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罚
别看衍星楼已经是个名存实亡的空架子,摆起谱来倒比祖宗辈更来劲,
一个个都是副目下无尘的做派,中间还抬着个软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教主出巡。
钟妙正愁自己不能在育贤堂阵法内隐身太久,他们这么装腔作势地慢慢晃,倒是方便了她追踪。
除了历年都参与游学大会的大宗门,新客与小门派多半得在山下一同挤挤,但衍星楼毕竟有过盛名,育贤堂只好匆匆找了块较远的空院子给他们安置。
这种边缘地段最适合动手脚,想必幕后之人十分满意,刚巧,钟妙也相当满意。
她找了处茂盛树冠藏进去,从怀中掏出只机关鸟。
这机关鸟也是蜉蝣的赠礼,据说产量甚多,让她不必心疼只管使用。
以钟妙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其做工之精细,作为一个新兴势力竟能私下养了这样多傀儡师,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机关鸟一脱手便扑腾着翅膀落在院中树上,钟妙手中令牌一亮,显现的正是院中景象。
一应仪仗都堆在院内,正厅倒放着个大箱子,主位上坐着个青年,想必就是方才坐在轿中之人,另有数人侍立在侧。
钟妙看他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就听一人躬身道:“五少爷,咱们既已到了育贤堂,不如先将差事料理,免得夜长梦多。”
他姿态恭敬,言语却有催促之意,那五少爷很是不耐地挥手:“要你啰嗦!本少爷岂会误了老祖的事,将那人倒出来!”
几个侍从齐声称喏,将那大箱子锁链打开向外一倒,竟骨碌碌倒出个人来。
钟妙不由自主坐直了身。
——这个人看上去可比屋内这一群穿着礼服的“衍星楼”多了!
倒也不是说她有什么职业歧视,只是这眼神空茫神情飘忽的神棍气质寻常人实在模仿不来,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叫这群人这样大费周章地带进来。
想必一路吃了不少苦头,那道人刚被倒出来就吐得昏天黑地。五少爷坐在上首像看什么腌臜物一般皱着眉,身边人连忙丢了几个除尘诀上去。
道人叫除尘诀扫了一脸,茫然道:“这……小道这是身在何处?”
五少爷道:“自然是育贤堂,闲话少说!快将东西拿出来做活。”
道人支吾道:“少爷,这,这恐怕不妥啊!小道已经禀告过家主,此事实在难做!”
五少爷冷笑道:“之前推说离得太远,来了又说没这本事,你可知谢家废了多大力气才打通长老院的关系?你怕是也想尝尝剥皮的滋味,才在这戏耍本少爷!”
他一抬手就有人捧了鞭子上来,那道人更是瑟缩得厉害,口中直喊饶命。
五少爷看也没看一鞭子抽下去,空中噼啪一声巨响,地砖竟都裂了数块。
一旁的侍从喝道:“还不快起卦!休得推脱!下一鞭子可就抽你身上!”
道人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手从袖中掏出龟甲铜钱,又掏出数支线香,正要往香炉上插,被五少爷当面踹了一脚。
“什么不入流的劣等货,阿南,拿咱们的好香给他!”
那道人被踹了一脚竟是半点火气也无,当真换了香点燃插/入香炉,口中念念有词,将铜钱拢在手中上下晃动起来
五少爷道:“本少爷也不为难你,就从简单的开始。说罢,今日多少长老离开育贤堂?”
那道人将铜钱一抛:“三,三位。”
五少爷点头:“不错,再看,今日又有多少弟子离开育贤堂?”
那道人将铜钱一抛:“回少爷,一位。”
五少爷微皱了眉,旁边有个侍从凑上前俯身低语一番,他听完笑道:“这不是做得很好么?怎么就做不得了?”
道人还未松口气,又听五少爷问道:“既然这两个问题答得好,想来这一个也不会错,说罢,顾可笙在何处?”
那道人手中一哆嗦,竟惊得将铜钱撒了一地。
“小道,小道怕是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你不明白么?没关系,本少爷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五少爷起身走近几步,“你们第五代楼主顾无戏的独子,四百年前失踪的衍星楼少君顾可笙在何处?”
道人央告道:“少爷!少爷!这实在问不得!当年衍星楼大火,所有弟子都死在其中了!一个孩子怎么逃得掉呢?占卜死人方位是大忌!”
五少爷噌一声将剑架他肩上:“什么大忌?你若是不按本少爷的话做,当下就可速死!”
