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流涌动
九月，赵孝成王薨逝，各国纷纷遣使入赵吊唁，此时春平侯在秦为质第三年。
赵政听闻孝成王薨逝，便叫来了蒙恬，说：“你去一趟陉阳，告诉春平侯赵王薨逝的消息！”
蒙恬便快马驱驰，几个时辰后就抵达了陉阳北。蒙恬找到了正在挖渠的春平侯和平都侯赵虔，说：“大王要我来告诉春平侯和平都侯，赵王已于十日前薨逝！”
春平侯闻言先是震惊，转而悲泣起来，实在不敢相信最爱的父王撒手人寰！春平侯心里悲痛，跪在黄土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赵虔首先想到的是让秦国放二人返赵，然后以太子的身份主持丧仪，忙对春平侯说：“太子固然伤心，但是当务之急是要即刻返赵。作为太子，理应回国支持大局！”
春平侯被赵虔一语点醒，起身对着蒙恬说道：“我要回赵国！赶紧让秦王送我回赵！”
春平侯态度不恭，蒙恬心里不悦，只留下了一句：“那春平侯就在此处静候消息吧！”然后就离开了郑国渠施工现场。
春平侯作为赵太子本应回国继承王位，郭开又向赵偃进言：“大王薨逝，国君之位理应由太子继承。然春平侯被扣留于秦两载有余，秦国肯不肯放人还未可知！郭开有一计可让太子不能回赵，如此公子便可顺利即位！”
赵偃早就对其父赵孝成王宠爱春平侯而不满，心里自然是支持郭开的主意：“若是计成，本公子顺利登上王位，必定不会亏待你！”
郭开见赵偃亲口允诺，于是又派姚贾携带金银珠宝等物前去游说吕不韦。
姚贾对吕不韦说：“敝邑之臣特来问候相邦！赵公子偃献金五百斤以此表对文信侯的尊敬之意！”
吕不韦早已听闻赵王薨逝的消息，料想此番赵偃是为了春平侯之事而来，欲请秦国释放质子返国。
文信侯先是为赵孝成王的死表示哀伤，然后又问：“太子春平侯在秦，按理是该归赵即位为王，不知你家公子可是为此事而来？”
“公子之意是请吕相相助，将春平侯留于秦国，等其承继王位后必定会回报相邦！”
吕不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秦国扣住春平侯不放，有何好处啊？”
“春平侯素来主张合纵抗秦，且其为人颇有才干！一旦春平侯即位，秦国便会多了一位强敌！而公子赵偃不同，贤能不及春平侯。若相邦助其登上赵王之位，公子赵偃必定感激秦国，还请相邦深思！”
吕不韦认为姚贾说得有理，于是收下了财物并答应将春平侯扣留在秦。姚贾离去，吕不韦进宫游说秦王赵政。
得知秦国扣住二人不放，春平侯和赵虔气得破口大骂。因为被秦国扣留，春平侯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机会，赵国拥立了赵偃为王，史称赵悼襄王。赵偃也遵守诺言，任郭开为赵国大夫！
几年前，赵悼襄王赵偃不顾孝成王的反对迎娶了邯郸城貌美的倡女为妻。赵偃即位为赵王，不久立倡女为后，史称倡后。
倡后乃邯郸城中貌美之倡女，以卖唱为生。因为貌美，被赵氏的一位宗族公子看中，娶回家中。
不料，这位宗族公子是个短命鬼，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倡后年轻守寡，十分不甘心。
赵悼襄王赵偃偶然间见到了倡后，心动不已，不顾父亲赵孝成王反对，偷偷将倡女纳回府中，惹得赵孝成王将其杖责二十大板。
赵偃即位后几月，举办国宴宴请大臣于王宫中。自信陵君不再用事，魏赵关系也随之破裂！
时赵偃派遣廉颇为主将、乐乘为副将攻打魏国繁阳并成功占领。宴会之上，君臣同饮，觥筹交错。
郭开一向以溜须拍马、巧言令色事赵悼襄王，廉颇嫉恶如仇不能容忍，于是借着酒劲将郭开大骂一顿。
廉颇怒骂：“郭开你这等小人怎可容于我赵廷之上！倚仗大王的威望，肆意敛财，如此小人行径竟也敢恬不知耻身居高位，你有何能？”
廉颇说完还想去打郭开，被其他大臣拉住而不能。赵偃碍于廉颇资历颇深、屡立奇功也不敢太过阻拦，郭开真是又怕又恨！从此一颗仇恨的种子就在郭开心里萌芽了！
