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江芜芜伸出手勾了一下薛绍的青色祥云纹腰封，没敢太用力，心跳的出奇快，乱了阵脚。

        他们不是没有靠的这么近过，但都是不经意间的，这回是薛绍主动要求的，虽然只是担心她摔倒，但足以让她心口滚烫。

        薛绍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腰封被勾了一下，他腰间感觉紧了紧，让他本能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身侧的手克制的握了一下又松开，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抓紧些。”

        江芜芜深吸口气，握住了宽大的腰封，随后跟着他一步步往上走，夜色下只能看清他背后垂下的墨发，感受到手中腰封上不平的纹路，听见耳畔风吹过带起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和脚下一步一台阶的步伐。

        回到法华寺后，江芜芜被薛绍送回禅房便准备去休息了。

        薛绍却忽然开口“咱家明日就要启程回宫去了……”

        江芜芜一愣，茫然的看着薛绍“这么快？你不是才来？”

        薛绍沉默了一会儿，道“朝中离不开咱家，出来这几日已是极限，看望殿下的同时也放松了下心情，再不回去，怕百官会起疑心，特别是丞相和太后。”

        “你的意思是，你是偷偷出来的？”江芜芜说“就为了来看我？”

        薛绍看着她，沉默不语。

        半晌后说道“今日是殿下的生辰。”

        江芜芜原本有些落寞的心情忽然好转起来，定定的看着他，浅淡的红色熏透脸颊，幸好夜晚月光朦胧，替她遮住了羞涩。

        “那……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路平安……回宫了给我来信……”

        薛绍应下来“嗯。”然后转身走了。

        第二日江芜芜醒来，就赶紧到薛绍住的那间禅房去看了一眼，见到寺里打扫的小师傅在收拾房间，门窗都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他是何时走的？”

        小师傅想了想，说“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江芜芜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连洗漱都顾不得了，扭头就往山的另一边跑，穿过两座大殿，从冷冰冰的神像面前跑过，气喘吁吁的停在崖边。

        她看了一眼山下的位置，有些头晕的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看着山下的小路不敢眨眼睛，直到看见几匹快马在小路上狂奔。

        她高兴的喊了一声“薛绍……薛绍……”

        骑在马上的薛绍耳旁都是风声，直到旁边的人提醒他“大人，山上的人好像在喊您的名字。”

        他放慢速度抬头望向山顶，听见了一声声呼喊，眼角眉心都漾出笑意。

        江芜芜不知道薛绍有没有听见，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山下的人，只能看见狂奔的马在小路上停了一瞬，然后又跑起来直到看不见。

        她回到法华寺用早膳，知否和知无在耳房对坐喝粥，见她发丝凌乱问道“师妹刚才出去了？”

        江芜芜这才想起还没梳洗，把刚拿起来的碗又放回去“嗯，刚才出去了一趟，我先回去梳洗再过来用早膳，你们先吃吧。”

        知否见她一副神色游离的样子，疑惑道“她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九千岁回宫了，她有些不舒服吧。”知无说“你快些吃，别瞎想了，一会儿还要去听主持讲经。”

        珈蓝国收到长公主已有驸马的消息，立马派了使者来送贺礼，还要求留下观礼，才好回去复命，使节将珈蓝国使者安排住下，同他讲了承乾国长公主婚嫁的程序，公主府尚未建成，婚期也没定下，长公主回到法华寺做婚前准备，一切还尚早。

        珈蓝国使者表示不急，执意要留下等待观礼，然后才能回去复命，表示他们珈蓝国对承乾国的重视，届时还会送上厚礼。

        使节无奈，把这件事回禀给薛绍，只得他两个字“随他。”

        公主府选在宫后东门不远处，一处静雅的宽敞之地，远离主街的喧嚣，距离皇宫也不远，是薛绍亲自勘测了地形点头同意的。

        建造公主府的钱按理应该由户部来出，但国库所剩无几，出资艰难，薛绍把江芜芜给的银两都用在了建造战船上，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多余的银钱。

        他将这些年积攒的俸禄和买下的田产铺子地契都拿出来整理了一下，交代给王路“你把这些东西转卖出去，不要走漏风声，尽快换成现银。”

        王路捧着手中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惊叹道“这不是您的私产吗？您这是…？”

        薛绍淡淡说道“别多问。”

        “是。”王路领命将这些东西带出宫去，找了几个信得过的牙行，都是正街上的铺子自然抢手，还有几处宅屋，很快就转手卖出去了，牙行的人都懂规矩，不瞎打听不问缘由，省了一些流言蜚语。