不等道人多犹豫半分,五少爷手腕一抖,一道血痕瞬时溢出。
道人只好闭了眼将铜钱拢在手中,向外一抛。
铜钱一落地就叮当乱滚,待停下来时竟全都直立在地上。
道人的脸霎时白了:“少爷您瞧!顾可笙当真死了!倘若再占卜下去怕是要被神明认为有意戏弄,小道实在不敢做这等事!”
五少爷很没意思地嗤笑一声:“现在倒是怕起来了,你四百年前可不是这么副老鼠胆子,”他的声音低得像一条毒蛇,“否则当日大火怎么独独就你活了下来呢?”
道人脸上青白交加,五少爷也懒得看他:“行吧,最后一个问题,占完今日就算。”
道人挣扎片刻,到底又投了几柱香进香炉。
“告诉本少爷,那个所谓的少山君钟妙,是否与丹阳城出事有关。”
钟妙几乎瞬时间绷紧了脊背。
道人只觉一口老血涌到喉口。
中州世家向来将“少山君”当作笑谈,他出身衍星楼却清楚得很,这等万民建庙立碑的尊号在神明面前可比什么宗主家主好用多了——与真正的功德塑身相比,金像泥偶算什么东西?
但五少爷实非善类,道人只能咬牙将手伸入香炉,口中念念有词:“诸天神明,启我愚蒙,愿奉此身,得闻天音。”
他的手在火焰中灼烧,道人汗湿夹背,强忍着将祷辞又念了数遍。
钟妙忽然望见空气中出现了一根透明的线。
如蛇般向她游来,行踪隐秘,只能通过扭曲的光线勉强察觉。
那道人的祷告已越发癫狂,钟妙取了短刀向前斩去却毫无效用,她心知绝不能叫这线与自己连上,干脆舍了刀从指尖弹出尖爪狠狠一撕。
成了!
随着线的消失,那香炉竟在无风的室内突然翻倒在地砰砰炸成数块。
钟妙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道理,就听那道人如遭重击惨叫一声,眼中流出两道血泪,惊惶大喊:“不!不!小道再不敢了!不!”
道人焦干的双手竟如风化一般在空中碎裂,紧接着连身躯也一并化为粉末消失,屋内顿时乱成一团。
这是神罚。
钟妙脑子里突兀冒出个念头。
祭祀的本质是在人与神明之间构建链接。
道人献上的祭品价值远低于他带来的麻烦,没有人可以在交易上对神明缺斤少两,受到愚弄的神明自然会顺着链接将他整个收走。
她记不起自己在哪本杂记上看到过类似的记录,但无论如何,能处理掉这么一件麻烦事,钟妙心情相当好。
按照他们的说法,衍星楼目前还能卜算的大概也就剩这个半吊子。就这么个独苗今日也交代在这里,想必以后麻烦会少上许多,可见她从小到大的好运势仍然在发挥作用,
倒是那个衍星楼遗孤有些麻烦,钟妙有预感,那个人应当还活着。
不论如何,育贤堂是不能呆下去了,钟妙收回机关鸟折返大会现场,正巧碰见两个万兽宗弟子绕着场地遛狗。
对啊!钟妙醒悟,万兽宗就很好!
第二日,顾昭与郑天河刚一睁眼就被捞上了马车。
裴青青早在马车里坐着了,她的位置就在钟妙身旁,此时紧张得一双手都不知往哪摆好。
三人皆是满头问号。
顾昭心想:虽说男女有别,但那往日都是我坐的位置……郑天河别挤了!他没察觉自己有多大块头么?
裴青青心想:虽说往日就知道少山君姿容出色,但这样近距离看还是太冲击了……这马车真好看!
郑天河就直接多了,一个劲地兴奋探头:“不知少山君需要我们做什么?是去杀魔修?还是去杀邪祟?我都可以!”
钟妙一时间产生了面对狂热粉丝的微妙尴尬:……
“倒也不是,”她笑道,“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看万兽宗很适合你们游学,干脆拿了令牌送你们一道。”
万兽宗立宗十万大山外围,与丹阳城隔了陨星古城,与正清宗隔了育贤堂,白玉京更是离得老远,算是个难得的偏僻地方。
至于人员构成,除了宗主与长老撑撑门面,宗门弟子都是群抱着毛茸茸喊心肝的呆子,不但心思纯净,真打起来没几个抗揍的。
钟妙稍作美化向他们介绍一二,就连郑天河也畅想起吸猫逗狗的美好未来。
唯有顾昭觉得哪里不对,低声问道:“师父为何对万兽宗如此熟悉?”
“啊……”钟妙舔舔唇露出怀念神色,“只是从前念书的时候常去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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