了。不过毕竟是年轻人，比常年当兵的人更有青春活力。教官看到此刻此景，定是不能让场面继续冷落下去。

        怎么办呢？只好点人。全队学生的名字他不可能全部记得，只好随意从队伍里选人出来介绍。有句真理怎么说的：不管承认与否，人的眼睛往往善于捕捉美丽事物。

        尽管杨正雅不是站在队伍的第一排，但教官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那名学生，你上前来做自我介绍。

        她？杨正雅看的很明白，教官直直指的是自己。虽然有些意外，也不爱刻意地表现得引人住目，但她也没有迟疑。在全队同学的注目下，走出队伍，走向前方。

        顶着层层目光，杨正雅淡定开口：“我叫杨正雅。希望今后四年，和谐相处。”说完，照着前面四人的惯例，上才艺。舞蹈，她没学过，书法倒是她的强项。可她总不能在全队面前给大家表演这个？那岂不是显得很傻？杨正雅决定唱歌。她想起自己已逝的奶奶从前对自己殷切疼爱，伴着怀伤，一首粤语版的《水手》，在她沙哑的嗓音的下，让人听得莫名心酸，心中泛起丝丝莫名的涟漪。

        这一首歌，全队的人都记住了她。从此，学院的人都知道有个女生唱歌，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通过她的歌声唤醒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情感。

        军训一周，承受高强度训练的学生需要缓口气，给学生训练的教官当然也要休息。明明说周六休息的。教官是休息了，可她们这些被军训折磨的一大新生还要按照管事的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的要去下乖乖去运动场，早早地排好队站着聆听这些亲爱的学姐学长的“亲切”的训话。

        北方九月初的太阳从早晨越升越高，也越来越热。训话还没结束，杨正雅站的有些脚疼，没办法只能继续忍耐。她抬眼向前面的同学看去，发现差不多和她是一个状态。这大学军训可是真磨炼人啊，当然学长学姐对他们的“关爱”也是有些让他们这些刚入大学的莘莘学子难以消化。

        集会的最后一个环节到了，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对大一新生来说，前面他们讲的都差不多是废话。

        咳，重头戏来了。

        每支方队要选出两个人来，一个领队，一个举旗。怎么选呢？学姐学长对她们这些新生也不熟识啊。很简单，看脸。没错，就是看脸。长得好看的，身高可以的站在队伍前面站着，这就是排面。男生，学姐来选；女生，学长来选。

        杨正雅看着队伍前的学长学姐们纷纷站在操场的台阶上，眼光投射到队伍当中开始扫描。这时，她想起高二时的语文老师一天在自习课上跟她们讲过的一段话：长得好看能当饭吗？答案是能的。要不那些演员明星们怎么几乎没有丑的呢！老师最后还说了一句话，杨正雅记得特别清楚：好看的女生啊，一张脸就相当于一个二本，但既好看学习又好看的女生啊～。漂亮又学习好的女生怎样？却没说。

        “杨正雅，你干嘛呢？快去前面。”正回想着，她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女生在喊她的名字。

        “哦，好。”她扭头对女生点了下头，便往队伍前走去。走到队伍的前头，她发现还有一个和她一样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早早站在离队伍前两步的地方，和她并排站着的还有一个男生。

        这是？好像已经选出一个女生来，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再叫到前面来？她不理解目前的情况，抬脚同样走到女生身旁站下。

        动物医学院的学生和别的学院比起来，学生人数实在不算多，因此划分成的方队也只有五支。别的队伍前面只站着两个大一新生：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偏偏她所在的这个队伍有两个女生站着。

        或许，学长学姐对大一新生有着天然的压制力。这种压制力使得学长学姐毫不避讳地就在她们两个待选的女生面前□□裸地讨论谁更适合一些？说白了吧，是谁更漂亮一点！

        耳边传来的，眼前看到的，让她内心升起隐秘的愤怒。说实话，她不屑这个可以在全队面前亮相的机会。她更不想别人过多提及自己的外貌。没错，是的。她很清楚自己长得很漂亮。她遗传了妈妈柳慧的外貌，又传承了爸爸杨贤的优点。两人的优点结合起来，让杨正雅从小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然而，长得过分漂亮并没有让她从小受到偏爱，反而深受同学的排挤。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女孩子会嫉妒她长得好看而故意孤立她，男生会因戳弄她看到他好看的小脸挂满眼泪而觉得好玩。还会被同学嘲笑自己是没爹没妈的小孩。

        小学的前三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四年级时，她忍无可忍，突然一把拽过一直欺负自己的男孩子，往男孩的肚子上狠狠地剁了一脚。谁知道她脸上的狠劲竟然吓哭了那些臭小子。从那以后，她懂了一个道理，用实力说话。

        同学之间的这些小打小闹，她有能力解决，可以用武力镇压，成绩碾压。可是亲戚邻居间对她的评头论足，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简单解决的。甚至在初一的时候，竟然有邻居对自己的奶奶说些风言风语，竟然造谣她小小年纪就在学校和别人早恋，小小年纪不学哈。正巧被她放学回家撞到。她质问邻居是从哪里听说，听谁说的，邻居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最后索性走了。

        那天夜里，她窝在被窝痛哭。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人把一些没影儿的事往自己身上按？好像把自己贬到尘埃里，他们就可以活得痛快。

        还有人在背后叫自己野娃子，映射自己像那个不安分的妈妈。他们说那些的话，脸上的那种神情让她记在心间，一辈子也忘不掉。中考是一个分水岭。在中考成绩出来前，别人关注的先是她的外貌；成绩出来后，他们才注意到：哦，原来她的成绩还可以这么优秀。

        自此，她才从这种恶意中慢慢解脱出来。

        顶着越来越毒烈的太阳，在全院新生面前，杨正雅抬步走向正在争论的学长学姐们。学长学姐们停下争论，看向她，示意她要干什么？

        “学长，学姐，不用再讨论了。我愿意退出。”她看着他们，开口。

        她的这句话出来，声音不大，但意外的全员都好像听到了，他们的注意力瞬间投在她的身上。都想从她的表情中猜投她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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