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还记得多少……
这个问法, 简直就像是确定她一定有遗忘的地方。
而且刚刚被问到时的表现也很僵硬，玩家立刻意识到什么，不露声色地偏了偏头反问回去：“这么说, 难道你是看过那份案卷吗？”
卷发青年一时没有马上回答。
当然看过了，由此, 听到她想了解，才会这样如临大敌。
说起来, 还是天空船上那次, 先是有铃木绫子拜托他帮忙隐瞒的特别嘱托，后是有纪对于红暹罗猫这个名字的异样反应, 他回去后才会拜托萩原找到了案卷。
隐瞒的想法，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就被自我否决了。
除了两个卧底同期的事情, 出于公义必须保守秘密，迄今为止, 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必须对她隐瞒的部分。
因此稍作犹豫，还是点头承认了。
“就是在那次红暹罗猫的劫船事件之后, ”垂眼看着她, 松田阵平谨慎地询问, “突然想起了解这个, 是有什么原因吗？”
玩家注意到，他特意提起了红暹罗猫。
思维快速运转, 她回忆着飞行船上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对了，就是在自己说完红暹罗猫的情报之后, 松田突然露出了很担心似的神色。
还给了一个拥抱, 然后莫名其妙道歉。
原来如此, 现在就说得通了，是以为她被提及伤心处才会那么小心翼翼……因为绑架案的事情跟一代红暹罗猫有关吧。
微微低头，她若有所思地放缓了声音，反过来套话：“松田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还真是敏锐，我也没有表现很明显吧？”
“倒也不全是推测，”卷发青年轻叹口气，“在你睡着的时候，绫子小姐当时特意过来拜托了，要我帮忙对你隐瞒劫匪自称红暹罗猫的消息。”
不觉抿唇一笑，玩家默默记住了这份好意，绫子确实一直很照顾自己。
不过这样说来，其实身边知情者还不少么，但是好像都很体谅她的遗忘，到底是发生过什么？
见她半晌沉默不语，松田阵平有些担心地低头贴了贴她的额心，嗓音放得柔缓：“有纪，有时候悲伤或者难过的记忆会被大脑选择性遗忘掉，这只是一种很正常的自我保护，不用为此苛求自己。”
玩家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她自己都不记得忘掉了什么，或者说，该想起什么。
感受到身侧关切又有点紧张的视线，想了想，她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解释：“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那起绑架案之后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明明自愈因子连她自己一开始都没发现，如果在游戏设定中，来源牵扯到在玩家到来之前的父母的故事，那也就是说，那个组织找上她是出于旧仇沉怨。
这样的话，要找出真相，只要回头去追溯就可以。
但如果，绑架案毫无隐情，也就是说自愈因子的事情是从她自己这里泄露出去，那就很有意思了。
小泉红子作为红魔女，对普通人戒心很高，暴露的可能性极低；而被使用自愈因子的绿川那边，他自己是毫不知情的，也没什么泄密可能。
于是最可疑的地方，转而来到了当初她送去检测的那家实验室。
两种可能，通向两种不同的坏消息。
慢慢抬眼的时候，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过来，似乎很是担忧，她想了想，简单回以一个拥抱。
“上次幻术师以为我被催眠的时候大意说出了原因，他们是在找我父母留下的一种药物，”她咬了咬唇，还是慢慢地吐露，“一种可以促进自愈的特殊药物。”
“促进自愈？”卷发青年有些诧异。
“如果说的是可以促进伤口愈合的那种自愈，先不说是何原理，这种突破常理的药物，应该对人体会有损伤的吧。”
就目前来看，玩家想，完全没有什么伤害，而这就是最符合游戏的地方。
她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含糊说：“药物的条件有些苛刻，无法批量、不，是即使实验室也无法稳定产出的那种。”
“所以，”再次看向卷发青年，她目光带上几分期盼，“我想看看那份案卷，弄清楚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面对她真挚信赖的眼神，松田阵平沉默几刻，缓慢地颔首。
