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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丞相府出了命案,再联想到之前丞相公子强抢妇人,残害人命的事,百姓间传闻是怨鬼来索命。

        府衙办案当然不信这些,妾室身边的婢女和家奴首先是最有嫌疑的人,但未在膳食中发现致使她丧命的毒药,案件一时之间陷入困境。

        窗边的长桌上,叠着几张抄写好的佛经和临摹的字帖,江芜芜手指上沾染了几滴浓墨,随意的用温热的指腹蹭了蹭,也不在意有没有擦掉,全神贯注的只注重笔下正在默写的另一张佛经。

        窗外是灼灼的烈日,唯有屋内窗户全部敞开才能感受到一丝清凉,膳食也只有晾凉后的清粥能喝得下,心底还是有郁火的。

        知否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找她时,江芜芜的佛经刚默写了一半。

        “师姐是又发现哪家新开的食肆了?这样急切?”江芜芜放下笔调侃道。

        知否并未像往常一样和她辩解,反而左右看看,见并无其他人,才凑过去小声的说“师妹,我今晨在寺院门口捡到了一个人。”

        “捡到了人?”江芜芜讶异半晌,只知道师姐平日会往寺里捡流浪猫狗,没想到她竟然捡了个人回来“在哪?”

        江芜芜跟着她去了寺院靠近后厨的一个杂物房里,里面用来囤积香烛等物,窗子常年被遮挡着,只有朦胧的光线穿透进去。

        一个穿着婢女服饰的女子蜷缩在里面,衣衫裙摆上满是污渍,面色惨白,发髻也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流民乞丐。

        江芜芜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身上有没有传染病,因此和知否只站在门口,让橘丹去叫人“你快去找知无师兄过来。”

        “唉,我这就去。”橘丹小跑着去叫人,江芜芜就拉着知否站在门边警惕的盯着角落里的女子,见她动了一下,就往后退一步。

        那名女子仿佛收到过惊吓,也蜷缩着不出声,胳膊环着腿,直到知无来了,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知无素来和善面带笑容,容易使人亲近“姑娘你别怕,这里是法华寺,你来了此处就安全了,我先给你诊一下脉,瞧着你脸色苍白,怕是哪里受了伤吧。”

        知无慢慢踱步往前走,那女子又往角落里缩了些,像是极其怕人的样子,听见这里是法华寺,反而冷静了一些,待知无给她把完脉,确认她没有病,才把她带去禅房安置。

        随后不轻不重的教训知否两句“你喜爱往回带小猫小狗也就罢了,如今还私自往寺里带人,若是她极其危险,是个逃亡的人贩你该如何!若她是别国派来刺杀你的又如何!”

        知无越说越能想到各种可能性,知否也后怕的眼中含泪,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应声。

        江芜芜也觉得知无教训的对,不能由着她胡来,幸而她还知道去找人陪同,若是贸然与那女子接触,染上了什么感染病可怎么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师姐,你平日捡回猫狗也都是知无师兄先帮你检查一遍才让你碰的对不对?还要给它们洗干净才行,捡个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师兄这是关心你,怕你受到伤害,况且这个女子来路不明,确实有隐藏的危险。”江芜芜也劝说两句,上前拉住知无攥在一起的手“知无师兄,师姐这回应该知道严重性了,下回就知道了。”

        知否连连点头,泪眼朦胧的望着知无,生怕他还生着气不搭理她,自从国家覆灭,他们相依为命逃到法华寺来,幸好得到戒言老和尚的庇佑,才能一起无忧的长大,逃脱追杀隐姓埋名。

        她看见那个女子只是想起了他们一起逃亡的日子,也是那样惊慌无助,她才一时不忍,把她带进寺中,知无和师妹说的对,万一那女子是哪里派来的杀手,岂不是给寺里带来了祸事。

        “知无,师妹,我知道错了,我认错。”

        知无叹息一声,总是没办法硬着心肠看她流眼泪,伸出手在她湿痕的脸上抹了抹,擦干她的泪珠,语气满是心疼“走吧,去擦擦脸。”

        被捡回来的那女子洗漱干净,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坐在耳房里狼吞虎咽的吃了些东西,把知否看的目瞪口呆,四个馍馍一碗汤加上一盘小菜,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你叫什么名?从哪来?这是多久没吃饭了?”知否又拿出一个馍馍递给她。

        那女子恢复本来的样子,长相普通身子瘦弱,说话时眼睛不敢与人直视,习惯性的低着头有些唯唯诺诺“奴婢名叫水心,是从都城来的,一路上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本是丞相府一名妾室的婢女,逃到这里来是想要找长公主殿下。“

        江芜芜皱了下眉“你既然是丞相府的婢女,为何会逃出来?”

