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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青檀可是长桑谷中两耳不管窗外事一心只埋八点档的吃瓜一线群众,连她都叫出那人是狠角色,可想而知,来的人在一元宗有名有姓的程度。

        可是怎么就这么赶巧?眼见一元宗团灭当口就来了个狠角色专给萧楚河撞上,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要不是系统宿主知根知底,苏百龄的山头老本营在长桑谷,它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傲月开了家分公司,又嫌洗碗狐运动量过少,直接派个难度副本打狐磨狐——俗称打磨狐。

        “这长得和老鼠似的家伙什么人?”系统虚心问青檀。

        它描述的也挺形象的。那家伙不光獐头鼠目,行事品格也如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阿渣。

        “一元宗宗主何问道其实为人正直有方,外界对他鲜有恶评。只是这个人吧说好听些叫不拘小节,说实在就是不善俗务良善有余防心不足。一元宗里出这种人,伤天害理,大半要怪他对至亲过于放纵。”

        说那么多,所以,这丑家伙究竟是他哪个七姑还是八姨家的?

        青檀说的半点不着急,“何问道有个弟弟叫何有求,修行天资不像哥哥出众,但从小受他母亲偏爱,行事有恃无恐。我们原先就想,传的那些破事多半是他惹出来的,现在看到这家伙,看来猜想没差。”

        “这人是何家宗族里的长老之一,排行九,都叫他何老九。何问道不喜此人狠辣阴毒的行事,所以何老九一度在一元宗是个隐形人。但他后来被何有求要去,时常为宗主弟弟做事,两人臭味相投,久而久之,何老九在我们看来差不多是何有求的一条狗。也不知何宗主知不知道血亲背地里做些什么。这何老九有些年纪,修为是十个程印都打不过的,狐怨倒是机灵,第一时间跑得没影。”

        “萧公子这回怕是危险。”说着拿目光偷偷去看富婆。

        然而富婆不为所动,半点没有心痛着急美狐多半挨打的局面,更别提即刻动动手指赶赴现场抢救。

        一元宗掌法开山劈石气势磅礴,何老九大喝之下,两掌刚劲搅得罡风四起。阿黄瞧见镜子里他仿佛加了十万特效的电光雷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即便和妖狐没亲厚到哪里,系统也不自禁为萧楚河捏把汗。

        据它所知美狐spa做到现在,带宽,哦不,脉宽,升是升了点,那也差不多2g网挪到30不能更多,而目前剧本演到的环节,新配角登场,堪比烧钱大片的气吞山河,5g时代方能追赶的特效,萧楚河还不得嗝屁?

        必然是恶战一场。

        两者在玉溪宫对战,程印剩的残兵根本插不上脚。何老九一拳砸下,萧楚河闪身躲避,轰隆巨响,玉溪宫中庭大道立刻陷出大坑,砖石炸飞,瞬间夺人性命。玉溪宫靠得太近的弟子吓得一盘散沙奔逃如鸟兽,时不时有惨叫声

        萧楚河单手按住墙根止步,侧目,院墙被飞散的碎石砸出无数个窟窿。

        何老九脚底一蹬瞬间化为残影。狐妖面色凝重,身后巨大的尾蓦然撑开。

        一击荡开飓风,草木急响,残枝落叶纷卷入空。

        一掌对出,何老九岿然不动,萧楚河却疾退不止,左掌变爪抠进了砖石一路撑划,将白墙挖出深深沟壑,直到三丈外才勉强停住,而对方早已拔地而起,半空中显出数道掌影,当头以化万物为齑粉的凌厉打下。

        根根白色长毛宛如银针矗立,萧楚河长尾一摆,旋即拂袖而上。

        白色灵光于掌影中奔雷走电,第二次对掌,狐妖身形明显一滞。但他不忧不惧,面上反倒露出危险的兴奋。

        或许是摒去一身沉疴的战斗让狐妖感到快意。即便他目前尚未成长到极致,骨性中好强争胜的野性也刺激着他享受酣战。

        烟尘四起,右侧的院墙轰然倒塌。废墟之中哗啦声响,黑影奔如闪电。

        何老九唾了一口,阴森森道,“你还有几分本事。”他一振双肩,筋骨发出轻微爆响。一元宗的掌法施展开来热意蒸腾,豁然之间将衣衫撑爆。

        这干精瘦猴的,一副丑样,当众爆衫简直有伤风化。阿黄捂住眼,嫌弃,“简直像只赖皮没毛的耗子!”

