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致远楼往上一层，阅览室内。
顾慕尘刷完几页数竞题，搁下笔放松双眼，往楼下远眺。
大抵是小时候偷偷关注的次数多了，他总能一眼瞧见她。
305房间里人不少，那个梳着简单马尾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却格外出挑。
校服外套挺括整洁，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都没有多余的饰品，却意外勾人眼球。像秋日里的一抹月，撷取了皎皎清亮。
再往旁边一扫，就见几位学长的眼神黏在她身上，热情地说着什么话。
女生耐心听着，回以微笑。
昨晚李昊的那番话在耳边回响起来——“那么好看一仙女儿，成绩又好，人还温柔。搁谁谁不心动？”
顾慕尘皱了皱眉，忽然有些看不惯这个样子的尹见素，还不如小时候那副浑身冰刺的模样。
收回视线，他打算继续写下一页题。
忽然想起自己也交过社团报名表。
抬腕看了看时间，离例会开始还有三分钟。
他干脆起身，下楼去见识见识这个机器人社团。
抛开最前面的六名学长学姐不算，社团里来了大概有二十来号人。一个挨一个坐在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顾慕尘样貌生得出众，一进房间就有不少人投来视线——里面却不包括尹见素。
她正偏头跟左边的赵珂宁说着什么话，并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也可能留意到了，但并不想分心凑热闹。
顾慕尘直直望向尹见素的方向，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连自己也说不清在期待什么。
持续了好几秒钟，周围人打量的目光都掺上了些许疑惑，尹见素还是完全没有感应到他的目光，连多余的一瞥都没送来。
皎月被碍眼的云层遮住，密密实实掩去了光。
那团云堵在顾慕尘的胸口，有点闷。
他在女生右边的空位上落座。
尹见素终于侧过头看人一眼，对上顾慕尘浸了点凉意的笑容。
她怀疑是照相式记忆的副作用作祟，又同之前的场景重叠了，闭眼调整片刻。
脑海中却闪过无数画面，交叠在一起。
顾慕尘发现旁边人的不对劲，胸口那团云顷刻就散去，凑近了点，问她哪里不舒服。
尹见素只说没事，伸手覆住双眼。
照相式记忆属于开挂级的存在，大概许多人在背书的时候都会希望拥有这种能力。
然而，不提这项跳过编码过程直接粗暴记住图像的技能对于真正掌握知识并无太大帮助，光是弊端就不好承受。
脑子里存储着许多同真实世界一样清晰度的图像，严重时甚至无法分辨究竟处于当下还是回忆中。
对光也格外敏感。
环境中光线过强时极易触发回忆，引起不可控的场景再现。即使闭着眼也容易产生视幻觉。
甚至连梦境中的碎片也有可能与现实中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
正常人拥有这项能力的时间长了，难免产生心理问题。毕竟，精神分裂症最常见的症状之一就是幻觉。
好在尹见素原本就是个近乎无心的，每日睡觉前还要专门拿出十五分钟来冥想，摈除杂念。
半分钟后，她终于撇去那些画面。
再一睁眼，就发现周围人微妙的目光，正在自己与顾慕尘之间来回游荡。
大抵是两人都过于惹眼，坐在一起难免引人浮想联翩。
他们两个本来在班上就是同桌，也没见有同学打趣过。
尹见素只觉得在场的这些青春期少年少女们心思过分敏感了。
顾慕尘的神色也无比坦然，心里头却有点隐隐的雀跃，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前面那排学长的表情略显狰狞，彼此用眼神交流，传递着只有内部人员能够破解的加密通讯。
六名老成员与二三十余名新成员相对而坐。
社长并没有意识到暗涌的气氛，抬腕看了眼时间，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局面。
“时间到了，那我们就开始本学期换届后的第一次社团活动。”
社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接着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珩，社团的社长。今年高三，在场最老的一个，其他这几位学长学姐都是高二的。
因为我个人很喜欢机器人，所以留任了两年。不过我没多久就要毕业了，社团的未来还得靠在场的各位。”
等他说完，旁边的双马尾学姐挥了挥手。
“大家好呀～我叫钱半夏，是社团的副社长，也是这群人里面最菜的一个。
大家如果被学校里的大佬们打击到怀疑人生，就想想我。
左边有你们王学长轻轻松松拿到p大offer。右边有刘长松学长，信竞班的新一代种子选手。但你们钱学姐依然在夹缝中野蛮生长了两年。”
这一番话，打趣自己的同时将旁边两个人都夸了一遍。
现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卧槽，钱学姐就是中午那位点歌的？？”
“对，就是她，苏神的女朋友。”
“苏神？中午那个叫苏啥的？”
“苏木，高三版顾慕尘。”
“ok，秒懂。下次语文你不考第一我把红榜撕了。”
……
隐约在人群中听见自己名字的男生眨了眨眼，有些不明就里。
等剩下的四名学长依次做完自我介绍，王珩接着说：“今天到场的同学挺多，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学弟学妹们互相熟悉。”