如果可以的话，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让她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部分，但如果她坚持想要得知真相，又有谁真正有资格去阻拦呢。
至少，自己能保证，无论她想怎样做都会陪着一起面对。
轻轻吸了口气，他嗓音平稳低沉地开口：“案卷记载的话，在办公室电脑里……”
“好呀，”生怕他之后跟上一个“但是”什么的转折，玩家没等他说完就故意打断了，兴致高昂地宣布，“那我周一中午去找你！”
轻叹口气，卷发青年无声颔首。
这沉闷的气氛，让她实在有些不适应。
分明讲的是她的故事，但是对方似乎比自己更加沉浸其中，这难道是共情了么。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总感觉他心情有点沉重，她轻声安慰，“那些人已经被警方逮捕，全体进监狱了，这样的结局我很满意。”
似乎没什么效果。
这种几乎柔软的无声注视，简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点生涩的，玩家抬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斟酌着言辞：“其实我真的还好啊，别担心唔——”
话音没能说完，得到了一个吻。
有些讶然的，她微微睁大了眼眸，不过很快就感受到了这次与往常的不同。
温存的、柔和的，没有任何深沉的意味蕴含其下，以至于不像是亲昵，而更接近一个沉默的宽慰。
可奇怪的是，原本若隐若现的怅然，此刻反倒眨眼间就变本加厉，化作更为浓郁的酸涩涌上心头。
用力眨眼压下了氤氲而上的水汽，她有些郁闷。
什么嘛，莫名其妙哭出来，难道不会显得很逊吗？
稍稍后退，感受到她愈发低落的心情，松田阵平有些无奈，抬手用指尖轻轻沾了沾她垂敛下来的润湿的长睫，嗓音不觉放轻了：“有纪……”
那双蔚蓝的眼眸应声抬起了，带着点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
“都说没事么，”不过只是刹那，一切又消失了，她微微挑眉，“好了，今天还蛮累的，我现在要去洗澡了。”
她站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忽有所感回头看了眼。
就见卷发青年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茶几，沉凝的淡淡阴霾，几乎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挥之不去。
……真是不得不被折服了，她无奈地想。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迟了几拍，卷发青年才意识到面前笼罩下来的阴影，有点不解地抬眼看去：“怎么了——”
得到了一个毫无间隙的、堪称紧密的拥抱。
“真拿你没办法，”跪坐在他身上，被暖融融的气息所包围，即使刻意用了谴责般的抱怨语气，她也不觉软下嗓音，“明明自己总是在坦诚，同等的，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然而话音出口，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多次保密，她顿时有些心虚。
“……以前可能有些原因不能说，说不定现在我就告诉你了啊，不问问怎么知道对吧。”赶紧加了一句。
松田阵平忍俊不禁地扬眉。
但不可否认的，在这个温软的依偎之中，确实放松下来了。
心情稍稍舒缓，他沉吟几秒，也就直白地问了出来：“有纪，你的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在进行啊？”这个问题有点突兀，玩家稍稍不解。
不过联系之前的事情，她忽然明悟到什么，迟疑地反问：“你该不会是觉得……？”
少见的，对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目前为止，这个游戏还算有趣，对么？”
“哎？”这个问题完全出乎预料了。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接下来的问题，几乎让松田阵平感觉艰难，但他还是缓慢而坚定，轻声问了出来，“你从没有过想结束游戏的想法，是这样么？”
直视眼前这双执着索要回答的乌黑瞳眸，后知后觉的，玩家忽然意识到了对方真正想问的问题。
