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别客气，来碗芥麦面吧
后院的孩子们的确在玩游戏，但形式很乏味。
男孩子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累了就吼上几声，一屁股坐地上看□□打脚踢。
女孩子坐在一起，相互扎着辫子，扎好了再拆开，再换个人扎。
那辫子扎得不太好看，那拳打脚踢也是幼稚的活力无处发泄的产物罢了。
林青知道星星福利院只有老妇人和这群孩子，饭店来一个做饭菜的帮工，孩子们没有游戏可玩，是因为没人来教他们。
别看他们玩的游戏如此单薄可笑，这些孩子做起家务来可都是一把好手。林青穿过房子的时候看到凳子上放了许多正在织的刺绣，墙边还靠了一排的小拖把小扫帚，猜测到这些物什才是他们真正习惯的“玩具”。
林青踏进后院的时候马上就吸引了所有小孩子的目光。
一双双童稚的眼睛睁得老大，在他身上瞄来瞄去。
温暖的笑意出现在林青的唇角，他拍了拍手，稍稍提高了声音道：
“你们好啊，我是来教你们玩游戏的大哥哥！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
男孩女孩都好奇地看着他，目光里隐约闪过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青帅气地甩下背包，把袖子撸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喊道：“第一个游戏，叫‘老——鹰——抓——小——鸡——’！”
…
总算挨到了六点，这是异兽城池大多数人的饭点，也是星星福利院的饭点。
后院的林青狼狈地抱着包，头上的汗也来不及擦，各种“豕突狼奔”才从孩子们依依不舍的魔爪中逃出来。
“呼——太疯狂了！”林青走出星星福利院的大门，额角的汗珠在夕阳下泛起一阵金色光泽。街上晚风吹来，有些凉意，他抬起手臂，擦了擦脸。
任寒的电话恰好打进来。
取出包里的手机，林青目视屏幕微微一笑，轻声道：
“想退婚？可以，但你得给我留下足够的好处！”
“先让我想想看，在哪里吃才能给你一个下马威呢……”
刚才还如天使般温暖的笑容变成了小恶魔般的奸笑，林青果断接通电话。
……
这真是一大奇景。
至少对贫民区的面店小老板来说是的。
一个西装革履，头发丝用发油梳得整整齐齐，从领带、袖扣到皮鞋都经过精挑细选，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和一个白衬衫七分裤鸭舌帽，风格小清新的青年面对面坐在他店里的木方桌两侧。
木方桌没有桌布，表面涂了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油，滑亮滑亮的。
店铺里还充斥着劣质茶水的气味。
任寒，林青，一人面前摆着一碗鲜虾水饺芥麦面。
任寒那份还是林青请的。
看着林青毫不在意地地“吸溜吸溜”吃着面，任寒被包在西装里的身躯有点僵硬。
“任哥放心吃吧，这家店是星星福利院的老院长推荐的，可好吃了！”
林青在面条热气腾腾的白雾中抬起头来，一笑，眼睛就弯成了美丽的月牙。
“我超喜欢！”
任寒僵硬的身体微微松弛，他不自在地看了林青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心中轻动。
许是因为热气的缘故，林青苍白的脸上有两朵粉色的红晕，一双眼睛也水润明亮，有一种很灵动很有朝气的感觉。
好像……有点好看？
按捺下莫名的悸动，任寒眼睛一瞥，看向了林青左手上的那枚戒指，这是他今天的目标。
那个戒指，任寒也有一个，是双方订婚的见证。
任寒深吸一口气，他原来打算请林青到历史餐厅吃饭，他的父母会在不通知林青的情况下出席，加上历史餐厅的高贵感，给林青造成压迫。在异兽城池，订婚虽然受法律保护，但只要让他录下林青自愿摘下戒指的视频，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但现在，他却不太好开口，一是他的父母不想来这种肮脏的大排档，他没了威势，二来，是他有点心虚。
当初林清郁和他订婚约的时候，林父林母给他的彩礼是办通了任寒入学初级战斗培训班的手续，如果没有林父林母的疏通，和觉醒者八竿子打不着的任寒是没有机会入学的，很可能终生都无法觉醒异兽血脉。
现在把林青踹开，不就是吃干抹净了翻脸不认账吗？
这么想着，任寒有点感到棘手。
林青都已经吃完了。
白衬衫青年摘下帽子，露出两只尖尖软软的猫耳朵。林青拿出纸巾，认真地抹了抹嘴，再另外抽出一张纸，挑起额前湿发，擦干了汗水。
林青端端正正地坐好，和任寒对视。
气氛一变，任寒感到有点不对劲了，对面的青年认真起来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林青说：“任哥别客气，吃面吧，我正好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任寒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含含糊糊地应道：“哦，那你先说吧。”
