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屯留之乱
成矯出征的第五日，赵政来相府找沈洛伊。找遍整个相府不见人影，又询问了府里的侍女和寺人，依旧不得其踪！
赵政心里慌张，忽而李斯说了一句：“前几日，我看她身负行装，走得极快，想来是有急事！”
“先生有事为何不来告知寡人？难道事情紧急到连片刻都不能耽搁吗？”赵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走得如此急，也许想过告知大王，但是又不能再耽搁，会不会给大王留了书信？”
赵政急忙来到沈洛伊住的地方，果然在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
信很简洁，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我不能阻止成矯出征，就必须前往屯留！大王能发现这封信也好，不能发现也罢，请原谅洛伊不辞而别！
赵政脸色顿时白了，拿着书信的手也微微颤抖。过了数十秒，说：“李斯，叫蒙武即刻来见寡人！”
赵政叫蒙武即刻出关，前往屯留寻找沈洛伊。
沈洛伊疾驰了十日，终于抵达了屯留。打听到了成矯的军营驻扎地，于是又快马加鞭。很快，就找到了成矯大军营帐。
守营士兵将洛伊带往成蟜大帐，此时长安君正跪坐席上阅读兵书，不免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也不回答成蟜的问题，只问：“樊於期发布声讨秦王檄文，你同意了？”
成蟜点头，“成矯你为何要同意？难道樊於期告诉你大王不是先王子嗣，而是吕不韦之私生子，你就相信了？”
成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说：“举国皆知吕不韦和太后私通，当今大王乃吕不韦私生子，非嬴氏血脉！我秦国，决不能落入吕氏手中！”
“长安君真是糊涂了，难道先王不知道当今大王是否为自己的血脉吗？假若大王是文信侯之子，先王又怎会让异姓之人登上秦国王位？先王就是再宠信文信侯，也断不会把秦国几百年打下来的基业拱手送人吧！成蟜，切莫中了别人的奸计啊！”
成蟜略一思索，又说：“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实！况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为何不及时回头？况且……”
话还未说完，被樊於期打断：“长安君万不可听信女子之言，此人必是秦王政或者文信侯所派，欲巧言迷惑于你！”
沈洛伊冷笑一声，又对樊於期说：“樊将军被人戏耍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可笑至极！”
“樊於期只知道吕不韦秽乱宫闱，我秦国不能落入吕不韦之手！本将拥立长安君，是为拨乱反正，何谈戏耍？”
“您又如何知道大王非嬴氏嫡子？”
“举国皆知，此事毋庸置疑！”樊於期朝成蟜拜了拜，“长安君，此女子必是吕不韦之人，不如杀之，以绝后患！”
成蟜面露难色，他把沈洛伊当朋友，怎能因此杀她呢？
成矯转而请求道：“樊将军，她跟吕不韦没有关系，成蟜深知！樊将军还是把她交给我吧！”樊於期听从，不过也不肯放沈洛伊走！
樊於期四下传布檄文，秦人多有深信其语，然畏惧文信侯之威，不敢从兵，大多有观望之意。时彗星出东方，先现北方，十六日后又先西方，夏太后薨。秦王赵政以天子所享的礼制“天子驾六”独葬夏太后于杜东。
天现异象，占卜者皆说国中将有大乱，人心惶惶！樊於期将屯留周围县的壮年男丁全都编入军队，随即攻下长子、壶关，兵势汹汹！
自成蟜出征，秦王赵政日日惴惴不安，又加之沈洛伊去到屯留，心里越发担忧起来！
六国闻知樊於期发布声讨秦王的檄文，蠢蠢欲动。其中以赵王赵偃的反应最为激烈。赵国与秦国素来不对付，如今秦国内乱，赵偃心里分外欢喜。
上卿虞卿提出：“秦国四处流传秦王乃文信侯之私生子，樊於期在屯留起兵反叛，这对赵国实在是莫大的好处！请大王派遣使臣前往屯留，劝说长安君降赵！”
“若能说服长安君和樊於期降赵，那对我赵国无疑是大大的助力！策反樊於期，切断蒙骜和张唐大军的后援，秦国必败！”李牧说道。
“好！这一次，寡人就给赵政那个私生子一点颜色瞧瞧！上卿大人，寡人就派你前去说服樊於期！”
韩、魏、燕、楚四国得知秦国内乱，坐山观虎斗，皆欲坐收渔利！