他扫视全场，将目光停留在对面第一排最右边的顾慕尘身上，眼神是浓浓的欣赏之意：“那么就从顾慕尘学弟开始吧。”
顾慕尘闻言起立，侧了身对着人群，寥寥两三句就完成自我介绍。鞠了一躬，坐回位子。
第二排多了一些疯狂拍肩膀和疯狂拍大腿的钝声，一同出现的是几名女生的激昂交谈：
“卧槽卧槽！我之前还以为他们说一班有两个大帅哥是一班自己吹出来的。”
“卧c——up。”坐在顾慕尘正后方的那名少女硬生生把出口的“卧槽”改成了“what"sup”，紧接着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为啥帅哥都是别人班上的？”
“我愿意称之为校园十大未解之谜。打从我幼儿园起，长得好看的男生就永远都在其他班。”
“太真实了老姐。”
……
顾慕尘被人谈论惯了，听见后面人音量并不算低的窃窃私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直直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反应。
左边尹赵二人对视一眼，依次复刻顾慕尘版的简短自我介绍。
第三排的人议论纷纷：
“尹见素不就是中午另外那个给人点了傻批之歌的姐妹吗？”
“这波六啊，机器人社团还真是卧虎藏龙。”
第四排的女生互相咬耳朵：
“不得不说一中的美女是真的多。”
“确实。”
“所以咱学校有校花或者校草吗？”
“据我所知，这个物种只存在于电视剧和小说里。”贾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毕竟，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好看处。”
说着，她侧过头看旁边的人，夸道：“你的眼睛就很好看嘛。”
张胜男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夸好看，听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捂脸道：“太感动了。”
等成员们都做完自我介绍，社团活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钱半夏创建了一个社团联络群，把群号写在教室前面的白板上，让学弟学妹们记一下。
王珩则起身，站到一旁：“剩下一点时间，我们再聊点其他的。”
“大家可能对‘机器人三原则’有所耳闻：1、机器人不应伤害人类；2、机器人应遵守人类的命令，与第一条违背的命令除外；3、在不违反前两条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他双手虚握，横在腹前：
“这三原则最初是由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他的小说里面提出的。尽管有bug，但现在很多技术专家在设计机器人时也还是会考虑这三条准则。
虽然同学们大部分是出于课外兴趣来我们社团的，以后可能没几个人会真正从事机器人研究中，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对这三条原则有所了解。
机器人robot这个单词最初写作robota，意思是‘奴隶’。当然，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奴隶’这个词不符合国情。”
说到这，社长方方正正的脸上多了分笑意。
等下面的小小骚动平息下去后，社长又接着说：
“讲这个的目的，不是说明我们人类有多了不起。而是为了让大家明确，人类最初创造机器人是为了给我们的生活提供便利，而不是借机器人之手来替我们做坏事。
不过相信同学们品行都很好。
这只是我们社团成立十多年来的惯例——学校要求所有社团招入新成员时，首次例会都得强调‘立德，然后树人’的宗旨。
我们梧城一中出去的人，今后不管从事哪个行业，都会发光发热。这份光热用到黑夜里，就是指引前进的炬火。用在山林里，就会牢底坐穿。
前段时间，某所顶尖高校有个学子，利用专业知识谋杀室友。学弟学妹们都听说过吧？
我就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了，大家在作文课上应该都已经详细论辩过了。
总而言之，希望在场的诸位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我一个理科男，说不出太高大上的话，就把亚圣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送给大家，与君共勉。
下一次例会再具体讲讲机器人设计的基础知识，今天就此散会吧。”
社长的时间卡得分秒不差，才说完，下课铃声就刚好响起。
人群也没着急离场。先是集体沉默了会儿，而后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掌声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新成员们才陆陆续续摆好椅子，三两交谈着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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