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橘丹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看见她如此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支吾着出声劝和“殿下……要不……再给橘白一次机会吧……”
橘白身子摇摇晃晃跪坐在地,额头上也渗出鲜血,有几滴流到眼皮上,苍白着一张脸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整个人都透着颓丧。
江芜芜犹豫一瞬,即便是想让她走,现在闹成这样也狠不下心,她叹了口气,说“既然橘丹为你求情,那就看你日后表现,暂时留下吧。”说完轻轻按揉一下丝丝拉拉疼着的太阳穴,说“退下吧,本宫有些累。”
橘白小心翼翼的朝暖榻上看了一眼才慢慢站起来,弯着腰捂着流血的额头,弱弱的说了一声“奴婢告退。”跌跌撞撞的走了。
橘丹心里是复杂的,既希望橘白回法华寺去,不要留在宫里给殿下惹麻烦,又看不得她豁出命的样子,现在橘白因为她求情留了下来,殿下却烦忧为此头疼,她心里有些内疚和后悔,抬手用指腹轻柔的按压上殿下太阳穴的位置,力度适中的揉按着。
距那日橘白险些被送回法华寺已有数日,被调到外间和其他宫女一样做事,倒是消停下来,平时话也不多说一句,让干嘛就干嘛,也从不自作主张往内间去打扰,只是看人的目光总带着一种压抑着什么的感觉,像是某一天就会突然爆发。
这几日,江芜芜和江献一起待在紫宸殿,习惯了大臣们废话连篇的折子,她也学会一种技能,就是能一目十行大概浏览出通篇奏折的意思,有用的递上去,无用的放一旁。
江献就比她进步多了,已经可以用红笔在奏折旁边的空白处批注,尽管只有两个字:已阅。
每日早朝递上来的奏折很多,饶是他们三个都要忙一上午,午饭也是在一起吃,江芜芜观察到江献学习能力极强,千字文百家姓张口就来,四书五经已经看了一半,兵书布阵也在慢慢学,这些都不是七岁智商的人能看懂的,可他竟然短时间就能学会,还能思考其中的含义,有时他的目光会变的幽深暗沉,这些发现令江芜芜毛骨悚然,仿佛剧情在慢慢偏离原文,没准某一天江献突然就好了呢。
这些异常连江芜芜都能发现,而每日辅导他的薛绍,却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一般,对江献的这些变化视若无睹,江芜芜猜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薛绍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拉开椅子坐下来,木凳子腿和地砖划出嘶声,目光懒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奏折。
江芜芜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他似乎心情很好。
“专心些,看我做什么,难不成咱家脸上有字?”薛绍忽然开口。
江芜芜偷看被抓包,掩耳盗铃般的匆匆低下头又拿起一本奏折看起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
薛绍坐在阴影里,暗红绣着纹路的袍服也显得更暗,偏偏叫他穿出沉稳坚韧的感觉来,正好和他眼底经久不变的冷然相配,奏折在桌上堆成几摞,看着数量可观。
午后江芜芜照例回宫午休,橘丹给她晒过褥子和被子,拍打的松软,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阴沉沉的,还能听见凄厉风声。
“下雨了?”
橘丹坐在外间暖阁上做一些手工活,桌上燃着蜡,摆着一个竹编小框,里面是各种布料和针线,见江芜芜醒了,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给她倒了杯水“您睡着后不久就开始刮风,然后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您是不是被外面的风声雨声吵醒了?”
“睡醒了。”江芜芜在另一边的暖榻上坐下,看向她刚才摆弄的竹筐,问“你是在缝什么?”
橘丹也坐回去,重新拿起竹筐里的东西“是些荷包,奴婢想着,上次那些荷包都送出去了,手头上没有备用的,便想着闲时再缝制一些,遇上节日什么的可以用上。”
江芜芜随手拿起一本话本子“忘记上次看到哪了,翻到哪页看哪页吧。”
橘丹笑了一声,说“那要是翻到的是没看过的那一页呢?前面发生什么不就不知道了?”