        王路将换成的现银带回宫交给薛绍第二日，就见户部的人来把几箱银子都带走了，这位侍郎他认识，是负责建造公主府的人。

        王路明白了，大人这是卖了自己的田产换成银子给长公主建造公主府。

        大人对长公主似乎太好了。

        翎成为准驸马一事在宫中和百姓间传开，他也因此被提升为新任东厂提督，走到哪里都会收到一番恭贺，从出任务的人变成了发布任务的人，直接听命于薛绍。

        天边泛起橘色夕阳，衙役们放衙归家，郭维也换下官服坐到后院石凳上乘凉，等待后厨大娘来做晚膳。

        见到自上次食肆一别，就未再见过的翎，他从墙上一跃而下。

        郭维控诉道“翎大人为何多次翻墙而不从正门走？”

        “麻烦，你们府衙大门已经关上了，叫你还得半晌才能进来，不如我自己跳进来方便。”翎在石桌另一侧坐下，倒了一盏茶饮下。

        见他饮完，郭维顺手给他添满“还未恭喜翎大人升官，如今是东厂提督了，以后就得叫你翎提督了。”

        “别提这个。”翎略有些苦恼的摆摆手，和郭维倒是能说道两句倒倒苦水“不怕你笑话，还不全是仰仗长公主驸马的头衔？你是不知道我被取笑多久，好男儿不自己拼搏点成绩出来，反倒是倚靠女人，我自己都觉着抬不起头。”

        郭维劝道“你若是这么想就有点钻牛角尖了，谁还不是靠着祖荫庇佑？我不也是太尉之子才得以这么快上任四品知府？你就算去掉驸马的头衔，不也还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的干儿子？”

        说完，见翎似乎还是想不明白，又劝道“你就算当一辈子番役，也只是个跑腿做任务的，干不了大事，你当上了东厂提督，就可以参与很多决策，甚至能与九千岁一起商讨大事，这才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才能。”

        “再说了，当长公主驸马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不愿？”最后这句是调侃。

        翎认真的思索一番，觉得郭维说的也有些道理，随后听见他又绕回长公主驸马这个事情上，翻了个白眼“驸马这么好，你当初为何装病？”

        郭维耸耸肩，毫不意外他拆穿，当初这就是件心照不宣的事情“没办法，腰伤虽然是假，但我身体不太好是真，常年缠绵病榻也不是空穴来风，起码几年前确实是如此，喝了几年汤药才稍微好了些。”

        翎见他一副单薄的样子，觉得这话不假，看上去就弱不禁风“走，为了庆贺我升官，去吃点好的。”

        想起上回俩人掏空荷包的样子，赶紧补充道“郭大人一定要带够银两。”

        郭维笑了一声“放心吧，今天我请客。”

        接连两日，翎傍晚的时候都到府衙找郭维出去喝酒，每回都得他背着郭维回到府衙，那间第一回住过的客房，渐渐成了常客，就连府衙的衙役们，都与他熟识起来，偶尔能开两句玩笑。

        一名衙役虎背熊腰性格豪爽，马上就要到放衙的时间了，正在收拾东西，见翎又翻墙进来，爽朗的笑道“翎大人可说亲事了？家中是否已经娶妻？”

        这话被刚换下官服的郭维听见，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爽朗的汉子也不遮掩，笑道“卑职家中有一妹妹尚未婚配，这不是替她问问么。”

        “家中并无妻儿，也未议亲，但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翎也不敢妄自商议，还需家父决断，令妹定是小家碧玉，姿色不凡，怕是提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翎不好直言拒绝，只能看个玩笑把这件事避让过去，不至于大家尴尬。

        爽朗的汉子一听妹子被夸，更是高兴，和一旁的衙役们吹嘘上门提亲的趣事，一会儿就把翎这件事忘记了。

        郭维摇头失笑，待人都走后复又问道“翎大人为何宁愿搬出教条规矩都不愿见一见那位姑娘？就算收入房中当个美妾也是一桩美事，她家里人不会反对的。”

        翎的目光有些复杂，叹息一声“即便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能嫁给贩夫走卒当正妻，也不要嫁给高官勋贵当妾室，女子不易啊。”

        似乎有很多感慨，转而又问“郭大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伺候的样子，府衙内连个婢女都没有。”目光直直的盯着郭维，低沉的嗓音像是溪石下娟娟流动的细流，虽轻柔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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