之前，在真心药剂的作用下，她不得不承认“想要松田成为真实”。
而如今，在真实与虚假更难以分辨的现在，再回忆起当初的心情，她讶然发现，在短短一段时间里，自己的心情同样在发生转变。
现在的话……
“——我不会主动结束游戏的。”最终，她还是正面回应了这个问题。
几乎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松懈下来的身体姿态。
果然，理论经验跟实际还是相差甚远啊，她有点懊恼地想，如果不能提供足够的安定感，其实是自己大意疏忽了吧。
缓慢眨了眨眼，玩家喉间微涩，语调却变得轻快，弯眼朝他笑起来：“放心吧，无论真假，因为你的存在我都会留在这里了。”
意外的，却看到他唇边刚软化的弧度再次绷紧了。
“即使是虚拟的游戏世界，”嗓音有点低沉，卷发青年收紧揽着她的手，认真地一字一顿强调，“为了胜利都要好好走到终点，就算没有我也一样，可以这样答应吗？”
仿佛被无形的电流抽在后背，寒意入骨，玩家陡然坐直了，微微咬牙：“等等，为什么没有你？”
“现在你是被唯一绑定的队友，”几乎有点慌张地，她不觉提高了声音，严肃反驳他，“才不会出现那种事情。”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松田阵平有点措手不及。
“只是一种假设……”他急忙弥补。
“无聊的虚设，”忽然冷静下来，玩家抬手稳稳按住他肩膀，几乎不容置疑地加重语气，“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怔然几秒，松田阵平看着她似乎决定了什么的神情，蓦然感觉心都被揪紧了。
“抱歉，”收拢拥抱，他懊恼地放轻嗓音，“我不该提这个，别——”
剩余的话音被吻吞没了。
不仅不该提，甚至这种想法都不应该有，玩家冷酷地想。
也许那些疯狂的思维仍旧影响着她，有一瞬间，某些阴暗的想法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但温暖的气息仍旧萦绕周身，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一如既往明亮而含笑，于是多余的想法最终也仅是一掠而过。
她只是沉默地加深了吻。
然而这个过于紧密贴合的距离之下，仅仅几分钟之后，她敏锐察觉到了微妙却切实存在的升温。
稍微拉开距离，松田阵平低声征询：“如果你不想……”
话音未尽，忽然回想起什么，他伸手摸索了下，然后骤然僵住一瞬。
与此同时，整个人立刻坐直了。
“不想什么？”玩家有点茫然。
不过，下意识顺着他的翻找动作投去目光，灵光一现的，她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无语地发现，自己放在茶几桌下的某样物品不翼而飞，正郁闷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极轻微的一声闷笑。
“噗哈，”被他看过来，玩家更忍不住了，低头半埋在他的衬衫里笑得声音发颤，“对不起，如果你是在找那个，哈哈哈——”
松田阵平：“……”
被深深凝视一眼，吸了口气，她强压住笑的冲动，努力一口气说了出来。
“昨天……我请人来清洁房间的时候，在垃圾桶好像看到了……哈哈哈哈……”
当时随便扫了眼还以为是个空盒子，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她也没想到，原来没拆封么，噗。
松田阵平微微沉默。
话虽如此，已经笑得全身发抖了，就有这么开心吗？
在幸灾乐祸之余，玩家勉强扒拉了下自己的生理知识，努力压着唇角提议：“最近的便利店得要二十分钟……不过你可以先去趟浴室……”
“不需要。”卷发青年微微咬牙。
“放心，”她一本正经地介绍，嘴角却压都压不住，“隔音特别好，你甚至可以在里面唱歌，关上门什么也听不到，听到了我也会假装听不到——”
话音戛然而止。
忽然被抱着站了起来，完全措手不及。
下意识抬眼看去，然而熟悉的漆黑眼眸里，此刻仿佛被一些秘而不宣的深沉所浸染，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她不觉笑意微敛，有些迟疑地按了下他肩膀。
“松田？”
“在呢，”应着声，松田阵平自然地亲昵地贴贴她的额头，语调含笑，“不过有纪，想要帮忙的话，明明还有其他方式不是么？”
缓慢地，她眨了眨眼。
其他的方式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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