“这些话本子无非就那么几种剧情,猜都能猜出来。”江芜芜属实看不上古代话本子的杜撰能力,翻来覆去都是人鬼情未了类型的或者糟糠妻类型的,再不就陈世美类型的,中间穿插几段床笫描写,虽然文笔非常好,可是剧情实在没新意,她也就是看着打发时间。
外面狂风暴雨,室内昏黄的烛光下主仆俩人悠闲惬意,口渴了有茶水润着,倒是显得温馨。
橘白躺在冰冷的下人房矮榻上,屋内阴冷潮湿,本就是偏房常年不见阳光,下雨后更是地上都渗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被子也潮的令人生寒。
原本她和橘丹地位相同,内务府和其他宫女见了她都会美言两句或者小心讨好,如今都听说她闯了祸不被殿下所用,一瞬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见到她都会冷嘲热讽或视而不见,她像是一夜间成了过街老鼠,走路都下意识缩肩低头降低存在感,短短几日就变的沉默寡言性情阴森。
正当她想的出神,眼角泛红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橘白撑起身子疑惑的问道“是谁?”下这么大的雨来找她,莫非是橘丹?
她赶紧下榻穿鞋给来人开门,却是见过一面的孔嬷嬷,上回说太后怕殿下身边无人得用,送些宫女过来,被九千岁的大太监碰上,灰溜溜的又带人走了,外面下着大雨还过来找她是要干什么?
橘白福了福身,说道“孔嬷嬷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孔嬷嬷撑着伞,涂着厚重脂粉的脸在伞下看着有些骇人,背后是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夹杂在雨声下“太后叫你过去问话,还不快跟上!”说完转身便走。
橘白顾不上换衣服,拿了把伞就跟在孔嬷嬷身后去往仁寿宫,她们从侧门出去,一路沿着被雨水打湿的墙壁走,不小心踩上积水的地方就会被溅湿鞋袜,橘白不敢停留,忍着不适一路跟着。
仁寿宫里只正殿亮着,燃着昏暗的烛光,橘白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即使隔着几层布料也感到透骨的寒意,她忐忑的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上座的太后,只听一道严肃庄重的声音。
“你是跟着长公主从法华寺过来的侍女?”
橘白不敢有所隐瞒,恭恭敬敬的回道“是的,奴婢是从法华寺来的。”太后是要打听殿下原先在法华寺的事?
“那你就说说长公主在法华寺时候的事吧。”太后倚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又说“闲杂琐碎的就不要说了。”
橘白目光闪烁一瞬,想起一事,弱弱说道“太尉家的公子隔三差五就会到法华寺给殿下送些奇珍异宝和珠钗翡翠之类的东西,偶然听见殿下说过一回,似乎是宫里派公子送的。”说完停顿一瞬,见太后并未出声,似乎不甚满意。
又小心翼翼为难的开口“其他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殿下身边最亲近的并不是奴婢,而是橘丹,因此有什么事都不告诉奴婢……”
殿内寂静无声,太后没发话,橘白不敢抬头乱看,也不敢出声,就那么跪着,膝盖骨从一开始的疼痛难忍到后来犹如蚁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上面的人咳嗦了一声,似乎有些诧异的说“还在这儿呢?哀家身子大不如前,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
橘白即便明知那是太后故意刁难她,也不敢心生怨怼,只说了句吉祥话哄着“太后安康。”
“起来吧。”
听见让她起来的声音,橘白心下松了口气,再跪下去怕是要走不了路了,双手撑着冰凉的地砖咬着牙缓缓站起来,膝盖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跪的太久关节已经不会活动了,好不容易站起身,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太后悠闲的喝着孔嬷嬷奉上来的春茶,嫩绿的尖尖像是刚采摘下没多久,冲泡出来的茶水味道清甜,她抿了一口,缓缓说“哀家叫你来是想多了解长公主,毕竟她去法华寺待了这么多年,脾气秉性如何哀家一概不知,如今先帝去了,哀家是她仅剩的亲人,叫你来关心下也是出于好意。”
橘白垂首低头站着,恭维的说道“太后仁慈。”
“既然你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什么,不如回去以后替哀家多照看着点长公主。”太后词语恳切说道“九千岁近日似乎和她走得近,他毕竟是个阉人,谁知道是有什么目的,如果发现什么,要及时告诉哀家,莫要让那阉人害了长公主。”
橘白再没脑子,也听出了太后这番话外之音,原来叫她问话是假,主要是拉拢她监视长公主,好弥补上那些个没送过来的宫女的位置,如若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答应,但是经历过被他人踩在脚下冷嘲热讽,受人白眼的日子,现在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放弃。
于是,她听见自己欣然接受的声音“谨遵太后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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