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夜空闪亮明月清风，小商小贩走街串巷吆喝叫卖。
烛光摇曳的二层小楼里，郭维和翎坐在一个小方桌前，小二肩上搭着一块抹布，笑容满面的招呼“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你点吧，我不熟。”郭维摆摆手。
翎抬手虚空点了点“来一个八宝鸡胗，酱鸭，烈酒烧腰，一盘素菜，就这些，再上一坛好酒，快些。”
“得嘞，客官稍等马上好。”小二擦了擦桌子，上了两个酒杯和一壶热茶。
“这里你常来？”郭维倒了杯温茶。
翎顺手把茶杯递过去，让郭维一并倒上，心满意足的端起来喝了口“没来过，只听说这里的饭菜不错，唯一遗憾就是不便宜，所以才带郭大人来解解馋。”
郭维白了翎一眼，翎无所谓的摇摇头“我出门可没带银两，这顿只能郭大人破费了，这可都是护腰壮身的好东西。”
郭维郁结，组织好语言才问道“翎大人近日在忙什么？若是有空的话能否来帮帮忙？”
翎闻言看他一眼，在东厂混的久了，什么人什么心思一打眼就能看出几分，因此似笑非笑的反问道“郭大人是想问长公主招驸马一事吧。”
郭维被看出心思哑口无言，只能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虽然他入官场许久，但幸而得太尉之子这一身份的庇护，鲜少有人为难他，因此不懂得弯弯绕绕，向来心思直白有话直说，便也不绕圈子“还请翎大人告知一二，府衙事务繁重，我又新官上任不久，有些事情还没理清楚，陈年旧案也都翻出来重新找出了许多纰漏，实在分身乏术，更没有当驸马的心思。“
郭维长叹一声，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知府容易么他。
翎这几日深知九千岁对长公主招驸马一事有多上心，也是感叹不已“你放心，九千岁得知你身子抱恙，常年缠绵病榻，已经不对你抱有希望了，长公主驸马已与你无缘。”
“翎大人为何如此忧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时菜都上齐，酒也端上桌，翎倒上两杯酒，与郭维隔空碰了下一饮而尽“郭大人是如意了，可九千岁又把目光投向了在下，命令我跟在长公主身边保护殿下安危，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翎与郭维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默契十足的举杯饮酒，不再谈及此事。
酒坛渐渐空了，郭维眼前模糊身子打晃，口齿也不伶俐了“翎兄……翎大……人……你怎么……一直在动？”
翎微醺，看向晃着脑袋的郭维，哼笑两声“就这酒量……”摇了摇头“还能走吗？”
“能走……能……”郭维撑着桌子站起身，带翻了桌上的酒杯，他拿起来倒置控了控，醉醺醺的说“没有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翎走过去抬起郭维一条手臂搭到自己肩上，看上去瘦弱的人实际上也没多沉，轻飘飘的，连垂下来的手腕都纤细的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翎掏了掏郭维的衣襟，从里面拿出一个钱袋，打开一看只有碎银几两，完全不够这顿饭钱，他咬咬牙唾骂一声，该不会是早知道没钱付账才故意喝醉的吧。
无奈只能俩人钱袋合到一块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饭钱结了，回去的路上郭维已经醉到走不了路，只能挂在翎身上被拖着回府。
第二日一早，郭维被府衙里的喧闹声吵醒，衙役把他从榻上叫起来，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宿醉没缓过来“何事？”声音也略带沙哑。
衙役回禀“大人，有一户人家来击鼓鸣冤了，快起来审案子吧，您昨日喝醉了，翎大人送您回来的，您还吐了翎大人一身。”
“我吐他身上了？”郭维揉了揉脑袋，下榻穿衣，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是啊，翎大人走的时候脸很黑呢。”
郭维踏步走出寝殿的时候已经恢复神采，眼中精神奕奕似能穿透人心，昨日囊中羞涩，故意醉酒逃避付账，好在翎大人没有把他仍在那里，不然都城百姓第二日都会以为新任知府是个吃饭不付账的霸王了。
紫宸殿内地中间燃着熏香，炉上缥缥缈缈的冒着烟雾。
薛绍右臂的伤实则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起码执笔批阅奏折没大碍，但看江芜芜对朝政处理起来渐渐得心应手，便一直没说，由着她代笔。
江芜芜眉心紧拧，手上的奏折是珈蓝国议亲之事，通篇催促之意，她看了半晌，心里有些没底。
“这个……是什么意思？”
薛绍动了动嘴唇，看向江芜芜“珈蓝国皇帝要求与承乾国和亲，提议将你嫁给太子蓝焱，就是来的那位。”
“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江芜芜面色凝重起来，她清楚珈蓝国对承乾国是什么意义，所以有些心灰意冷。