张唐得知长安君成蟜滞留屯留，又遣樊於期传布檄文声讨秦王，拥兵作乱，于是星夜赶回咸阳通知变动，秦王政见檄文大怒，召见文信侯等人商议。
“长安君年少，此必是樊於期所为！”客卿隗状说。
文信侯吕不韦向秦王政提议：“樊於期有勇无谋，派兵擒拿即可！老臣会与太后商议，取得兵符再行发兵！”
“不可一拖再拖，即刻派兵擒拿樊於期！”秦王大声喝道。
“无兵符不能发兵，这是惯例！”吕不韦亦争道。
秦王大怒：“兵符乃为国君所制，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调动军队难道还要兵符吗？”
吕不韦见秦王如此恼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拜王翦为大将，王贲、桓齮为左右先锋，率领十万士兵前往征讨樊於期！
蒙骜与赵相庞煖相持日久，始终等不到成蟜的后军前来接应，正犹疑之间，突得檄文，十分震惊：“我与长安君共同伐赵，今伐赵不胜，而长安君又反叛，我该当如何呢？”
于是下令班师，将兵马分为三路，亲自断后。
庞煖探知秦军动态，预先遣三万精兵，使扈辄埋伏于太行山老林之间，言：“蒙骜必定亲自断后，尔等待秦军过后，从后袭击，必能大胜！”
没多久，蒙骜大军果然从此道过。一时伏兵四起，扈辄与蒙骜交战，庞煖又从后路轻袭，双方交战几个回合，秦军溃散。蒙骜力战，身受重伤依旧斩杀数十人，砍伤庞煖肋下，最终死于赵军乱箭之下！一代猛将，就此陨落！
王翦、张唐驻军屯留，成蟜大惧，樊於期极力安抚：“如今骑虎难下，况且我三城之兵不下十五万，胜负尚未可知，何惧之有？”于是在城下列阵以待，王翦也列阵相对。
王翦单车立于阵前，对樊於期大喊：“秦国不曾负你，为何诱导长安君叛乱？”
樊於期对：“赵政乃吕不韦私生子，举国皆知！吾等世受国恩，不忍国家被吕氏所篡。长安君乃先王骨血，理当立之！尔等何不与我一同攻入咸阳，杀伪王，拥立长安君，匡扶正统！事成，将军诸侯之位不失，共享富贵！”
“秦王乃太后妊娠十月而生，必是先王骨血无疑！尔等散布谣言毁谤大王，行此灭门之事，还敢在此巧言如簧，迷惑军心！碎尸万段亦不为过！”
樊於期怒目而视，挥刀直入秦军阵营，斩杀数人。几次被围，都能杀出重围，秦军折损严重，于是双方鸣金收兵！
沈洛伊又劝说长安君：“成蟜，此时回头还不晚！我可以向大王求情，就算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赶紧停止与秦军交战吧！”
成蟜自知势难回旋，不想拖累她：“洛伊，成蟜已经没有退路了！况且樊将军耿直，为我筹谋至此，我不能如此无情，你赶紧离开吧！否则一旦形势有变，我怕不能护你啊！”
沈洛伊不能眼睁睁看着成蟜死在屯留，她想改变历史。
沈洛伊情绪激动，声调也高了起来：“为何不能听我一言？大王是你的王兄，他与你是至亲骨肉呀，怎么能听信樊於期之言！我不会走的，你不必再说了！”成蟜甚感无奈，然也无计可施！
王翦知樊於期勇猛，必得用计，于是问帐下：“有谁认识长安君？”
帐下有一将名唤杨端和，屯留本地人，于是自荐：“小人杨端和，曾为长安君门客！”王翦于是修书一封，欲托杨端和献给长安君成蟜。
杨端和问：“末将该如何进入城中呢？”
“等两军交锋，樊於期收兵之际，你扮成敌军混入城中即可！”
于是杨端和领着书信出了秦军大营。同时，王翦又各遣两万精兵予王贲、桓齮，分别攻打长子、壶关，自领兵攻打屯留，三路齐攻！
樊於期知王翦兵分三路，于是与成蟜谋划：“王翦兵分三路，明日必要将其生擒之！若长子、壶关失守，形势就会越发艰难！”
“成蟜不通兵事，请将军自行安排吧！”沈洛伊也知道樊於期有勇无谋，碰上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王翦，其结局已经注定了！
“王翦善兵，屡战屡胜，我劝您还是速速投降吧！您不是王翦的对手！”沈洛伊劝道。
“我三城之兵不下十五万，胜负尚未可知！未战而言败，何理？”樊於期不听。
“不出意外，再过几日王贲和桓齮便会攻下长子、壶关，到时您该如何呢？”
“王翦兵力不过十万之众，又分三路攻我，胜负难定！明日，樊於期就生擒王翦！”沈洛伊不再开口，且等着吧！
翌日，秦军与樊於期交锋！王翦先领几千士卒佯败，退军十里，樊於期乘胜追击，奈何王翦已躲入城内。
于是樊於期领兵回城，此时杨端和已混入屯留城中。当夜，樊於期向成蟜报告了两军形势，成蟜方稍安！
王翦退兵十里，深沟高垒，固守大营，绝不应战，暗地里却各遣一万精兵予王贲、桓齮助攻长子、壶关！
第二日，樊於期多次出战秦军，王翦不出，于是开始商议分兵援救长子、壶关，恰巧哨兵来报：“秦将王贲、桓齮已攻占长子、壶关！”