“我知道任哥想找我做什么。”
任寒刚塞进嘴里一个饺子，闻言只是眉毛动了动。
他不可能猜到的不是吗？
“任哥要飞黄腾达了吧。”
任寒一错愕，饺子没嚼碎就下去了。
林青看着他惊愕的样子，温柔地笑起来。
“有谁比我更懂任哥吗？我是小郁呀，不是别人。”
“今天的任哥是来取走小郁手上的戒指的坏人呢。”
饺子堵在咽喉里了，任寒匆忙用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青飞快地取出纸巾，站起来掰开任寒的手，用纸巾捂住他的嘴给他拍背顺气。
任寒终于把饺子吐了出来。
那的确是一个肉味浓郁的鲜饺，只是现在被林青用纸巾包在手里，还沾着口水湿透纸巾的模样，使任寒脸上一阵通红。
林青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回原位，把纸巾包的饺子放在桌子上，两手交叉撑住下巴，双眼明亮地直视任寒闪避的目光。
“小郁和任哥过了十年呢。”
“戒指戴着戴着，都戴出习惯了。”
“和你一起去上课；和你一起去吃饭；有了好东西都想交给你；被你一夸就忍不住支支吾吾……明明小郁才是那个被求婚的人，怎么能爱得这么卑微呢？”
桌下，任寒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曲。
林青说话不快，慢慢地，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任哥，小郁现在没有亲人了，没有工作，没有地位，没有钱，只有手上这一枚戒指，是还值得你挂念的东西。你想要它，拿走就拿走吧，但是我请求你，给我留一条生路。”
“让我生活稳定，平平安安，可以吗？”
西装男人垂下头颅，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脸上热得快要爆炸，他过于羞愧，那种可怕的羞愧感像一座威武的大山压在他的头顶上。
“任哥要是愿意，就签合同，交易吧。”
轻淡的声音，任寒感受到林青离开凳子，向老板要了纸笔，又坐回来写合同。
“沙沙”的动笔声。
许久，任寒脸上的烧退了，艰难地抬起头。
林青写好了，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双手递给任寒。
“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任寒看了看，大致是让任家以合适的形式赔偿订婚时林家出的彩礼以及这份彩礼按银行年利率计算的利息。
10年的银行年利率林青已经查过填上了，彩礼的价值那里还是一条空白的横线。
因为林青不知道林家到底给了多少，那个初级培训班的学位又值多少钱，所以林青故意留空在那里，让任寒来填。
对于任寒写下的那个数字，林青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一是因为刚来这个世界才半天，他还没了解货币购买力这方面的信息，二是因为上一世林青在死前经历过一无所有的时候，要不也不至于躺在医院三人间里等待自然死亡。
他只是说：“任哥觉得合适就行。”
看任寒那副样子，估计填的还不算苛刻。
签字。
没有印泥，两个人都咬破手指按了红指印。
接下来，任寒要求林青把戒指脱下来还给他。
虽然双方自愿离婚，但以防万一，任寒还是打开了摄像机，放在桌面上对着林青。
画面开始，林青一脸淡然地伸手触碰那枚戒指。
戒指很紧，加了水又加了力气，终于松动。
在戒指开始滑动的那一刹那，林青却突然心头巨震，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奔上他的脑海，甚至强烈到呼吸错乱，无法自抑，胸中则是奔涌起一股浓郁的绝望——这不是他上一世快死时那种器官衰竭的死寂式绝望，而是一种好比火山爆发一样的强烈痛楚。
好难受。
林青愣愣地捂住心脏。
任寒原本静静坐在对面看着。
突然，他看到林青全身颤抖，下一刻，透明的泪水冲破林青的猩红眼眶，滚下了青年苍白的脸。
任寒的心脏兀地破碎了一片。
林清郁哭了。
任寒僵在了凳子上。
刚才那么冷静，那么淡定，原来是对方的假装。
他在意的。
了解到这个事实，如果是半天前的任寒，大概率会沾沾自喜。
但现在的任寒却心乱如麻。
“我自……我自愿，按照合同约定……取消，婚约！”
林青不习惯自己的身体被林清郁带得如此软弱，一时间怒从心起，大喊出口，一咬牙猛地扯下戒指，放在桌面上，扯过背包冲出了面店。
面店里。
最后一抹夕阳留恋地在林青离去的空椅子上投下一道灿烂的阳光。
金红的光，橙黄的木。
任寒好半天，才想起来，动手关掉了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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