薛绍叹了口气，原本想瞒着她，可还是让她知道了，抽开她手中攥紧的奏折“殿下放心，这件事咱家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让我招驸马？”思来想去薛绍这段时间的异样，江芜芜就都明白了。
薛绍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一直没休息好，脸色有些难看，见江芜芜不信她，语气也有些强硬“难不成殿下想要嫁去珈蓝国？也是，珈蓝国国富民强，皇室生活更是奢靡，吃穿用度都是上乘，每年各国上贡的珍宝就用之不完。”
江芜芜又生气又觉得好笑，明明很在意她，却嘴上逞强不肯承认，私下里怕是每晚都没睡好，寝食难安，看上去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颊都有些凹陷了。
江芜芜心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掌印，而是你不信我，目前如何才能避免和亲，恐怕除了招驸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薛绍本以为早就准备好了，没想到听见她真的答应招驸马，还是心颤的厉害，转头看向窗外，嗓音嘶哑“殿下可有中意人选？是郭知府还是翎护卫？”
江芜芜腹诽：我中意的就是掌印你啊，可你就是避而不谈。
“随便吧。”除了你，是谁都无所谓。
和煦暖阳下，薛绍的面色有些阴翳，满眼血色杀气，皆在一瞬间被他压下去，不顾胸口翻腾的怒意，狼狈的说“那就翎护卫吧，咱家这就宣告百姓，择良辰吉日举办典礼。”
江芜芜呆呆的叹了口气，她发现近几日叹息的次数变多了，心情也没有在法华寺平和，她想回去了。
“一切就按照掌印安排的办吧，我想回法华寺看看……”
薛绍闭着眼睛沉吟片刻，衣袖下的手攥出血痕，低声道“…去吧，安排好了咱家去接殿下回来。”
百姓议论纷纷的长公主招驸马一事就此尘埃落定，主街公告上几名侍卫贴上了公告，百姓们心目中的长公主驸马人选落榜，变成了新任东厂提督。
江芜芜出宫前一日，金兰前往重华宫拜访，还十分诧异招驸马一事，思来想去还是问出来“殿下驸马人选定下来了，是真的吗？”
江芜芜点了点头“掌印已经颁布公告，就等择良辰吉日筹备典礼了，昨日忽然想起法华寺的师兄师姐们，有些想念，趁着建造公主府这段时间，回去待几日。”
金兰追问“公主府建造在宫外吗？”那岂不是宫中只剩她自己了？
江芜芜没有参与选址，但薛绍肯定会挑选一个地点绝佳，风水又好的地方建造公主府，她并不操心这些事，实际上她连成亲这件事都没有真实感，觉得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待成婚后，我邀请你到公主府游玩，可好？”
金兰还是觉得有一丝失落，但成婚是个喜事，她只能为长公主高兴，即便这件事发生的突然。
“那金兰就等着吃殿下的喜酒了。”
江芜芜出宫前一晚，她坐在窗前许久，望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脑中有些空白，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站在门边并不走进内间，屏息静默的像是道影子。
“掌印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江芜芜不用回头就能听出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稳轻快，是他常年侍奉帝王身前养成的习惯，走到哪都静悄悄的，不刻意发出声响。
薛绍跨过门槛从外间走进内间，坐到江芜芜的对面，同样看向夜空中的明月，气氛有些随和沉寂“刚处理完朝政，随意走一走。”
然后就走到我的寝殿来了？
江芜芜没有拆穿，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薛绍眼底满是烦躁，呼出一口浊气，交代道“殿下平日习惯用的穿戴可带好？若是想起什么没带也不要紧，可书信一封，咱家派人给你送过去。”
江芜芜表情淡淡道“那就先谢过掌印了。”
“殿下无需客气。”以往希望她礼仪规矩都记在骨子里，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挑不出错处，如今对着他客气疏离，他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面对着月色相顾无言，气氛竟然也不见尴尬，薛绍始终抬着头看向窗外，江芜芜悄悄的歪了些，视线移到薛绍脸上，好似看不够一般，从眉角到睫毛，从鼻子到薄唇，想起相处的点滴，要把他记在心里，去到法华寺，怕是有一段时日见不到了。
原本板着的脸柔和下来，终究心软“掌印记得要按时用膳，勿操劳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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