樊於期大惊，没想到秦军攻城如此迅速！成蟜也是一惊，不免问道：“樊将军，今当如何？”
樊於期说：“早晚要决一死战，若战而不胜，当与公子亡走燕、赵，联合诸侯，杀秦王，立公子！”
沈洛伊冷笑一声：“樊将军过矣！秦国强大，天下皆知，六国谁又敢收容你们呢？尔等所处之国，秦王只要派一人去问责，你们就会立刻被缚献给秦国。合纵之事，前有魏国信陵君，后有楚国春申君，一合即散，此事十分明显不能成功！各国不能合纵，又畏惧秦国之威，更加不敢收容你们，尔等又将如何呢？”
樊於期有所动摇，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当夜，樊於期驻扎屯留城外。
赵国派遣的使臣虞卿连夜来见樊於期，想要说服樊於期和成矯降赵。成矯坚决不同意，樊於期无可奈何！
此时，蒙武受秦王赵政之命来寻沈洛伊，方抵达王翦大营。王贲、桓齮已妥当安置好长子、壶关两城事宜，遂引兵前来与王翦合兵。
蒙武说：“大王派末将来，一为犒赏三军，二是大王深恨樊於期，令将军务必斩杀其首级！三为寻人！”
桓齮疑惑：“张唐必不负王之命！只是大王欲寻何人？”
蒙武道：“两位将军可认得大王在邯郸时的先生？”
“自然认得！虽是女儿之身，但有男子的见识和学问，否则又怎能成为大王的先生。”桓齮说道。
“大王得知先生数日前去往屯留，心里担忧，于是派我来寻！”
王翦亦说：“待我明日请人绘像一幅，传阅三军，此事便可解决！樊於期滞留屯留叛乱，要是她被抓住，恐怕……”
“请士兵们多加留意，说不定能无事啊！”
翌日，王翦令王贲、桓齮各引一军，又派蒙武领三千精兵前去索战，自己引军准备攻城。
蒙武前来索战，樊於期出营迎击，战几回合，蒙武后退。樊於期乘胜追击，追及数里，王贲、桓齮伏兵突起，樊於期措手不及，大败。
正欲回城，王翦兵临城下，樊於期奋力击杀，杀出一条血路，得以回城！
杨端和见形势紧急，于是趁机求见长安君：“王翦将军遣末将送上书信一封，请长安君一览！”
成蟜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君乃王之兄弟，贵为长安君，奈何听信樊於期之言，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取灭亡，甚为惜哉！首难者樊於期，何不斩其首级献于大王，君可保无虞！若不当机立断，后悔不及！
成蟜阅毕，长叹一声，说：“樊将军忠勇，成蟜怎忍心如此对他！”
杨端和叹曰：“长安君切莫妇人之仁啊！”长安君尚在考虑，没有当即答复杨端和。
次日，樊於期前来会面，对成蟜说道：“秦军势盛，公子速与老臣往燕、赵吧！宜快不宜迟，迟则生变啊！”成蟜不愿逃往他国，因此犹豫不决。
此时王翦、王贲、桓齮领兵来战，樊於期只得出城迎击。
沈洛伊依旧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复又劝说：“成蟜，此时献城投降还来得及，洛伊必然拼死替你向秦王求情！我知道你不想离开秦国，难道你要置整座屯留城百姓的生命于不顾吗？秦军已兵临城下，樊於期不能抵挡，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求你好好想想吧！”
成蟜陷入迷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去国离乡非他所愿，生灵涂炭非他所乐见，最终他决定献城投降！
樊於期与秦军鏖战良久，秦军益进，不能抵挡，欲回城，樊於期大呼：“开城门！”
成蟜立于城上，高举降旗，樊於期怒曰：“竖子不足与谋！”
于是奋力厮杀出一条血路，奔燕、赵而去！王翦追击不及，樊於期得以逃走！成蟜开城投降，王翦将其幽囚，同时遣蒙武回咸阳禀告秦王政。
沈洛伊甚是担忧，吕不韦和嫪毐联手设局，想保全成蟜很难，更何况赵政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如何才能保全成蟜，洛伊真的很为难！
正思索间，王翦进来说道：“先生，大王派蒙武带你回咸阳！蒙武和张唐老将军已经先将蒙骜老将军的尸身带回咸阳，先生便随大军一起返回秦国吧！”
沈洛伊向王翦提出见成矯的请求：“王翦将军，可否带我去见一见长安君？”
王翦同意了，于是带沈洛伊去成矯关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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