        婢女抓紧手上的馍馍,眼中仍旧带着惊恐和慌张。

        “你别怕,我就是长公主,你有什么事情大可以说出来。”江芜芜见她犹豫,便道明身份。

        婢女极快速的就从凳子上跪到地上,对着江芜芜磕头,知否惊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去扶她,可怎么也扶不起来,只能由着她。

        “你先别急着跪我,不说明缘由只是朝着我磕头有什么用?”江芜芜心情有些沉重,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知无始终盯着地上跪着的婢女,心底的戒备从未放松,怕婢女对江芜芜和知否突然不利。

        “奴婢是丞相府妾室阮姨娘的婢女,那晚丞相老爷到屋里用膳,奴婢负责去膳房端菜,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膳房里跑出来,还撞了奴婢一下,当时没多想,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阮姨娘就中毒身亡了,奴婢觉得那个从膳房跑出来的人就是凶手,怕他记住奴婢的样子会杀人灭口,就趁着府中慌乱的时候跑了出来。“

        婢女水心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之前听说过长公主殿下去到法华寺待嫁,公主府尚未修建好,也不知道投靠何人能保命,就一路打听一路来了这里。”

        说完再次磕头“恳求殿下救救奴婢。”

        知否和江芜芜半晌都没有言语。

        怎么又是丞相家的事?

        江芜芜感慨“你可知道为何那位阮姨娘会被害?她平日可有得罪什么人?”这位婢女的话也不能全信,保不准她就是趁乱逃脱出来的凶手。

        水心细细回想“阮姨娘因为替老爷生下了庶子,一直都备受宠爱,其余姨娘虽有怨言却不敢表明,都是后院女子间的争宠事,其余的……“说完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江芜芜问道。

        知否性子急“你倒是快说啊,怎么说话总是吊人胃口?”

        水心低了低头话到嘴边似乎有些难以出口,想了一会儿才说“奴婢不该私下妄自议论主子,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阮姨娘的死就有缘由了。”

        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才将事情细细说明“老爷将阮姨娘的幼子立到夫人的名下,扶庶子为嫡子,很有可能是夫人不愿意,才杀了阮姨娘,夫人自从衡大爷出事,就整日关在房中闭门不出,可能早就疯癫了,做出杀人的事来也不奇怪。“最后一句声音明显变小了许多。

        江芜芜把她说的话捋顺了一下,从她的态度就能看出她最后那一句有些心虚“你和阮姨娘关系很好?”

        水心不敢隐瞒,恭敬的回道“阮姨娘确实对奴婢很好……但奴婢不是故意栽赃夫人的,每次老爷从夫人那里出来都脸色阴沉,然后就到阮姨娘那里……每回都一身青紫,第二日还得拖着病体去给夫人和老妇人请安,罚跪也是时常有的……”

        “青紫?”知否没听明白,直白的问出来。

        知无面色闪过一丝尴尬,拦住她“别出声,扰乱师妹问话。”

        “哦。”知否虽然闭嘴,但还是好奇的很,丞相私下里居然动手打女人?

        江芜芜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件事不是我可以私自决断的,需要府衙来判案才行,可……如今你逃来了这里,那阮姨娘的死该怎么办?那个匆忙从后厨跑出来的又是何人?”

        水心面上的急躁僵硬了几分,脸色白了一层,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她还要回都城去?只要一想就浑身发寒。

        “你也不要心急,先住下休息两日再慢慢商议,你也仔细回想一下那个撞你的是什么人,以前有没有在哪里见过?”江芜芜眼眸深邃,是一贯的淡定从容,仔细一观察,颇有几分薛绍的影子。

        烛光闪烁间,江芜芜伏在长桌前提笔写信,她与薛绍的信件往来不曾减少,因此都城发生什么事她也知道个大概,在信中将水心逃来的事写的仔细,还强调让他尽快派人来暗中将水心带回府衙审问。

        “橘丹,你将这封信交给信客,让他务必送到王路或者薛绍手中,其余人都不可。”江芜芜捏起信纸吹干墨迹,折好仔细的装到信封里,封好边沿。

        她有一点私心,希望来的是薛绍。

        水心所知道的事情有限,在阮姨娘这件案子里的作用无非就是找出那个从后厨跑走的嫌疑人,其他便是劝说她回都城提供证词,可她对都城有一种深深的惧怕,只要他们一提起这件事,就仿佛要她的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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