几日后，郭开找到机会向赵偃进馋言：“大王，廉颇倚仗自己是三朝老将就自视甚高，国宴之上辱骂于我。郭开得大王一手拔擢，有幸胜任大夫之位，廉颇却句句指桑骂槐！他哪里是骂我郭开，分明是在辱骂大王，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啊！”
赵偃本就不喜廉颇，今又听了郭开谗言，心里越发厌恶廉颇。然而廉颇到底是三朝老臣，赵偃也不敢太过分。
“廉颇是我赵国倚仗的大将，手握兵权，寡人虽不喜其嚣张跋扈，到底要顾及国家！”
郭开又继续进馋言：“北边的李牧将军以及武襄君乐乘都是大将，廉颇心里不敬大王，又怎会一心一意替您办事。如今外面到处都在传说廉颇居功自傲，如果他率兵谋反的话，大王危在旦夕！”
“那你说，寡人该怎么办？”赵偃皱眉询问。
“大王何不趁机夺了廉颇兵权，以乐乘代之。乐乘素与廉颇不和，必能对大王忠心耿耿！”
赵偃认为郭开说得很有道理，原本他就很不爽这个先王留下的老将，于是下召夺了廉颇兵权，以乐乘代之。
廉颇此时受命攻打魏国，不想赵王一旨诏令就把他替换了，廉颇大怒：“吾自事惠文王为将，于今四十余年，未有错失，何能以乐乘代我？”
廉颇恼怒于赵王无故夺己兵权，便领偏军攻打乐乘。乐乘逃走，廉颇又担忧赵王将派人捉拿自己，于是离赵投奔魏国大梁。
消息传回邯郸王城，赵偃大怒，一时间赵国连失两将，赵国紧急防备魏国的进攻。
七月，吕不韦派秦将井忌据赵攻燕，攻取了燕国两座城池。燕王喜为了消除这一祸患，采取了离间秦赵关系的做法，派谋臣蔡乌偷越赵国来到秦国。
燕使见到秦相吕不韦，拿出燕王信符，欲以河间十座城池作为吕不韦的私邑。吕不韦看了燕王信件后说：“无功不敢受十城啊！”
燕使蔡乌却说：“相邦若深以为对秦国无功，何不把相位让于蒙骜、王龁等大将？况燕国所献十城原非秦国之地，相邦若不接受便是对秦王不敬！”
吕不韦认为燕使言之有理，便瞒着秦王赵政收下了燕国所献的十城，同时派遣刚成君蔡泽到燕国。
吕不韦受了燕国十城，秦与燕“为上交”，并令赵国不得攻燕。但是，赵国不听，继续攻打燕国，还将秦将井忌逐回秦国，秦把井忌杀死。
秦王初期，国政皆决于相邦吕不韦、御史昌平君芈启，后宫事宜自有帝太后赵姬主理。
以华阳太后、昌平君芈启、昌文君芈颠等中枢大臣为首的楚系外戚势力、以夏太后、韩姬为首的韩系外戚势力以及赵姬、吕不韦为首的赵系外戚势力暗中较劲、互为制衡，共同支配着秦国内政。
韩姬与夏太后同为韩国王室，异人娶韩姬便是夏太后的安排，为的就是巩固韩系外戚势力，不使楚系势力独大。
韩姬与庄襄王子楚生下一子，名唤成蟜。十五岁的成蟜与十八岁的秦王在咸阳渡过了一段美好的少年时期，是以兄弟二人感情颇为深厚。
按照秦法，王室贵族无功而不得受封赏爵，所以公子成蟜的前途颇使其母韩姬担忧。夏太后与韩姬欲壮大韩系势力，就必须想方设法使年轻的公子成蟜获得封赏。
这一日，秦王赵政与成蟜在鞠场比赛蹴鞠，成蟜险胜秦王赵政。第二日，便传出“秦王不如成蟜、名存实亡”等流言。
太后赵姬与文信侯吕不韦得知，心里越发视成蟜为隐患。吕不韦和赵姬本就忌惮成蟜的存在，韩系势力与赵系势力暗中针对，今又传出对秦王不利的流言，太后赵姬自然知道是夏太后与韩姬所为。
赵姬召见文信侯，说：“国中盛传政儿与成蟜之事，你如何看？”
“夏太后踩高捧低，区区流言就妄想动摇政儿的王位，未免想得过于简单了！韩姬之心不死，还想着让他儿子做王呢！”吕不韦抿了一口茶。
“始终都是隐患，还得想个办法才行！我知她们不服，明里暗里使了多少手段！政儿与本宫受尽苦难，好不容易回到秦国。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要遭人算计！这件事，吕不韦你给我好好办！”赵姬皱着眉头。
“太后放心，此事便交于老臣去办！”
秦王尚未亲政，手中并无实权，与成蟜之间没有复杂的利益纠纷，然而三股势力的争斗已经开始波及二人。时任郎中的蒙恬和蒙毅也听到了许多流言，于是第一时间就报于秦王：“国中皆传大王不如成蟜，应立成蟜为王！”
“何以说起？”秦王疑惑。