        而且还是个发红发烫的丑耗子。

        何老九双目发亮,四周烟尘眨眼倒飞,就连他脚底的砖石都咔嚓下沉。头顶漆黑夜幕宛若瞬间降落,倒扣进玉溪宫的院落,晕黄灯光齐齐熄灭。

        宫中弟子溃逃的呼喊,砖石瓦片的松动声,夜中风拂草木的响音,齐齐停歇。

        一瞬间,世界像是被按下暂停的死寂。

        接着一声脆响,暂停终止。

        尘土如石入水面,圈圈溅起涟漪似的纹。

        萧楚河单膝跪地,口中鲜血狂涌而出。狐妖一头长发在激战中散落,额上是被飞石划伤的血痕。金色的眼睛里盛满狂性和杀意。

        何老九却只堪堪退了一步。他冷然一哼,“你这根骨,倒是不错。若是熬上一锅汤,比之前那批杂毛狐狸强上百倍。”

        “抓活的。”一道白练似的光落在何老九身侧,女人恼怒地开口,“那个女人,让她给逃跑了。”

        情势更加糟糕。

        练二娘复返,二对一的局面里,萧楚河手在地上一撑,缓缓站起。

        哦,战损美人,衣衫飒飒,面无表情,唇染鲜血,玉光似的面容被衬得绝世无双,实在带感!阿黄心如擂鼓。

        来了来了,真的反派永不言败!多么热血沸腾的名场面!

        但下一瞬,气势冷凝毫不怯场的美人突然……哇地一口。

        血如喷注。

        真是帅不过三秒。阿黄:“呃……”

        它猛地转头,“主人……”

        视线内空空如也。富婆她连人带椅没了影子。阿黄又扭过脸,对上侍女也很惊讶的表情。

        富婆她……什么时候走的?

        玉溪宫内一元宗的两人可不管什么武德、时机,齐齐动手。

        劲风扫面,吐完血的萧楚河一抹嘴,在那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暗想:苏百龄那女人,满嘴似真似假,若是她不来呢?他五指划开尖爪,眼目沉沉。

        阴影在头顶寸寸笼罩,似无底暗牢在眼前合拢。

        “天生万物与万物,万物无一物报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萧楚河两鬓发丝被风轻轻撩起。那女人,终究还是来了。

        苏百龄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她一出现,才真的是万籁俱静烟尘落定的祥和。

        坐着轮椅的富婆轻慢抬眼,笑眯眯对练二娘和何老九道,“尔等可曾思量?”

        两只细小的银针悬在空中,一只抵住何老九的掌心,一只扎进练二娘使短刀的手腕。

        两人俱都一忌,瞬间退开。

        “长桑谷的少谷主,来这里做什么?”何老九眉头皱紧,但很快又松开,“难道医仙和妖族什么时候有了勾结,这狐妖杀害玉溪宫满门是受你们指使?”

        练二娘忍着痛拔下手腕的针,不乏记恨,“我看长桑谷也非无害无辜,此事必要让仙门各派替玉溪宫上你们那儿要个说法。”

        一唱一和无非是盖黑锅,先来个道德制高点。

        萧楚河松口气,富婆指尖绕着根衣带,歪着头靠着轮椅,仿佛正哪个海滩日光浴似的闲适。

        “是个好主意。”长桑谷小医仙评价完,指尖一松放了衣带,神秘道,“可是……”

        “前提是……”

        “你们要活着出去。”

        她这么一说,何老九瞬间大笑。“黄毛丫头,若是你们谷主在老夫还忌惮几分,就凭你这双脚都废的瘫子,问你一句是给你那几十年都没个声的老谷主留点面子,你以为你算根葱?”

        练二娘毕竟是外门,修为不深,一时被伤情有可原。可他身为一元宗长老,苏百龄才多少岁?口气好大!

        “今日老夫不慎弄死你在这儿,长桑谷又能耐我们何?”何老九倨傲地打量她一眼。

        练二娘揉着胀痛的手腕也跟着添一句,“不错,就算杀了你,那也是玉溪宫作乱的狐妖罪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富婆饶有兴味地一笑,“你们两个,一个脑子有病,才从我的谷里治过出来,蠢笨点情有可原,另一个莫非是仙人种熬的大补汤喝多了,把脑子补废了?”

        “我不是说了么。”小医仙眉眼冷然,指尖一动,两根飞针自发游回袖里,“让你们好生自思自量。”

        “何问道由着你们跳上跳下,真是活回去了。”苏百龄活动着十指,仿佛热身,“也罢,脑子没用,就割下来赔罪。”

        罪字落音,天地变色。

        那一瞬间,萧楚河甚至能看清楚眼皮子底下女子的根根发丝。

        妖物的视觉下,无论白昼或黑夜,所有东西入目都那么清晰。黑色的发,丝丝缕缕,轻轻摇动,缓缓上升。

        上升?

        上,上……上升?

        什么鬼?有一瞬间,萧楚河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富婆的后脑勺和自己视线的感人差竟然在渐渐缩小。

        难道苏百龄她飘起来了?他才这么想,就看到面前纤长的背影,素衣素裙,悠悠然往前走了一步。

        没错,是走了一步。一只脚先跨出,然后另一只脚随后跟着挪过去。

        苏百龄……她居然从那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不离的轮椅上站起来,并且还朝前走了一步。

        她不是双脚残废吗?残废是可以用这种下肢尾端与地面摩擦摩擦的方式移动的吗?必然不能啊,所以!因此!这个满嘴不靠谱奇葩又可恨该杀的女人,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根本没有残废。

        萧楚河因为吃惊微微瞪大的双瞳里,长桑谷小医仙可能是养尊处优轮椅坐惯了,小小的挪一步后就立在当场,视对面两个攻来的渣滓如无物,十分装逼地仰头对天,叹道,“明天……”

        “是个好天气。”

        而后她竖起一指,万钧雷霆在云层里若仆从响应,一指平压下,两根环抱粗的雷电骇然掣下。

        前后不过一眨眼。

        轰!

        何老九一掌地面挖坑,苏百龄一晃指头,萧楚河怀疑脆脆的地底怕是通了个百里隧道。

        一元宗的一男一女,在她一个念头间烟消云散。

        更可怕的是,富婆顿了一秒收回仰视天空的视线,对着地上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才记起什么,遗憾道,“哦抱歉,刚刚是记性不好。”

        “明明说要割下你们的脑子,结果连毛都没给你们留。”

        说着吹了吹面前飞起的一缕焦烟,回头,萧楚河正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小医仙掀起殷红嘴唇,冷艳高贵的脸在狐妖眼中从未如此深不可测过。

        苏百龄又跨回一步,坦然至极地坐回轮椅里,有些烦恼地支颐,“果然不习惯。”

        当废人太久,即便腿恢复自理,也走的浑身别扭。——苏百龄。

        假装废人太久,坐轮椅的生活太过舒适,肮脏不洁的地面早已不配本少谷主的脚踩上去?——萧楚河。

        堪比天谴或者渡劫的雷电竟然随她心意而生,苏百龄藏得太深。天生医脉的医修是如此可怕的存在吗?为何六界从来没有关于他们的传说?为何医修一脉有这样强大恐怖的领头者,在外界眼中却从来是皮脆不耐打只能关门宅家的弱鸡?都是假象吗?

        有太多的疑惑从萧楚河心底闪过。

        他对着富婆出神太久,一时之间连胸肺被重伤都忘怀。

        富婆出场,真是特效跟不要钱似的烧。她清理完两个想盖她黑锅的杂碎,见狐妖还愣着,于是十分亲切地对他再道,“你这么看着我……”

        “我会以为你很喜欢本少谷主这副精致的轮椅。”

        “怎么,你也想坐?”

        明明还是以往不着调的戏谑语气,但狐妖这回的颅内反应却和从前差出十万八千里。

        怎么?看上本少谷主的轮椅了?要不要被打断腿上来试试?