“大王与公子成蟜蹴鞠输了，所以才有传出流言！”
“无须理会！寡人是父王嫡子，王位岂能说改就改！成蟜是寡人兄弟，必不能如此！”蒙恬遂无话可应。
文信侯与李斯、王绾等人商议，决定派遣成蟜出任韩国丞相，欲使成蟜远离秦国，不能争夺嫡子之位。
韩姬、夏太后得知，便知这是吕不韦和赵姬之计。韩姬不愿成矯离开秦国，夏太后却觉得此乃成蟜立功封爵之良机，遂让韩姬手书一封给其父韩王。
韩王得知文信侯欲遣成蟜任韩相，且得韩姬之家书，不免略有犹疑。韩王召见了韩瑊，询问：“韩姬欲借成蟜出使韩国之机，让寡人献地百里以配合行事，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大王应该按照韩姬所言行事！如今秦国国内势力交错，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势力强盛，又有赵太后、吕不韦势力相逼。韩国若想在秦国保有地位，公子成蟜之事就必须早定！”
“秦王已即位，恐怕韩国也不能有所作为！”
韩瑊却说：“秦王即位但并未亲政，公子成蟜若有功爵，又得宗室支持，或许尚有夺嫡之机！成蟜若立，于韩国而言便是莫大的利处！”
“你的意思是，助成蟜便是助韩国！秦国内部矛盾激烈，寡人献上土地百里，正好可以加剧秦国内乱，又可助长我韩国势力，一举两得啊！”
于是韩王给韩姬回了一封信，信中言说如何暗中操作。
韩姬将出使韩国一事告于成蟜：“阿母想让矯儿出使韩国，我儿怎么想？”
成蟜天真单纯，哪里在乎这些：“成蟜不通国事，派我出使韩国有何益？”
“出使韩国是相国和太后之意，阿母也不能阻止！韩国是阿母的母国，蟜儿只管放心出使，所有事情阿母和你祖母都安排妥当。”
“成蟜不想去，请相邦另寻他人吧！”成蟜颇为不情愿。
韩姬闻言一时又怒又气：“不许胡闹！阿母已经向相邦和太后表明态度了，你必须去！”
成蟜生气地跑开了，留下韩姬独自垂头叹气。
文信侯、赵姬既知韩姬与夏太后同意成蟜出使韩国，于是派一小队人马护送。成蟜进入韩廷，自然与其舅韩瑊、韩王有一番亲情要叙。
按照计划，韩王对外扬言成蟜以三寸不烂之舌，不费一兵一卒，恩威并施便说服韩国献上了百里之地。
时张平任韩相，忠勤国事，并无过错，韩王遂以此为由拒绝了成蟜任相的提议。韩王手书一封予文信侯吕不韦，又言公子成蟜深明大义、恩威并施，韩国愿献上百里之地以事秦国！
成蟜便带着韩国所献百里之地回到秦国，文信侯吕不韦和赵姬之计不成。成蟜献地有功，依照秦法规定而受封赏爵，被封为长安君。
赵姬与嫪毐□□不止，不久便身怀有孕，嫪毐自是欢喜，赵姬却满脸愁容。
嫪毐满心欢喜地说道：“太后，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太后寡居有身，这是大事！宦官□□后宫，是死罪呀！这个孩子不能留！”
嫪毐也有些慌张了起来：“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太后若担心咸阳城不便，我们可去雍城！”
赵姬甚爱嫪毐，不顾秦国太后的身份，召来卜官，佯说：“宫中有祟，当避西方二百里之外！”于是欲前往秦国旧都雍城居住！
赵政一方面担心赵姬的病情，一方面对吕不韦之事颇为怀疑，亦觉太后远离咸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母亲自幼与自己生活从未离开过，因此心里对赵姬略有不舍。
出发当日，赵姬坐在淄车之上，嫪毐为御。赵政前来相送，又再次询问：“阿母究竟何病？寡人愿请最好的太医给阿母医治！”
赵姬此时心里只惦记着赶紧离开咸阳，对赵政的关怀略不耐烦：“不过头晕胸闷，不是大毛病，政儿就让母后去雍城吧！”
赵政心有疑虑，到底不能违拗，于是目送赵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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