        萧楚河甩开这疯狂的脑补,按着胸口终于才感觉到浑身都似裂开的疼痛。

        “你是故意的。”他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富婆却懂他的意思。

        你知道一元宗会来何老九这样的人,故意藏着不说,就等我在玉溪宫与他撞上。你也知道来人不会像程印那般任我玩捏,但故意要让我经受搏命一场。——萧楚河。

        “我不是说了么。”小医仙朝他招手,露出魔王般的笑,虽然美得惊心动魄,但却分外扎心。“不破不立,你多日不曾刷碗,还怎么透支浑身灵力?”

        “此番活络筋骨,回去拾掇拾掇,岂不比三两个月刷锅管用?”

        “萧公子,不要放弃治疗,假以时日,你必成一代绝世大妖。”

        我信你个鬼。——被打得破破烂烂的狐妖心想。

        她驱着她那见鬼的轮椅在前,萧楚河拖着伤躯身残志坚地跟在后面,用尽全身力气才守住表情自我管理的优秀品格,没有因为痛意龇牙咧嘴,走得也依旧人美如画。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算是回敬吗?”他问。想到狐怨走时的黑锅强盖,萧楚河突然间灵光一通,想到昔日自己对着玉溪宫外门的神棍老道士喊破苏百龄名号,那时企图令之与仙门生出嫌隙恶意满满的心机,恍惚间,他好像反应过来。

        玉溪宫毕竟有幸存者。荒山狐妖,尤其是九尾狐之子的名号,会被传出去。即便外人不知他底细样貌,可作为狐狸,与仙门各派大抵是结仇更深。

        苏百龄也许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势必与同族各派闹出争端。但他,也不能想着独善其身。

        这是报复。

        “怎么能叫回敬?”苏百龄淡淡地回应,“医仙救死扶伤,我对病患,从来都本着为之计深远的父母心。请把它叫做我对萧公子的特殊关爱。”

        她不仅让他像个抹布似的天天洗碗,还想当他金主爸爸。

        萧楚河都快被气笑。

        迎面青檀与一众侍女在外等待着。见着主人出来,她们躬身问礼,阿黄飞到苏百龄椅上。

        小医仙点头示意侍女后,非常有医者仁心地安排,“把萧公子扶回去。”

        瞧着这么貌美的狐狸精战损如此,一路挺着的脊梁骨都发抖,苏百龄表示有点不忍心。

        他送她与仙门生出嫌隙,那今日她也坐看他背上一口灭玉溪宫的巨锅,不过分吧?

        她只是故意不提醒他一元宗早注意上怨狐吞噬修士且正在追踪,只是稍稍拿捏送他进玉溪宫的时机,比起当初妖狐亲自下场恶劣设套,委实友好许多。

        至于被何家的长老顿毒打什么的,那可不叫坑害。

        大妖洗髓炼骨脱胎换骨变强的道路,除了刷碗,当然分属实战最香。刷碗虽也使狐肾亏,但哪里比得上对阵强敌时心力体力的消耗?

        不是说了嘛,让他只管大胆闯进去,时候差不多了,她自会去回收。

        到哪里去找她这么全方位呵护病患、无死角后盾员工的好医仙?

        飞舟朝着天际驶去,微光在云层里一点点透出。

        白日快要来临,点点的暖黄溢出,显而易见的,会是暖洋洋的好天气。

        狐妖变回原形,又被泡进锅子里,药香弥漫,汤水中的灵光被吸卷着纳入,血肉中的伤在悄无声息地弥合,九尾狐的灵丹化出的灵气,温顺地在更宽广的脉络中游走。

        稀奇的只剩下几乎要叹息的舒适。

        萧楚河迷糊中睁开眼,长桑谷的小医仙一脸平静,一边往煮他的锅子里释出自己的灵力,一边拿着本书,若有似无地看着。

        她好像既又悠闲又有些百无聊赖。

        连舍出自己灵力洗涤狐妖髓脉这种荒唐的事都做得随意无比。

        萧楚河又有被震惊到的情愫。

        她居然干这种事。

        就为了让他五百年刷锅刷碗?简直荒谬至极。

        靠窗的桌案上,石钵里的王莲舒适地浮着水。花骨朵膨大饱满,好像不久即将绽放。

        “你果然长大了不少。”

        苏百龄冷冷地扫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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